這是一座全世界都難以再找到的“浮在水面上的城市”——165條大小河流奔流不息,166座湖泊猶如一塊塊翡翠鑲嵌。
萬裡長江滾滾向東,串起這顆璀璨明珠;三千裡漢水在此彙流,形成江漢朝宗之壯景。
“兩江浮廣廈,三鎮聳雲中;渺渺千帆盡,滔滔碧浪東。”依山傍水的自然特征,成就了絢爛奪目的城市格局和獨特的城市地理氛圍,也造就了這座城市的“江湖浪漫”。
在水中央,因水而盛。水,便是武漢之魂。
漢江之口(本文圖片除署名外,均為視覺中國供圖)
因水而生的“江城”
1954年夏天的一場洪水,揭開了武漢的“身世”之謎。
那年,為築堤抗洪,人們前往武漢府河北岸的盤龍湖區域取土,卻意外挖出了石器、陶器、青銅器等碎片。曆史可上溯至3500 年前的商朝城市遺址“盤龍城”,就此浮出曆史的水面,被稱為“武漢城市文明之根”。
盤龍城國家考古遺址公園
從誕生之初,“水”就為這座城市注入了靈魂。古城建在府河岸邊,其青銅器冶煉原料從長江下遊運抵于此。武漢的城市文明正是從府河河畔,走向了大江大湖。
水是武漢城市格局的規劃師。
“煙雨莽蒼蒼,龜蛇鎖大江。”三國時期,長江兩岸的龜山和蛇山各興起一城— —卻月城、夏口城,對應今天的漢陽和武昌。明憲宗成化初年,一次大水令漢水離開故道,從龜山北側與長江彙流,漢陽城的位置因此從漢水北面移至南面,并新增了一塊早期以淤泥低地和蘆葦為主的新地——漢口。
長江漢江交彙泾渭分明
明代《江漢攬勝圖》中,黃鶴樓與晴川閣隔江而望,而剛剛興起的漢口則是一排碼頭。武漢三鎮“隔江鼎立”的城市格局就此開始形成。
黃鶴樓晨曦
武漢自古因水繁榮興盛。
“貨到漢口活。”從小小的碼頭起步,漢口這片荒野之地迅速崛起。滿載着貨物、商旅的船隻在漢口碼頭彙聚,又随江而去,東達上海,西通巴蜀,逆漢水而上,可抵達漢中,向南則可越過洞庭湖,“以通兩廣雲貴”。
明末清初,漢口已是天下“四大名鎮”之一,成為“楚中第一繁盛處”。清末後,漢口被辟為商埠,經濟更是迅速發展。
商業的繁榮吸引了更多人前往漢口謀生。大大小小的碼頭上,一時彙聚了南來北往的商販、腳夫。據傳,武漢美食“靈魂”熱幹面的發揚光大就和他們有關——這種面食制作簡單,熱量大,适合從事重體力活兒的人食用。
武漢方言中有“打碼頭”的說法,原指封建幫派碼頭争鬥,後有“打基業”和“勇敢闖蕩”之意。那些依靠正義和智慧來“打碼頭”的人,打出了自己的精彩和豪邁,也打出了江城的興盛和輝煌。
1926年,武昌、漢口、漢陽三鎮合為“武漢”,“江城武漢”由此誕生。
在人與水互動的曆程中,橋體現着人類的智慧。
1957年,武漢長江大橋建成通車,“萬裡長江第一橋”橫跨在漢陽龜山和武昌蛇山之間的江面,上層可供汽車和行人通行,下層可通鐵路。京漢鐵路、粵漢鐵路就此連通,成為“京廣鐵路”。
武漢三橋同框夜景
如今,整個武漢擁有大大小小的城市橋梁已近700座,其中11座大橋橫跨長江。橋是武漢人上班、遊玩、歸家繞不開通道,也在新時代提升了武漢“九省通衢”的能級。
漢口百年老街“江漢路”,依然保留着風格各異的建築。曆史在這裡留下了深深的印記。武漢人喜歡在附近找一處彎彎繞繞的深巷漫步,在咖啡館裡享受一段甯靜時光。或是到保成路的夜市、水塔街的美食街,在人潮中感受一座城市熱氣騰騰的生活。
今天,作為建設中的國家中心城市和長江經濟帶核心城市,武漢“向水而興”的曆史仍在延續。
位于長江南岸的“光谷”,上世紀70年代尚是一片荒野之地,因距主城區較遠,一度被稱作武漢建成區“地圖外兩厘米”。1976年,青年教師趙梓森在這裡拉出中國第一根具有實用價值的光纖,自此武漢人開始“追光”。
1988年,武漢在此成立了“東湖高新區”,又稱“中國光谷”。發展至今,這片湖畔荒野已是集聚光電子信息、生物醫藥、高端裝備制造等多個高新技術領域的科技高地。
光谷廣場
