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437：七雁連珠，薛寶钗得償所願，八年苦守，蘅蕪君大夢成空

林黛玉的美人風筝飛走之後，賈探春的鳳凰風筝卻被另一隻鳳凰給纏住，最終又來一隻帶響鞭的雙喜字風筝，纏住兩隻鳳凰後，三隻風筝裹挾着遠去。

這段描寫結合《桃花行》和《柳絮詞》，預示了“有鳳來儀”的典故。林黛玉最終受賈探春庶出所累，同嫁海外異國為王妃，應了芙蓉花簽、杏花簽和“潇湘妃子”之谶。

林黛玉被迫外嫁，與賈元春背後操弄有關。當日元春省親修改“蓼汀花溆”“紅香綠玉”，命名有鳳來儀為潇湘館，都是表明反對寶黛姻緣的立場，預示了黛玉最終遠嫁為王妃的結局。

而另一位對黛玉遠嫁影響至關重要的人，則是她的老師賈雨村。

賈雨村忘恩負義操弄葫蘆案，對香菱被薛蟠搶走為妾視而不見，也是八十回後林黛玉遠嫁異國為王妃，是賈雨村出賣的伏筆。

賈雨村的原型人物，是脂硯齋批語《一捧雪》伏賈家之敗的戲中小人湯勤。

賈雨村的一生有三個恩人，甄士隐，林如海和賈政，要把三人的女兒都“害了”才算完。

也是由于賈雨村的迫害，讓林黛玉和賈探春二女同嫁而去，才給了薛寶钗如願以償嫁給賈寶玉實現金玉良姻的機會。是為［玉在椟中求善價，钗于奁内待時飛］。

薛寶钗苦守賈家八年時間，終于等來結果。這從她放飛的風筝也給出了答案。

（第七十回）此時探春的也取了來，翠墨帶着幾個小丫頭子們在那邊山坡上已放了起來。寶琴也命人将自己的一個大紅蝙蝠也取來。寶钗也高興，也取了一個來，卻是一連七個大雁的，都放起來。獨有寶玉的美人放不起去。

