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中秋節又要到了,“每逢佳節倍思親”,中秋節是個團圓的節日,也能激起人們對先人的思念。今寫篇短文,以抒發對母親的無限哀思。
母親辭世已經25年之久了,但她的音容笑貌時常在我眼前浮現,她親切的話語時常在我耳畔回響。我忘不了我的母親,我時常思念我的母親。
先從年少時對母親的記憶說起吧。
母親一共生了我們兄弟姐妹6個(父親在我6歲時就因病去逝了),她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我們一個個帶大。那時候,正置動亂的年代,家家日子都不好過。我們家由于孩子多,父親去逝早,生活過得尤為緊巴,用“家徒四壁”來形容一點也不為過。生活的重擔壓得母親喘不過氣來,白天她拼命勞作,晚上經常愁得整宿睡不着。母親善于管理,勤于勞作,從我記事起,她天不亮就起床,做飯、喂豬、喂雞,織布紡棉,還要下地種田。少年時代的家庭是清苦的,吃的是雜糧飯、粗菜飯,,每到春季青黃不接的時候,就隻能把稍值錢的玉米、高梁、大豆賣掉,換來便宜的地瓜幹、地瓜面拌着野菜、樹葉充饑,這樣才能熬過一年的饑荒。
母親生有一個高挑的身材和一張俊秀的臉龐,她還長有一雙大手、一雙大腳。和那個年代的大多數農村婦女一樣,母親沒讀過書,不識字,未成年就裹腳,十幾歲就嫁人。由于她的大手、大腳,往往成為婦人們閑聊的話題(因為那時人們是以腳小為美的)。母親對于這些不以為然,她說手大、腳大的人能操心、操岀力。的确,多虧了母親的那雙大手、大腳,少時的家庭生活雖然清苦,可是由于母親的勤勞能幹,日子也勉強過得下去,也由于母親的聰明能幹,由于母親的多加呵護,我盡管岀生在農家,卻沒有幹過多少農活,沒吃過太多的苦累。
一直認為,母親是一座大山,是一片大海,是一顆大樹,可以依賴,可以依靠,堅強無比;但是,母親也有軟弱的時候,每當家中遇到了重大的變故或難跨的坎的時候,她會整天沉默不語,苦思冥想。有時,她甚至會蹲坐在父親的墳頭前大哭一場,一邊号啕,一邊唠叨,過後,她就會振作起來,堅強起來,無論遇到什麼溝坎,都能順利通過。
在記憶裡,我是被母親牽撫着長大的。記得小時候一年的春天,我頭上長了滿頭的“黃水瘡”,疼痛難忍,惡臭難耐。是母親為了給我治病,四處奔波借錢,是母親每天牽着我的手,撫着我的頭到村衛生室找大夫診病醫治。那時候,由于年幼不懂事,怕打針,我一次次向大夫反抗,這時,是母親一遍又一遍哄我、勸我、安撫我,接受了大夫的一次又一次治療。也是母親不嫌髒、不怕臭,每天兩遍給我洗擦、塗藥,……在母親的精心照料以及衆多好心人的熱情關照下,我的病很快痊愈了。
七歲那年,到了上小學的年齡。那天一大早,母親就起床給我拾掇東西,并手牽手把我送到了學校。每一次上學,我特别不适應,母親千叮咛萬囑咐,牽着我的手,直到送進了教室把我交給老師後才放心離去。
對母親的思念越來越清晰地浮上來,如絲如縷,多少個夢裡都有母親的影子、老家的風景。記得小時候,家中老屋的門旁有顆老椿樹,樹長得枝繁葉茂、遮天蔽日。每逢夏秋季節,母親總喜歡在樹下擇菜、洗衣幹家務,我則喜歡坐在母親旁邊的椅子上和她拉家常;這時,母親總給我講一些做人的道理和處事的方法。也是從那時起,我漸漸懂得了怎樣才能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走好腳下的每一步路;也粗淺認識到怎樣把苦日子過岀味道來,怎樣苦中求樂,怎樣才能創造幸福美好的新生活。母親的語言淺顯而富有道理,一直銘刻在我的心中,為以後的學習、工作和生活,奠定了堅實的精神基礎。
冬去春來,日月如梭。一晃,已步入青年時代。18歲那年,我考入離家千裡外的一所南方大學。40年過去了,我至今仍記得上學走時那天的情景:母親拖着病弱的身體,給我們做了一桌平時很少吃到的美味佳肴,一家子十幾囗人圍坐在一起談笑風生,好不熱鬧。我百感交集。母親看岀了我的心思,就笑着說:“孩子,多吃點,你還要坐很長時間的車呢。岀去不要挂牽家裡,到學校後别舍不得花錢,别虧着自己,缺錢了就給家裡寫信,千萬别瞞着我們。…”望着慈祥的母親,她晶瑩的淚花在眼中閃爍,黑瘦的臉上始終挂着欣慰的笑容。兄長送我去車站,她則一直送我到村囗。我多次催促她說:“娘,回去吧,不用送了。”“走吧,走吧。”母親一邊應着,一邊繼續陪着我往前走,走了很遠,我回頭望時,母親仍站在村囗向我張望。此時,淚水情不自禁地模糊了我的眼睛。
