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不過初上,七巧市上已是人頭攢動,被青年男女寄予願望的蘭溪河已經飄滿了荷燈,那些塞了紙條的各色荷燈承載着他們對愛情的美好願望,随着水流漸漸地漂向遠方。
這個夜,無關身份,無關貴賤,隻關風月和情。
蘭溪橋對面的藏香閣四樓,窗前依靠着一個女子,香肩外露,薄紗也遮掩不了如凝脂般的肌膚。隻見她手裡拿着個香囊一下下地摩挲着,眸光卻是看着河流裡的一盞盞燈靜靜地發呆。
“喲,你還在呢,怎麼今年沒去會你的墨白公子呢?”
花婉月懶得理會身後人的調笑,将手裡的香囊扔進空花瓶裡,往軟榻上一躺瞧起了書,權當柳梅是空氣。
“生氣了?”柳梅扭動着那細腰,非得往沒有空隙的軟榻上擠了擠,手指将書扒開,細細瞧着花婉月,“不試着努力一下,真的就放棄了?”
心裡本就微煩的花婉月被柳梅不識眼色地一個勁的追問,眉宇間更是惱了,拿書就往她手背上一敲打,膈應她道:“怎麼,今個你那劉公子沒來嗎?莫不是他正在七巧市上陪嬌妻呢?”
“是啊,你還真就說對了,我的那個劉公子正陪着美嬌妻遊船,賞着蘭溪河的夜景呢,而我不過是他閑暇時的消遣。偏偏我還不死心,甚至是癡心妄想他會替我脫了奴籍,哪怕沒有名的跟着他我也願意。”
瞧着她自嘲的苦笑,花婉月從軟榻上爬坐了起來,拉過她的手,“對不起,我不知道他真的就沒來。”
“來與不來,已經不重要了。”柳梅将手附在花婉月的手上,“去見他一面吧,無論如何,他在巷口等了你很久。”
薄紗滑落,後背的“奴”字烙印清晰無比,花婉月擡手撐着額頭,笑的好不凄涼,“柳姐姐,你說每年這一天男男女女都在祈巧,這世上真的就有巧可祈嗎?”
如果有,這世間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的癡男怨女,恩愛又别離?
這世道,這命運,這不公的命運,到底又能與誰說,她又何時才能解脫!
“誰又知道呢?”
牛郎織女都不能在一起,更何況他們這些罪奴,連基本的自由都沒有。
花婉月站在後院的樓閣上,手放在木質扶梯上,每走一步,便意味着與過去告别:
第一次遇見他,便是在郊外躲了一夜的雨那次,他蹲在門外死活不進來,她笑他是個假清高的書生,他氣急得臉通紅,半天才憋出一句話:雖說墨白與姑娘初識,但墨白是個男子,夜宿郊外有責任護住姑娘的安全。
那時她不僅笑他傻,還有點自不量力,就他那柔弱得比她還白皙的胳膊,怕是還沒護住她們就被野狗和狼撲倒叼走了。
花婉月,再次下了一個樓梯。
第二次相見,便是他被同行來的幾個兄弟強行灌酒,看樣子是被哄騙過來的,出于那夜的回報,她遍将他解救了出來,帶回了琴房。
一番大惡狼對小白兔的交談,她也就遍知曉了他的身份,川西城城主最受寵愛的小兒子,因自幼身子弱被家人送上了山上道觀裡調養,近日才歸來。
……
後來,便是和許多話本唱的一樣,他們遊山玩水,談天說地,時間久了,互相傾慕,心生愛意了。
最後一個樓梯,花婉月站定看他,與他視線交集在了一起。
如果,如果沒有那場冤案,如果花府沒有沒落,如果……她還是帝都裡有名的繡師,她足以與他相配。
“這些日子,你身子可有好些?”
