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蘭嫁進趙家一個多月,漸漸融入了趙家的生活。公公婆婆對她都很好,公公雖然脾氣差些,但從沒難為過她,婆婆更是個溫和慈善的,隻趙二牛依然會時不時地罵她。不過相處這一個多月,她也算多少了解了他的脾氣,知道他有時雖然冷言冷語地與她說話,但并不是每次都真的在生氣。她想隻要他說的話她都記得,照他說的去改,遲早有一天會讓他挑不出毛病來,到時候他就會喜歡她了。對于翠蘭的刻意讨好,趙二牛也不是不為所動,但他就是耐不住性子,忍不住脾氣。尤其是他爹每次提起張家悔親的事兒叫他争氣掙臉,他心裡積着的委屈怨憤就又被拉了出來,回屋便忍不住尋個由頭把翠蘭罵一頓撒氣。事後他也挺過意不去的,覺得她無端端成了自己的出氣包挺無辜,但下一次還是忍不住沖她發火。趙二牛想,也許夫妻之間就是這個樣子,他爹也總沖他娘大聲嚷嚷。還有他那幾個好兄弟如今也都成了親,在一塊兒的時候也都說把自家媳婦兒罵得服服帖帖的。如此一想,他便又有些心安理得了。這日,趙二牛又和幾個朋友聚在一塊兒吃酒,都是十六七才成親的小夥子,一個個都拍着胸脯子,咧着嘴說在自家媳婦兒面前如何威風,讓她往東不敢往西,讓她攆狗她不敢打雞。
衆人說得正歡,一個歲數稍長衆人幾歲,名喚包金祿的啧啧笑道:“你們幾個沒出息的,一個個媳婦兒長媳婦兒短的,就沖你們把媳婦兒常挂嘴邊兒,就知道不是什麼爺們兒,這會兒說得好聽,回家不定怎麼給媳婦兒捧臭腳呢!”
他這話說完,有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有人勾了勾嘴角不以為意,還有人臉色微紅露了讪讪之色。包金祿又道:“你們幾個才嘗着女人的滋味兒,也難怪成日離不開媳婦兒,回頭哥哥帶你們去開開葷,嘗點兒新鮮玩意兒,到時候你們才知道這其中的樂子!”衆人聞聽不免圍上去打聽,包金祿目光暧昧地掃過衆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賣着關子,待把衆人的胃口吊起來,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求他,他才嘿嘿一樂,讓衆人等着,自己回家去取了個東西,衆人一看,卻是一本髒兮兮皺巴巴的破書。有人随即打趣道:“呦,金祿哥,你還識字兒啊。”包金祿不理衆人的嘲笑,裝模作樣地往手指頭上吐了口唾沫,一副讀書人的模樣翻開了書頁,搖頭晃腦地道:“你們懂什麼,我們學問人常說‘書中有黃金,書中有美人兒’,哥哥我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衆人圍上去看,隻見那書頁上一個字兒也沒有,全是畫兒,衆人瞪圓了眼,但見那畫上全是小人兒,原竟是一本春宮圖。“給我看看,給我看看。”衆人你争我搶,有人又道:“金祿哥,你哪兒來的這東西啊,鎮上買的?挺貴的吧。”包金祿得意洋洋地道:“你哥哥我想要的東西還用花錢買?相好的送的!上趕着往我這裡塞,不要還不行。”衆人聽了又是一番嬉笑:有道:“你敢有相好的,不怕我嫂子跟你幹仗?”相好的送你這幹啥,别不是你幹得忒慫,人家給你這個讓你學學。”
趙二牛本也興緻勃勃地争搶說笑,聽人提了陳寡婦,心裡又老大不痛快,少了興緻。這陳寡婦是他們村有名的破鞋,到處勾三搭四,招蜂引蝶。若隻是這樣,趙二牛頂多是像旁人一樣拿她當個笑話嗤之以鼻,偏偏這陳寡婦搭過的男人裡就有他爹,雖說如今早就沒了來往,可一提起這陳寡婦,他心裡總不免又臊又窩火。時旁劉小五見趙二牛興緻不高的樣子,無心地随口玩笑道:“幹嘛呢大寶,說陳寡婦你不樂意了咋的?你小子也跟她有一腿吧,别不是跟咱金碌哥做了‘親兄弟’了!”衆人聽了不免哄笑,趙二牛卻跟被針紮了心口一樣,噌地站了起來攥了劉小五的衣襟,火兒道:“你娘的!罵誰呢!找揍是不是!”劉小五被趙二牛突來的火氣驚得愣住,衆人也是有些莫名,不過是個逗樂兒的話,不知趙二牛怎的突然火兒了。衆人知趙二牛的脾氣,他要是真惱了誰,不管平時關系多好,動起手來真是六親不認,不給人家拍出血來是停不下手的,是以心裡多少都有些怕他。這會兒雖不知他為什麼惱,隻見他這架勢似是真動了氣,連忙打圓場。有一兩個腦筋快的,想起前些日子趙二牛的大姐才跟陳寡婦當街打過架,隻當他是為這個,便道:“小五子你也是,說他娘的啥陳寡婦,不知那老欺負過咱荷花姐,娘的,真不要臉,明明自己跟馮瘸子厮混,還敢往咱荷花姐頭上扣屎盆子,真他娘的欠揍。”經他這麼一說,衆人也随着反應過來,原是之前陳寡婦四處與村裡人說,看見趙二牛嫁在同村的姐姐李荷花與個叫馮瘸子的無賴有一腿,李荷花因此還與陳寡婦當街打了一架,誰知沒過兩天的一個夜裡,陳寡婦家失火,村裡人去救火時正撞破了陳寡婦自己和馮瘸子的龌龊事兒,這才真相大白,真真是賊喊捉賊,也是因為這事兒陳寡婦在村裡臭了名聲,破罐破摔,徹底敞開門幹上破勾當。衆人隻當趙二牛是為這個生氣,不免順着話茬給他順氣:“是啊,真不要臉。”“咱荷花姐哪能被陳寡婦欺負,你們沒看上回咱荷花姐把她給打的,那幾個大嘴巴抽的!啧啧!”
