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從村裡的住所醒來,感覺就像花草從露珠裡醒來。窗後便是龍頭山,坡上綠茸茸的野草瘋長着,各種野花開放着。我一邊想着《詩經》裡“野有蔓草,零露草兮”的句子,一邊上山開始我一天的工作。
來這裡駐村搞産業扶貧将近一年了,清新的空氣經常使我心曠神怡。雖是高海拔深度貧困村,但這裡淳樸的民風和人們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令我欣慰和欽佩。
站在山頂望去,四周皆是灰白灰白的像釣魚翁似的石頭,光秃秃的,一派荒涼景象。就在我感慨環境艱難的時候,忽見不遠處傾斜着一塊石山地,大約兩三畝寬,像個很不平的大桌面,上頭開滿粉紅的花朵。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花,也沒見過開得這麼茂密的花朵,甚至連腳都踩不進去。它們中間沒有青草,沒有灌木,隻有灰白色的石頭。霎時間,同行的人都不約而同地注視着,那份自然、那份泰然讓人難以捉摸,大家一時都忘了邁出前行的腳步。我充滿好奇地問同行的村民小組長這是什麼花,他說是水仙花,因常年生長于石山之上,根部又像大蒜,當地人也叫它“石蒜”。
說到這裡,我開始在腦海中極力搜尋曾經認識的水仙花的模樣。那鮮亮的顔色怎麼也和眼前這般不甚相稱。遠觀、近看,眼前這些淡綠的葉片既不像蒜葉,也不像蔥葉,倒像厚厚的劍形,似乎又有點鸢尾草的模樣,每株都筆直而堅挺,瘋狂地生長。水仙雖然生命力極強,但一般也是放在家裡養,至少也要用沙土,還需保持适量的水分才能活得起來。然而,這裡的這些水仙花朵卻像石頭一樣堅韌,這種長勢不得不令人喟然長歎。我不禁想起宋代詩人黃庭堅描寫水仙的詩:“淤泥解作白蓮藕,糞壞能開黃玉花。可惜國香天不管,随緣流落小民家。”這裡寫的應該就是這種長于石山中的野水仙吧。這草根布衣之花,就像我們尋常百姓一樣,總是能堅強地生活着。
俯視腳下,這一帶全是典型的石漠化土質,遍地都是光秃秃的石頭,就連高一點的雜草都難覓見。四下荒涼裡,這種紅,在晨露中閃爍出灼人的明亮感。忽然,“山中水仙,零露漙兮”的句子在我腦海裡閃了出來。這些置身石漠化土地的野水仙,并沒有因為無人欣賞而停止綻放,它們雖深居僻靜山野卻依然如此芳香。物猶如此,更何況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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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這些野水仙在我身邊安靜地散發出清香,比臘梅還香。這香氣彌漫在空中,勾勒出一條通往遠方的路子。我頓覺喜愛這份甯靜和清香,甚至喜愛腳下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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