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東華

現在說，不到一周的時間就要收麥了。提起收麥，對我像是一場噩夢,又髒又累的折磨，曾經讓我發誓，下輩子再也不當農民。

不光是我，對所有的農民來說，到了麥口裡，那種感覺如臨大敵。所以，以前這個時候稱為三夏大忙，或者“三夏會戰”，有全民皆兵的意思。

這幾年不怎麼提了，口号裡帶着硝煙味道。現在是禁燒，往年一到這個季節，弄得狼煙四起，像真經過一場戰争似的，很繁榮的社會，顯得民不聊生。

用不了幾天就要收麥子了。俗話說，這個檔口，就叫“麥口裡”。麥口裡沒有确切的時間限定，但要在這個時候為收麥做好充分的準備，收完一場麥子，人就會脫了一層皮，作為和平時代，收麥子無疑是對人最大的摧殘。

農村長大的人，從小就要參加收麥，做力所能及的工作，哪怕四五歲的孩子，也要學會提着饅頭開水向地裡送，或者挎着籃子去麥地裡撿拾麥穗。老弱病殘的人，也難能有清閑，起碼要負責看場，小心收回來的麥子受到牲畜的破壞。

通常，麥口裡，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

這個時候，先準備農具。裝備如何，意味着收麥子的工作效率，這個必須準備充分。有些閑置了很長時間的農具收拾出來，鐮刀，磨亮它，人手一把。其他的大農具，犁耙之類，要請鐵匠專門打制，打鐵的場面很火爆。

還有打麥子用的工具，所謂木叉、笤帚、揚場銑，需要趕集置辦齊。

麥口裡去趕個集，是非常必要的，這個時候各種農具上市，任人挑選。

曾經很奇怪過去用的那種木叉，世界上竟然有這麼會長的樹，非常巧妙地長成木叉的形狀，并且在三個叉的分開位置上，還有一個不大的木厥，能很好地阻止麥稭滑落。這種木叉是桑木，很有韌性，輕便好用，設計非常人性化。

後來，有人用鐵管制作成這種叉子，視覺上顯得高端，實際用起來遠不及木叉。

麥口裡要收拾好打麥場，這是一項比較細緻也比較有儀式感的工作，不是一句兩句能說清楚的，開闊的場地，要經過多道工序，打理的平整淨光，等着麥子進場。

生活上，要做好充分的準備，條件不好，也要在麥收季節改善一下生活标準。一是勞動強度大，能量消耗嚴重，二是收麥的時候，沒有誰家能認真地做一頓像樣的飯。

麥口裡，一般的家庭會提前蒸上一些大饅頭，做飯的時候拿出來餾餾。現在農村也有買饅頭的了，那些年沒有，饅頭是主食，必須提前備好。做饅頭的面粉也要精，起碼平平常吃的饅頭做得更可口。

魚台這地方水産多，麥口裡準備鹹青皮，曬幹的魚蝦，用鹽腌過的，煎好，放着和饅頭夾在一起吃，口感勁道，鹹香，補充營養，不是現在松松懈懈的漢堡可比的。

麥口裡，一般出嫁的閨女會想着回趟娘家。對即将大忙季節表示一下慰問，或者站前動員，順便送一些食物，像剛才說的那些青皮、魚蝦之類，或者生活用品。也是對不能回娘家幫着收麥表示一下歉意吧。

麥口裡一般農村是很少辦喜事的，有結婚的人，要錯開這個時間，原因很簡單，一是天氣熱，吃大席的飯菜容易放馊。二是這個時候真沒人來給你家幫忙料理事務，娶個媳婦得很多人幫着操辦，所以大多選在農閑的時候。

但是也有人會在麥口裡選擇離開。一些老人，久病不愈者，有的會在麥口裡離開。所以，在農村有句這樣的俗話，對一些生命力微弱的人，會判定他“吃不上新麥”。聽着像是不大吉利，其實很多老人選在這個時間離開，原因可能和季節有關，麥季氣候燥熱，體弱者很難挺過去。

也可能是一個已經沒有了自理能力的人，不想打擾這個時候的繁忙，既然無所事事，就此别過吧。

一個人，從出生到離開，如果沒完整地經曆過這麼一次麥收，你很難體會一個農民勞作的艱辛，或者你本來就不是一個農民。

來源：我的縣城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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