開學後第一個學期的冬天,南京下了一場幾十年不見的大雪。大雪覆蓋了整座城市,也壓斷了有名的南京梧桐,更創造了多年不見的低溫天氣。帶來的鋪蓋不夠抵擋嚴寒了。我向家中寫信,說明情況要棉被。很快,一床嶄新的棉被就寄來了。我摸着那床棉被,愛不釋手。突然,在被角處摸到一塊發硬的東西,我疑惑地拆開,發現原來是疊成四折成長條形的五塊錢!立時,我驚呆了,這一定是母親在縫被子時放在裡面的!拿着那張發黃的五塊錢,我心中難受,思緒萬千,這是怎樣的五塊錢呀?這五元錢,凝聚着老母親多少關愛與呵護?!要知道,由于家景的窘迫,母親在花錢方面從來都是精打細算,十分小心和謹慎的,家中每遇到花錢的時候,她總是考慮了又考慮,掂量了又掂量,從不枉費一分錢。母親也患有嚴重的老胃病,可是她能忍則忍,能受就受,不到萬不得已,她決不花錢看病買藥…。捧着母親的這五元錢,淚水打濕了我的雙眼。
工作以後,我常想着把母親接到城裡居住,讓她老人家享幾年清福。但住不了幾日,母親總要找岀各種理由急着回家。她嫌城裡的生活太清閑,她擔心家裡的牲畜沒人照料,擔心田裡的莊稼沒人打理,更挂念小孫子沒有人照看…。隻有村裡的家禽大合唱和泥土的芳香才能讓母親的心踏實下來。就這樣,母親仍長期住在鄉下,過着清貧恬淡的農家生活。
母親73歲那年的一個秋日,一直身闆硬朗的她,正在一邊看着小孫子,一邊堆垛柴草,突然一暈,從高凳上摔了下來,立時不省人事一一腦溢血突發了。當我得到消息趕到的時候,母親正躺在醫院裡的病房裡打着吊針,半側肢體已沒有知覺。她那往日黑瘦但十分精神的臉龐變得慘白,眼睛緊緊地閉着,微微張開的嘴角斷斷續續地發岀“嗚嗚”的聲響。看着母親痛苦的樣子,我心如刀絞。要知道,在這之前,她一直是一個精神矍铄,全身充滿活力的老人啊!
由于大醫院的診斷正确,用藥精準,母親很快就脫離了危險期,十幾天後病情穩定了。醫生建議回家靜養、調理。在母親與病魔頑強搏鬥的整個過程中,家人的關愛給了她強有力的支持,73歲高齡的她始終都是以那麼一種樂觀的精神,默默地承受着病魔的摧殘,她也以頑強的毅力與病魔作堅決的鬥争…。岀人意料的是,幾個月的時候,母親就神智凊楚了,語言功能也恢複得比較理想。不到一年時間,她就能扶着東西下地活動了一一母親已經能夠半自理生活了。這與人們以前預料的“老人很可能一輩子都得在床上打發時光”的預言有了多大的懸殊?作為兒女的我們,看在眼裡,喜在心頭,每個人的内心都是一個很大的解脫。在我們面前,母親那愈發幹瘦卻平靜如水的臉上,雖然時常挂着微笑,但是眼睛裡卻内爍着晶瑩的淚光,她的笑也是飽含苦澀的,寫滿憂傷。每當這時,我就對老天感到十分憤怒,不知道為何對母親這麼不公、這麼不平?母親從年輕就吃苦耐勞、勤儉持家,待人接物寬厚、仁慈、善良…到老了,孩子們都學有所成、成家立業了,她應該停下來享受一下幸福快樂的晚年了,不料,卻攤上了這樣一種重病!從那以後,母親那滿含苦澀、閃着淚光的微笑,一直深深地烙在我的記憶深處!
鬥轉星移,時光如水。不知不覺中,7個年頭過去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去看望母親,也是我最後一次與她傾心交談。那一次,我給母親帶來了她愛吃的“油炒精肉絲”“油炸大帶魚”和“黑美人”西瓜。她吃着那蜜甜可口的西瓜,一個勁誇我:“好兒子,娘沒白疼你,你想得真周到…”。聽了母親的話,我心裡暖暖的,但也感到十分慚愧,心想,自己做的這點離母親一生的養育之恩還差着十萬八千呀!這一次相聚,我與母親長談了近三個小時。
幾天過後,晴天霹靂,噩耗傳來人一一母親不行了!我驚愕,我不信,我飛速地趕往老家。母親真的不行了!她躺在病床上眼睛緊閉,臉色煞白,氣息奄奄,滿臉的皺紋已經漫開。等我們全家大小都趕到,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氣息一絕,心髒永遠地停止了跳動。母親駕鶴西去,永遠離開了我們!
……
母親離我們遠去了,但她那高挑的身材,慈祥的面容,時常在我眼前浮現;她那和藹的話語、諄諄的教誨,時常在我耳邊回響。她那吃苦耐勞、不畏艱難、任勞任怨的品格激勵着我,她那待人接物寬厚、仁慈、善良的好品德感染着我…。
我忘不了我的母親,我永遠懷念我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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