林黛玉的風筝是個美人，最先飛走。賈寶玉的美人風筝飛不起來，二人終究“分手”。

賈探春的鳳凰風筝纏住另一隻“有鳳來儀”飛來的鳳凰風筝，揭開寶黛分離的原因是探春連累黛玉，二女同嫁。

剩下薛家姐妹的兩個風筝，都比較有意思。

薛寶琴的風筝是一隻大紅蝙蝠。薛寶钗的風筝則是一連七個大雁。

風筝對應了每個人的人生，每種風筝都有意義。

薛寶琴的大紅蝙蝠是好運、幸福和福壽的象征，與佛手的意義類似。

紅色蝙蝠引寓為“洪福”、“鴻福”。紅色蝙蝠更是傳統吉祥紋飾不可或缺的圖案，常見于婚禮和壽宴。

薛寶琴是待嫁新娘，按後文來看，賈政回來不久就與梅翰林一同聚會，可見薛寶琴出嫁之期已經臨近。

風筝代表“離散”，寶琴在此後就很少出場，分明是準備成親嫁入梅家了。

大紅蝙蝠風筝，除了影射薛寶琴的結局不錯之外，就是預示她“紅鸾星動”婚期不遠。

當然，薛寶琴是薛寶钗最關鍵的影，她的出嫁、凫靥裘、《詠紅梅花得花字》，柳絮詞等都是替薛寶钗受過和發聲。

這隻大紅蝙蝠風筝，如果結合薛寶钗的一溜七個大雁風筝，就會發現薛寶钗的“婚姻”也不遠了。

薛寶钗的風筝比較有意思，是一溜七個大雁長長的一串兒，七個“大雁”有什麼說法麼？

“雁”在《紅樓夢》裡很重要，首先，雁是林黛玉在芙蓉以外的重要象征。

林黛玉的丫頭叫雪雁，是林家僅剩的一個人，可為黛玉之代表。

當日賈元春省親将賈寶玉題額的“蓼汀花溆”修改成花溆。

“蓼汀”出自唐代詩人羅業的《雁》詩，意思是水邊供大雁栖息繁衍的沙洲，代指賈家。

“花溆”出自唐代詩人崔國輔的《采蓮》詩，意思有采蓮和表達愛情之意。

大雁和蓮是林黛玉的象征，去掉“蓼汀”留下花溆，确實賈寶玉對林黛玉感情表達的意思有重複之處。

但去掉蓼汀也預示賈元春幹預，賈家不再給林黛玉立足之地令她被迫遠離，一如王夫人攆走晴雯。

“花溆”代表采蓮被留下，是将林黛玉的價值“榨幹”之意，預示賈家最後犧牲林黛玉作了人參養榮丸。

以上線索，與林黛玉被迫與賈探春二女同嫁海外異國為王妃的結果不謀而合。不多贅述。

關于林黛玉離開賈家的線索太多了。賈寶玉生日當天，林黛玉替他作《折足雁》酒令講得很清楚。

離開賈家後，黛玉很快因思念賈寶玉淚盡而亡。“冷月葬花魂”指出時間在當年的八月中秋。

其次，“雁”還代表鴻雁來賓。同樣在《折足雁》酒令中，林黛玉就提到“鴻雁來賓”。

結合前後文線索是說她離開後，薛寶钗終于等到嫁給賈寶玉的機會。與大紅蝙蝠的“紅鸾星動”對應上。

林黛玉雖然得到賈寶玉的真心，但薛寶钗卻得到了與賈寶玉的姻緣。

正應了賈雨村所說［玉在椟中求善價，钗于奁内待時飛］，賈雨村以犧牲賈寶玉和林黛玉為自身牟利，薛寶钗等到賈雨村出手讓林黛玉遠嫁離去，才嫁給了賈寶玉，實現金玉良姻。

回到劉姥姥雪下抽柴故事伏筆。林黛玉和賈探春離開之後，賈母憂心如焚，在内疚、思念、悲痛混雜的感情之下，很快病入膏肓藥石罔效。

賈寶玉不得已為了人倫大節同意迎娶薛寶钗過門“沖喜”。當日薛寶琴着急忙慌離家出家，也是因為母親病重“沖喜”出嫁，姐妹婚姻伏筆再重疊。

可惜，杏子蔭假鳳虛凰的梨香院三官故事影射林黛玉出嫁前與賈寶玉就像馮淵與香菱，起碼有了口頭約定之姻緣。賈寶玉隻接受以續弦之禮迎娶薛寶钗。

薛寶钗作續弦與尤氏、邢夫人一樣，符合她的商賈出身和“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現實。

以薛寶钗的出身嫁入榮國府給賈母這榮國公诰命夫人作孫媳婦，也隻有續弦合适。

賈母終究用行動表明了一貫立場，在成親當日去世。賈寶玉和薛寶钗也終究沒能圓房。不久賈家“禍起（起火）”被抄家，直到賈寶玉最後離家出走，二人都是有名無實的夫妻。

最後，大雁代表等待遠去的人歸來。大雁是忠貞之鳥成雙成對。一隻離喪，另一隻很難獨活。

元好問的《雁丘詞》“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就是祭奠大雁的忠貞。

但大雁也是遷徙鳥類，每年定期回來。

賈寶玉離開後，薛寶钗苦守在家，過着“雪洞”一般的孤獨人生，就像她在《憶菊》裡說的那樣“念念心随歸雁遠，寥寥坐聽晚砧癡。”苦心期盼丈夫能夠回家，一年又一年……

薛寶钗放飛的大雁，其實并不屬于她自己，都是别人，是造成她的悲劇的人。

賈寶玉和林黛玉一雙“雁好”，比翼齊飛，都沒有寶钗什麼事。終究由于她的介入，讓三人［終身誤］。

但就像薛寶钗在《臨江仙·柳絮》所指那樣，她介入寶黛姻緣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為。

“任是無情也動人”非是無情不懂事，而是多情不得已。其中的痛苦和煎熬也隻有薛寶钗自己能體會。

需要注意薛寶钗這裡持續放的是一串兒七隻大雁，這個“數”并不是随意的，而是對應了“八”這個數。

如果細數薛寶钗進賈府的時間，從前到後一定是八年，比林黛玉少了兩年。

第五年時，劉姥姥二進榮國府遊覽大觀園。在栊翠庵裡妙玉請薛寶钗和林黛玉喝“體己茶”。

當時的“五年梅花雪水”有各種解讀，其實非常簡單就是指薛寶钗。

林黛玉因為對薛寶钗一直抱有成見，才會相處五年“不認識”薛寶钗的好處。

妙玉諷刺林黛玉“大俗人”，不是真不認識水，而是五年了還品不出薛寶钗的好處，太過俗氣小心眼。

所以，馬上钗黛二人就“金蘭契互剖金蘭語”的和解了。

而妙玉給薛寶钗喝茶的那隻茶器，更是關鍵的時間線索。

（第四十一回）又見妙玉另拿出兩隻杯來。一個旁邊有一耳，杯上镌着“（分瓜bān）瓟斝”三個隸字，後有一行小真字是“晉王恺珍玩”，又有“宋元豐五年四月眉山蘇轼見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斝，遞與寶钗。

元豐五年時蘇轼已經因烏台詩案逢冤被貶黃州，宋元豐年号前後正好是八年。

“（分瓜bān）瓟斝”的意思就是薛家來賈家攀附“分瓜（分利）”，前後共用了八年時間。背後有舅舅金陵王家的推動和圖謀，讓他們母女不得放棄。

彼時時間過去五年，還有三年金玉良姻就會成功。也隻剩三年賈家就會被抄家，罪名如蘇東坡的烏台詩案一樣，是被人“陷害”謀反而逢冤。

最終榮國府賈政、王夫人一幹人也都與蘇東坡差不多曆經坎坷被貶去了海南島。賈政的小書房名夢坡齋，給賈寶玉海南帶回來的扇子，賈家“白玉為堂金做馬”（玉堂為蘇轼的号）的伏筆都在這裡。

這回放風筝時，距離上次的五年又過去了兩年，正好到了第七個年頭。

薛寶钗的一串兒七個大雁，對照了五年梅花雪水，是為“倒計時”。

從林黛玉作《桃花行》絕筆詩，到柳絮詞隐喻衆人姻緣将近要離散，再到放風筝預示各奔東西。薛寶钗的七個大雁風筝，給出了最後離散的時間表，還剩下一年。

賈迎春、薛寶琴、史湘雲、賈探春、林黛玉、邢岫煙、薛寶钗，不算沒有明确介紹的李紋李绮和注定沒有姻緣的賈惜春，大觀園正好還有七個女兒将要實現姻緣離散，最終各奔東西，踏上未知的人生舛途。

如果以上推測屬實，曹雪芹對細節的把控，以及前後文呼應和關聯的緊密度真是令人發指。不愧“披閱十載增删五次”的巨著。

終于，大家都放完了風筝，每到此時一定會有個人說一句“散了吧”。果不其然黛玉說：“我的風筝也放去了，我也乏了，我也要歇歇去了。”寶钗說：“且等我們放了去，大家好散。”說着，看姊妹都放去了，大家方散。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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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君箋雅侃紅樓 插圖 ｜清代畫家孫溫《繪全本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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