這裡高校雲集,武漢“百萬大學生”大多在此,光谷廣場的天橋因此常常人流湧動。尤其是每年開學季,來自全國各地的年輕面孔,拖着行李箱行走在天橋上,看着底下的“光谷大轉盤”車來車往,仿佛感受到“宇宙中心”的魅力。
大江大河大武漢。武漢之大,不僅僅在于其面積大,更在于其包容性。數據顯示,2017年~2021年,光谷累計留下大學生55萬人。熱情善良、豪爽豁達的武漢人,用胸襟與氣魄包容和歡迎每一名來客。
武漢這片“江湖”,吸引各方人才彙聚,已成為“通江達海”的創新創業“新碼頭”。
獨特的江湖氣魄和浪漫
大江大湖孕育了武漢,生長于斯的人們,身上也有着一股江湖氣魄和韌勁兒。
武漢人常挂在嘴邊的兩句俚語,“闆命”和“敢搞”,用以表示武漢人的人生态度:生命在于不停地“折騰”,要“敢于抗争和戰鬥”。在生活中,武漢人絕不逆來順受——光是心裡不服、嘴上不饒還不行,得付出行動。
因為這樣一股江湖氣,“勇于擔當、敢為人先”融入了武漢人的骨血,敢搞、敢拼,成為他們的性格底色,這才有了“新時代英雄城市武漢”,湧現出了“中國核潛艇之父”黃旭華、“铿锵玫瑰”王霜這樣的英雄人物。
中國女足球員王霜
去年中國女足一場比賽中,“武漢伢”王霜攻入絕殺球,幫助女足拿到了奧運會入場券。賽後,她和記者說:“我們武漢人就是這種個性,搞不搞得赢,誰知道呢?但首先心裡一定不能怕,要敢搞!”
黃旭華隐姓埋名三十多年,即便是最親近的人,也不清楚他在做什麼。他就像一名默默在江湖中行走的“大俠”,深藏功與名,猛的一天,卻造出了“深海利劍”。
身處江湖之中,武漢人,對肆意揮灑江湖豪情的水上運動,有着近乎偏執的熱愛。
每逢端午,“同城雙星”的華科和武大龍舟隊在東湖競渡呐喊。7月“渡江節”,男女老少摩拳擦掌橫渡長江,吹響了燃動盛夏的号角——也隻有武漢,會把橫渡長江過成節日。
武漢大學龍舟隊在東湖練習 圖源:武漢大學新聞網
武漢渡江節
夏末,人們自發聚集在東湖邊,踩着滑闆或者自行車,以千奇百态的姿勢從淩波門棧橋上撲通一聲魚躍入水,歡送又一個夏天。到了10月,武漢獨有的“水上馬拉松”開鑼,弄潮兒們會來回遊滿十公裡。
漢江是長江最長支流,但在豪邁的武漢人眼裡,不把漢江當“江”。就連沿漢江的主路,都叫“沿河大道”。漢陽人到漢口逛街,漢口人到漢陽吃飯,有輪渡可供往返,但總有些水性好的“狠人”遊泳往返——橫渡長江都不在話下,何況是遊一條“河”呢。
數十平方公裡的東湖包容了武漢人所有的激情。湖畔的淩波門,由迂回環繞的棧橋組成,原是早期武漢大學為教學而修建的露天遊泳池。這裡正流行一種更能展現“江湖氣魄”的運動——跳東湖。
在武漢青年導演張小鲨執導的超短片《遊者多未懼》裡,一名失去右臂、大病初愈的“老杆兒”,江湖綽号“一把手”,在圍觀者一連串“來一個!精神!”的贊歎聲中,他從跳闆上一蹬,身體躍入湖中,水花四濺。
短片充滿了樸素而又滾燙的生命力。人老了,又怎樣呢?“老杆兒”們不服氣,生活總是滾滾向前,跳東湖是最有力的宣告。
武漢的江湖氣魄、武漢人的“英雄氣概”,體現在黃旭華、王霜們身上,也隐藏在每一名普通人身上,隐藏在那些不經意的日常細節裡。武漢人把他們不太順心的煩惱人生,變成了有闆有眼、有腔有調、值得“扯起來昂”的生命勁歌。
因這江湖浩蕩,武漢的市井生活也透着浪漫和灑脫。
漢口江灘的碼頭旁,停放着以20世紀初民生公司“江華輪”為原型打造的蒸汽遊輪“知音号”,它是長江首部漂移式多維體驗劇《知音号》的沉浸式劇場。人們換好旗袍長衫,走進船艙的瞬間,就穿越回了百年前的老漢口。以江水為舞台,“大武漢”的城市記憶在江面流動着。
今年9月,還是在淩波門,個體戶彭海濤将一台鋼琴搬到了觀景台,面向東湖,志願者們輪流演奏。夕陽西下,光着膀子縱身躍湖的大叔和鋼琴同框。這是屬于武漢的獨特浪漫,就像熱幹面和咖啡搭配在了一起,“竟顯得和諧”。
