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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複的天演論名句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2-26 07:18:20

清朝末年,著名學者嚴複翻譯西方的《天演論》,出自英國生物學家赫胥黎的著作《進化論與倫理學》。赫氏此書前半部分講達爾文的進化論,後半部分講倫理學。

嚴複選譯了此書的部分導言和前半部分。

在翻譯中,他不完全照原文直譯,而是有選擇地意譯,并在不少地方提出自己的看法,是一種以譯文為形式的借題發揮,闡述自己對中國問題的思考與解決辦法。

嚴複的翻譯,完全使用中國古代的文言文,在今天看來,這與閱讀古書是一回事。所以,我們根據嚴複的譯文進行講解。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1

清代末年出版的嚴複譯《天演論》。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2

嚴複譯《天演論》時的照片,當時他44歲。

嚴複《天演論》的譯本自序

(以下嚴複原文用黑體字,其他的是我的解說)

英國名學家穆勒約翰有言:

欲考一國之文字語言,而能見其理極,非谙曉數國之言語文字者不能也。

名學即現在所說的邏輯學,穆勒約翰,即約翰·穆勒,1806—1873,英國哲學家。著有《邏輯體系》《論自由》,嚴複譯作《穆勒名學》《群己權界論》。

理極,指理論的奧妙處,最深的理論。

這是說,要想了解别的國家的著作中的深刻道理,必須通曉幾國語言文字才行,否則無法理解人家在說什麼。反過來講,要想搞好翻譯,也必須懂得其中的道理,不是隻懂外語就能成功的。

斯言也,吾始疑之,乃今深喻笃信,而歎其說之無以易也。豈徒言語文字之散者而已,即至大義微言,古之人殚畢生之精力,以從事于一學。當其有得,藏之一心則為理,動之口舌、著之簡策則為詞。固皆有其所以得此理之由,亦有其所以載焉以傳之故。嗚呼,豈偶然哉。

嚴複認為,穆勒這個說法,他開始時是不太相信的。通過翻譯西方的著作,他才理解了這一說法,是不可動搖的至理。

這是因為人們撰寫一部真正的學術著作,裡面包含着自己對某一問題的深刻思考,尤其是古代的學者,在他們的著作中提出的思想義理,是他們耗費一生的精力所得出的結論。古今中外都是如此,又因為這些深奧的道理在義理層面是相通的,所以需要閱讀不同語言文字寫成的書,将它們互相比較,這樣才能加深理解其中的豐富義理。

另外,還有書不盡言,言不盡意的情況,但在不同國家的學者的著作中,由于論述的角度不同,可能會有此書說得簡單,而彼書說得深入的情況,因此把它們拿來比較着看,就能幫助人們加深理解。

從這個意義上說,要真正讀懂中國的古書,也必須廣泛閱讀外國的學術著作,以此作為參照。

自後人讀古人之書,而未嘗為古人之學,則于古人所得以為理者,已有切膚精怃之異矣。

這是說後人讀古人的書,但沒有從事過古人的學問,所以古人所論說的道理,後人在理解上,是與古人有着相當大的差别的。即古人對所說的道理的理解是深切的、精到的,而後人對古人所說的道理,其理解則是膚淺的、粗疏的。

又況曆時久遠,簡牍沿訛,聲音代變,則通假難明,風俗殊尚,則事意參差。夫如是,則雖有故訓疏義之勤,而于古人诏示來學之旨,愈益晦矣。故曰:讀古書難。

再加上時代久遠,古書在傳鈔過程中出現了許多字句的錯誤,古今的讀音也不一樣,還有許多是假借字,也往往也分不清,還有不同時代的風俗也在變化,人們對事物的理解和看法也不一樣。在讀古書時既有這些情況,雖然曆代學者不斷注釋疏解,但對于古人在書中所要闡述的道理,則變得更為隐晦了。所以說:現在的中國人要讀懂古書,是非常難的。

雖然,彼所以托焉而傳之理,固自若也,使其理誠精,其事誠信,則年代國俗無以隔之。是故不傳于茲,或見于彼,事不相謀而各有合。考道之士以其所得于彼者,反以證諸吾古人之所傳,乃澄湛精瑩,如寐初覺。其親切有味,較之觇畢為學者,萬萬有加焉。此真治異國語言文字者之至樂也。