“抽少了,咱荷花姐還是心善,要他娘的是我,把陳寡婦抽回她姥姥家去。”趙二牛因他爹和陳寡婦過去那點事兒而惱羞成怒,見衆人隻是想到了他姐姐那樁事,窩在心裡的火也是不好發,隻借坡下驢地瞪了小五子一眼,坐下了。包金祿順勢轉了話題,道:“得了得了,哥兒幾個喝酒,提那慫人幹啥……”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地閑扯,隻把這話茬岔開了,之後一群小夥子葷素不計地又鬧了會兒,待天色漸晚便散了。
趙二牛喝了酒,知道他爹見了又要罵他,便在自家大門外坐了半天,估摸着他爹歇着了才進院。一進屋門,正聽見翠蘭在屋裡哼曲兒,什麼“妹妹做鞋哥哥穿,哥哥把妹妹記心間……”聽他推門,哼曲聲立時停了,未幾翠蘭從裡屋掀了簾子出來,害羞地道:“回來啦……”趙二牛應了一聲進了裡屋,見炕上擺着針線笸籮和兩雙繡着花兒的新鞋墊兒,随手拿起來看了看。翠蘭跟進屋來,道:“我給你做的新鞋墊兒,今兒晚上就能做得。”趙二牛把鞋墊兒扔進笸籮裡,頗不滿意地皺眉道:“你看哪家爺們兒鞋墊兒上繡花的。”翠蘭道:“我爹的鞋墊兒就是這樣的啊,我娘給繡的。”說着又紅了臉,小聲道,“這也不是花兒的,是鴛鴦的。”趙二牛道:“什麼的都不行,萬一哪天脫鞋讓人家看見了,我趙二牛一世英名就被你這鞋墊兒給毀了,你爹穿你拿回去孝敬他吧。”翠蘭小聲嘀咕道:“哪兒有閨女給爹繡鴛鴦的,再說都是比着你的鞋做的……”見趙二牛不言語,又怕再要多說會惹他生氣,嘴一扁不再堅持,隻從櫃子裡拿了兩雙鞋出來,道,“你不喜歡我下回就不繡了,我這些天做了兩雙鞋,什麼都沒繡,你試試合腳不合腳。”趙二牛道:“你要沒事兒多幫咱娘幹點兒活兒,不用給我弄這個,我現這雙鞋又沒穿壞。”翠蘭道:“我幫娘幹活兒了,這是閑時候做的,爹這些日子不是一直說要你去縣城保安嗎,那個費鞋,我多給你做兩雙預備着。”趙二牛一邊脫鞋一邊道:“爹就那麼一說,趕明兒爹說想讓我當個官,你還給我刻個官印不成?我要去城裡當保安,咱家地裡的活兒誰幹?我看你這一身旺夫肉也扛不動鋤頭。”翠蘭一撅嘴,出屋給趙二牛端了洗腳水回來,一邊蹲着身子伺候他洗腳,一邊道:“不去也好,那麼遠的路,去了好幾天也回不來一次呢……而且還得給人當使喚,不如在自家種地的好……還有啊,當保安不知道要不要跟着抓賊什麼的,萬一遇到個什麼不要命的盜匪,那還得了……”“行了行了,哪兒那麼多話。”趙二牛不耐煩地擡了腳。翠蘭聽話地閉了嘴,幫他把腳擦幹淨,端盆出去倒水。待回屋,見趙二牛已經躺炕上了,便吹了燈上上炕歇着。趙二牛晚上與人喝酒說了些葷段子,想起從包金祿處看的畫本,難免蠢蠢欲動,摸着黑兒往翠蘭身邊湊過去……入夜,趙二牛閉着眼四仰八叉地躺在一旁,沒一會兒就睡着了。翠蘭蜷在被子裡,認真地凝着熟睡中的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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