深深地凝望着幾步之遙的心愛女子,墨白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仍舊笑容柔和燦爛,“今個乞巧節,我來陪你過節。”
手指在木頭上點了點,花婉月笑容淡淡地看他,平靜無波道:“乞巧節年年都有,今年不過,明年也可以,你的身體要緊。”
墨白就那麼看着她,心裡泛着苦澀,不着痕迹地将身子靠在樹上,強忍着喉嚨裡的腥癢不咳嗽。若不是柳梅派人來說她被帝都的一個茶商買去了做妾,他估計還被她蒙在鼓裡,再見,明日一過還哪有再見。
“陪我遊最後一次船吧,好不好?”
“好。”
心裡的波瀾在翻湧着,花婉月盯着他伸過來又消瘦了些的手,再也忍不住放了上去。就這樣,就放縱最後一次,留作餘生的念想也好。
這個夜,明明是祈了巧的,當太陽升起的第二天,卻是别離。
墨白,再見了,望你餘生安好。
站在渡口,風吹動着花婉月的裙擺,最後再看了一眼這個讓她悲慘的生命裡留下一絲美好念想的地方,而後再也不回頭往船艙裡走去。
也不知船行駛了多久,漂往何處。
花婉月也隻是在那商人買她的時候看過一眼,這幾日幾乎是沒有瞧見過,甚至是晚上也不曾來找她,這倒是讓她松了口氣。
又到了晌午,隻聽得屋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夫人,老爺讓奴婢來喚您用膳。”
“你就與他說我暈船,吃不下。”
這一派山光水色她有多久沒有欣賞過了,花婉月換了身衣裳,戴上了墨白送給她的首飾,腳下不由自主地朝船頭走去,張開手迎接着風的洗禮。
帝都是回不去了,那裡早已物是人非,她留下的隻有恨,對帝都皇者的恨。
而墨白,也被她丢了。
天大地大,早已無她的容身之所,也許唯有這片河水才能将她洗幹淨。
“婉……月……咳咳……不要。”
墨白身體虛弱地扶着門,忍不住的咳嗽,因為花婉月的動作,臉色更是蒼白的吓人,如果他沒有想出來……如果再晚一點點,是不是真的就……他不敢想,踉跄着身子跑上前,将她拉了回來,因為沒了支撐,兩人雙雙倒在了甲闆上。
頭發散亂着,花婉月怔愣地爬了起來,看着身邊躺着的墨白,伸手想要摸他的臉卻又放棄了,最後捂住了眼睛,突然間笑了而後淚又流了下來。怎麼可能,一定是幻覺,她一定是想他想瘋了。
“婉月,”墨白忍着疼吃力地爬了起來,将她抱住,“這不是夢,是我苦苦求父親讓他幫我的,他見大夫說我時日無多,遍依了我,也替你脫了奴籍。”
“時日無多?”
熟悉的溫度,令人害怕的話,花婉月睜着濕漉漉透着紅的眼看他,又像是要哭了。
捉住她的手,他放在心口,另一隻手替她拭去眼淚,“不這麼說,父親是不會幫我的,與你我隻想要朝朝暮暮。”
“傻子,值得嗎?”為了這樣一個她。
“值得,你是這世間最好的姑娘。”
她忍不住又哭了,看他,“那你的家人怎麼辦?”
“我娘說了,等我爹爹氣消了,我們再抱個娃娃回去,他不敢拿我怎樣。”
眼前的這個男人,不僅傻,還傻的無可救藥,花婉月撲入他的懷裡,将他緊緊抱住,她沒有想過幸福會來得這麼突然,也不敢想。
這世間你所經曆的苦難,終有一天會有一個肩膀替你接住,餘生護你歲月安好。
文中圖片來源于網絡,若有侵權,請聯系番茄删除。
本文作者:一個炒熟的番茄(今日頭條獨家微小說作者)
長篇小說筆名:炒熟的番茄
長篇小說:《顧學長,聽說你喜歡我》
發表網站:小說閱讀網
更多精彩有趣的内容盡在頭條小說,繼續閱讀請點擊小說頻道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