在武漢人眼裡,極緻的煙火氣就是一種浪漫。“過早”時端着一碗熱幹面坐在街邊或邊走邊往裡送,用這樣的方式打開新的一天,這樣的浪漫和鋼琴等價。
難得的“濕意栖居”
天生江湖氣魄,自在人間煙火。生活在武漢這樣一座“浮在水面的城市”,“江湖”已經融入武漢人每一個尋常日子裡,化成真真切切的人間煙火氣。
一百多公裡的東湖綠道,鋪滿了武漢人的激情和浪漫。和親友一起,挑一個晴朗的日子,在東湖邊來一場肆意騎行。感受微風呼呼拂過耳畔,看落日染紅湖面,炊煙映襯花海,疲憊的心靈在東湖得到了撫慰。
航拍武漢東湖綠道
武漢遍布湖泊,湖泊遍布荷花。“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别樣紅。”到了武漢,方能真切感受到古人詩中所描述的盛景。每逢夏季,泛舟湖上,賞荷采蓮,是不少武漢人心中的第一要緊事。到了豐收季節,蓮藕便被擺上武漢人的餐桌,或銷往全國各地。
武漢人民公園的荷塘
大江大湖裡長出來的藕,也是别處鮮有的香甜軟糯。一罐排骨藕湯,就承載了武漢人全部的鄉愁。每逢聚餐,“铫子煨藕湯”總會隆重地占據武漢人飯桌的正中心。七孔的蓮藕面,九孔的藕脆,都是家的味道。
魚也是武漢人飯桌上的常客。武漢“當家美食”武昌魚自不必說,光是一道“過早”美食鮮魚糊湯粉,就充滿了江湖的鮮香。小鲫魚熬成的糊湯作湯底,再撒上胡椒面,最後加幾挑米粉。嗦粉的精髓在“吃魚但不見魚”,通常還得配一根油條蘸湯。
憨态可掬的“江豬子(江豚)”是武漢人團寵。帶有“江豬子”形象的雕塑被擺在商場、公園門口,東湖梨園廣場外用植物修剪出來的江豚立體花壇,這些都能證明武漢人有多愛它。随着長江大保護的實施,曾一度面臨滅絕的“江豬子”最近兩年頻頻出現在市民視野中。一張“江豬子”和黃鶴樓同框的照片,就足以讓武漢人高興很久。
武漢人從大江大湖中來,享受着自然饋贈的“詩意栖居”,卻又不過分打擾它,保持着恰當的距離。在武漢這座“濕地之城”,過冬候鳥可以在遠離主城區的曠野、湖泊找到歸宿,也可以在高樓大廈之間,找到一處處僻靜濕地歇腳。
武漢沉湖萬鳥齊飛
多年來,武漢觀鳥協會會長顔軍一直熱衷于拍攝候鳥。每年冬天,萬千候鳥來到武漢大大小小的濕地公園,穿梭在湖光山色裡,和遠處的樓宇大廈交織一起。2021年冬天,在武漢最主要的越冬水鳥栖息地沉湖,他拍到了多年未見的國家一級保護野生鳥類卷羽鹈鹕。
那天,顔軍扛着相機小心翼翼地穿過一小片蘆葦蕩,在距兩隻卷羽鹈鹕一百餘米的位置時停下,二十多分鐘内拍了數千張照片。它們飄在湖面,用大嘴兜魚吃,“很安逸的樣子”。2022年10月,又有人發現了卷羽鹈鹕蹤影。
國家Ⅰ級重點保護鳥類青頭潛鴨有了“武漢鴨”的戲稱——該種群全球僅剩一千餘隻,每看到一隻,就是“千分之一的遇見”,而顔軍和夥伴們跟蹤三年發現,僅今年在武漢就觀測到了百餘隻。
“一圍煙浪六十裡,幾隊寒鷗千百雛。” 800多年前的古詩中,東湖湖面上鷗鳥群飛,現在,這一場景依然在武漢的江湖中可見。
11月5日至13日,《濕地公約》第十四屆締約方大會将在武漢召開,主題是“珍愛濕地,人與自然和諧共生”。而在此前的6月,武漢就已摘得一張耀眼的名片——“國際濕地城市”。
全球共有43個城市獲得這一稱号,其中我國13個。武漢無疑是其中最特别的,它不僅将成為第一個承辦國際濕地大會的“國際濕地城市”,它還是唯一一個人口超千萬的“國際濕地城市”。這代表着一個城市對濕地保護的最高成就。一個處于高速發展中的城市得此殊榮,實為不易。
這就是武漢,一座心有江湖的城市。
東湖華僑城生态濕地公園秋意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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