雖然如此,古人在書中所寄托的道理,卻一直不會變,如果所說的道理真的精妙,所說的事情真的可信,則年代的久遠和風俗的差異,都無法隔斷它。所以古人所說的道理,沒在此處傳承,就在彼處(西方著作中)可見,雖然相互之間并沒有交流,但所說的道理卻是相通相合的。研究道理的人,用在彼處獲得的道理反過來考證中國古人所說的道理,就會變得非常清楚明白,讓人如夢初醒。這種收獲讓人感到親切有味,比那些隻知道死讀書、死背書的呆子們,這種用西學反證中國古代學術的方法,其效果真是遠遠超過一萬倍。這真是學習研究外國語言文字所能獲得的最高快樂。

今夫六藝之于中國也,所謂日月經天,江河行地者爾。而仲尼之于六藝也,《易》《春秋》最嚴。司馬遷曰:“《易》本隐而之顯,《春秋》推見至隐。”此天下至精之言也。

現在的中國,對于孔子提倡的六藝(《詩》《書》《禮》《樂》《易》《春秋》),已經視為日月經天,江河行地,尊之為天經地義的東西了。而孔子對于這六藝,以《周易》《春秋》為最嚴謹。司馬遷說:『《周易》根據隐晦的事物說出明顯的道理,《春秋》從顯著的現象推出隐晦的道理。』這是天下最為精到的說法。

始吾以謂“本隐之顯”者,觀象系辭以定吉兇而已;“推見至隐”者,誅意褒貶而已。及觀西人名學,則見其于格物緻知之事,有内籀之術焉,有外籀之術焉。

原來我認為所謂的『根據隐晦的事物說出明顯的道理』,是指《周易》用來觀察物象而系上卦辭爻辭,讓人們據以判定事物變化的吉兇而已。所謂的『從顯著的現象推出隐晦的道理』,是指孔子在《春秋》裡對人們的行為之善惡進行褒貶而已。

等到我在英國學習與閱讀了西方學者的邏輯學,才知道他們在研究自然事物之科學時,有兩種方法,一是内籀術,一是外籀術。前者是邏輯學中的歸納,後者是邏輯學中的演繹。

内籀雲者,察其曲而知其全者也,執其微以會其通者也。外籀雲者,據公理以斷衆事者也,設定數以逆未然者也。乃推卷起曰:有是哉,是固吾《易》《春秋》之學也。遷所謂“本隐之顯”者,外籀也;所謂“推見至隐”者,内籀也。其言若诏之矣。二者即物窮理之最要塗術也。而後人不知廣而用之者,未嘗事其事,則亦未嘗咨其術而已矣。

所謂的内籀(歸納),是觀察事物的詳細具體情況,從而了解全部事物的普遍情況,這是根據細微情況而對整體情況加以會通的方法。所謂的外籀(演繹),是根據公理(定理、規律)來判斷更多的事物,這是設下定理來判斷未知的方法。知道了這兩種方法,我不由得推卷而起,感歎地說:

有這種方法嗎?這本來就是我們中國《周易》《春秋》的學術方法啊。司馬遷所說的『根據隐晦的事物看出明顯的道理』,就是西方人說的外籀法。司馬遷所說的『從明顯的事物推出隐晦的道理』,就是西方人所說的内籀法。他的話是那樣清楚而明白,讓人頓開茅塞。這兩種方法,是窮究事物根本道理的最重要途徑。可是後人卻不知道廣泛地加以應用,不去用這種方法去研究具體事物,也沒有繼續深入研究這兩種方法而已。

近二百年,歐洲學術之盛遠邁古初,其所得以為名理、公例者,在在見極,不可複搖。顧吾古人之所得,往往先之,此非傅會揚己之言也。吾将試舉其灼然不誣者,以質天下。

近二百年,歐洲學術的興盛遠遠超過古代,他們獲得的各種名理、公例(規律、定理),都能讓人獲得最正确的認識,不可置疑。但我們中國古人提出的方法,往往早于西方人,這不是牽強附會的擡高自己。我要舉出最明顯的例子,來向天下人求證。

夫西學之最為切實而執其例可以禦蕃變者,名、數、質、力四者之學是已。而吾《易》則名、數以為經,質、力以為緯,而合而名之曰《易》。大宇之内,質、力相推,非質無以見力,非力無以呈質。凡力皆乾也,凡質皆坤也。奈端動之例三(奈端即牛頓,動之例三,指力學三定律),其一曰:靜者不自動,動者不自止;動路必直,速率必均。此所謂曠古之慮。自其例出,而後天學明,人事利者也。而《易》則曰:乾其靜也專,其動也直。

西方學術中最為切實而有用的學問,有四種:邏輯學、數學、化學、物理學,用這四種學術可以解釋複雜的各種事物之變化。而我們中國的《周易》是以邏輯學和數學為經,而以化學和物理學為緯的,合起來就稱為《周易》。自然界内,物體與運動相互任用,沒有物體,就無法看到運動的變化,沒有運動,就無法看出物體的變化。

而在《周易》中,凡是運動,都是乾,凡是物體,都是坤。牛頓的力學三定律,其一是說靜者不自己動,動者不自己停止,而且運動的線路必是直的,速度必是均勻的。這個定律真是曠古以來的發現。自從他的這個定律發現之後,天文學就獲得了根本性的發展,這都是人類事務最有利的工具。而《周易》裡則說:『乾的靜是專一的,乾的動是直線的。』見《周易·系辭》:『天靜時專一不亂,動時剛正不差。』

後二百年,有斯賓塞爾者,以天演自然言化,着書造論,貫天地人而一理之。此亦晚近之絕作也。其為天演界說曰:翕以合質,辟以出力,始簡易而終雜糅。”而《易》則曰:坤其靜也翕,其動也辟。

至于全力不增減之說,則有“自強不息”為之先;凡動必複之說(指牛頓力學第三定律),則有“消息”之義居其始。而“易不可見,乾坤或幾乎息”之旨,尤與熱力平均,天地乃毀之言相發明也。此豈可悉謂之偶合也耶?

之後二百年,英國學者斯賓塞爾提出天演說,認為事物的變化都是天然的自然進化,無論是天、地、人,無不如此。這也是近代最有名的學說。

他為『天演』下定義說:聚則合為物質,散則形成運動,事物在開始時都是簡單的,發展到最後,就都是混雜和複雜的。而《周易》裡說:『坤的靜是聚合的,動是發散的。』即《系辭》裡說的:『大地靜則凝閉,動則萬物生長。』

西方還有全力不增減的定律,即能量守恒定律,而《周易》則有『自強不息』的說法,在西方之前。西方有牛頓第三定律: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相等但方向相反。此即凡動必複之說,也就是《周易》裡的『消息』之義:《周易》的豐卦裡說:天地盈虛,與時消息。意思是說天地有盈與虛的變化,實質上就是陰陽消息變化所引起的。古人說的消息,消指生,息指止。與現代所說的消息,意思不一樣。

而《周易》裡的『易不可見,乾坤或幾乎息』,是說易(變化)不可見(不存在)了,乾坤就幾乎完全停止了。這與西方人的熱力平均說意思相近。熱力平均說,即德國克勞修斯提出來的熱寂說,即熱力若完全消失,則天地就随之毀滅。

這些中國古代與西方現代的說法,難道都是巧合嗎?

雖然,由斯之說,必謂彼之所明,皆吾中土所前有,甚者或謂其學皆得于東來,則又不關事實,而适用自蔽之說也。夫古人發其端,而後人莫能竟其緒;古人拟其大,而後人未能議其精,則猶之不學無術未化之民而已。祖父雖聖,何救子孫之童婚也哉。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說西方的發明,都是我們中國以前就已有的,更不能說西方學術的這些發明,都來自于東方,因為這是不合乎事實的,如果這樣說,那隻是自欺欺人的說法。古人創始的很多思想與道理,後人都不能繼承與發展,古人提出了大緻的說法,而後人不能深入研究而使之專精,這仍然是不學無術的沒有開化的人而已。爺爺再聖明,也救不了子孫的愚昧。

大抵古書難讀,中國為。二千年來,士徇利祿,守阙殘,無獨辟之慮。是以生今日者乃轉于西學,得識古之用焉。此可與知者道,難與不知者言也。風氣漸通,士知弇陋為恥。西學之事,問塗日多。然亦有一二巨子,訑然謂彼之所精,不外象、數形下之末;彼之所務,不越功利之間。逞臆為談,不咨其實。讨論國聞,審敵自鏡之道,又斷斷乎不如是也。

總之,古書的難讀,以中國的古書為最。二千年來,讀書人隻知靠讀書來謀求利祿,抱殘守缺,沒有獨辟的思想。所以生在今天的人就轉向西方的學術,通過學習和了解西方的學術,反過來了解了中國古代的思想。這種事情,隻能與深知其味的人說,很難與對此完全無知的人說。

中國與西方相互交往以來,讀書人都知道閉塞與鄙陋是一種恥辱了。要想學習西方學術,方法與途徑也越來越多。但是卻有一兩個大人物,以傲慢的态度說西方的長處隻在于形而下的技術方面,他們所追求的,都不過是各種功利而已。

這不過是隻憑自己的臆想提出的看法,沒有考察事實。讨論國事,考察敵人的情況,自我反省,斷不能抱有這種想法。

赫胥黎氏此書之旨,本以救斯賓塞任天為治之末流,其中所論,與吾古人有甚合者。且于自強保種之事,反複三緻意焉。夏日如年,聊為迻譯。有以多符空言而無裨實政相稽者,則固不佞所不恤也。光緒丙申(1896)重九嚴複序

赫胥黎的這部書(指所翻譯的《天演論》),其主旨本來是對斯賓塞的學說進行補救。因為斯賓塞隻相信天然的進化與變化,所以人要聽任自然的發展變化,而赫胥黎認為還要強調人力的重要性,這是他與斯賓塞的不同之外。而赫氏的看法,與我們中國古人的看法甚為相合。而且這種看法對于中國在近代的自強保種問題(變貧弱為富強,保持中華民族及其文化不被列強所消滅),也頗有參考價值。

夏季天長,就翻譯了他的這部書。如果有人認為這隻是些空談而對實際政治無所裨益,那我也是置之不顧了。光緒二十二年嚴複序。

把嚴複這篇序細讀完後,覺得有兩點值得說一下。一是近代以來中國多次出現翻譯西方學術著作的熱潮,但都不能持續下來,使國人及國學從中受到真正的益處,而往往成了過眼煙花,一時熱鬧而已。這就是因為人們不能如嚴複所說的那樣,認真結合中國古書中的道理來思考問題,西學一熱,就妄自菲薄中國古學,不知二者可以互通,都是用來思考各種問題的有益養料。

另一種情況,是熟悉外語的人不一定熟悉西方學術,熟悉西方學術的人不一定熟悉中國古代學術,對閱讀中國古書還不能具有自如的能力。所以嚴複一再說讀古書難,讀中國古書更難。這種情況,也導緻了中國人不能貫通中西古今的學術,隻成了偏于一隅的井蛙。所以既不能理解中國古人的精妙思想,也不能掌握西方學術的精華内容。不中不西,不今不古,三不成四不就,所以在思考處理中國的種種問題時,顯得捉襟見肘,膚淺空洞。

二是細讀中國古書,不要忽視近代以來學者用古代文言文撰寫的文章與著作,此類文章與著作并不少,也離現代中國人不遠,但大多數中國人現在已覺得這類文章與著作,似乎是過時了,其實他還不能真正讀懂它們。所以近代以來有志之士思考中國問題的許多精妙見解,就如石沉大海,無人問津了。

如嚴複翻譯的西方著作,其中還有很多是嚴複在翻譯時的想法與見解,他都一并寫在這些譯著中了。而我們也沒有對它們予以足夠的重視。且嚴複寫文章,喜歡用古代漢語,這是他在科舉上沒有取得功名的一種報複。但這樣寫成的文章與著作,卻讓不少中國人讀起來感到生澀難懂,所以我們說要細讀古書,也應包括近代嚴複等人的文章與書籍。

此類人物在近代頗為多見,他們的著作與文章也不在少數,我們不要才過了一百年就忘了他們。忘記過去,就意味着背叛。在閱讀古書的問題上,也是這樣。要想不忘記過去,就要努力提高閱讀古書的能力。不要把閱讀古書理解為背幾首唐詩宋詞那樣淺薄。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3

嚴複譯《天演論》正文頁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4

嚴複譯《天演論》正文頁面

三是在今天大談國學的時候,也不要忘了西學,可以說近代以來,沒有中國人積極的學習西學,也就沒有現代的中國。将來要發展得好,同樣不能置西學而不顧。現在學外語大行其道,許多人的外語隻會說幾句英文,卻看不懂西方的學術著作,這樣學外語,有多少價值?我們的大學把外語系定義為外國語言文學,這是非常片面的。學習外語的最大用處,應該是掌握外語這門工具,去了解外國的學術,包括自然科學與人文和社會科學的著作。這樣才能使中國人真正掌握外國的先進事物,為我所用,加速中國的發展與進步。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5

嚴幾道就是嚴複,這時早年的版本,首先是嚴複的自序。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6

嚴複翻譯《天演論》的手稿

嚴複的天演論名句(細讀嚴複翻譯天演論  了解國學與西學)7

嚴複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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