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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賣員的心酸和不易

科技 更新时间:2024-06-26 18:04:09

外賣員的心酸和不易?我從7月11日開始加入美團外賣到8月10日,共計工作了31天回看這段時間的經曆,除了手上留下的黝黑的曬痕以外,有第一次送單時的快樂、有持續工作的煎熬、有大雨爆單時的慌亂,也有摔車時的崩潰和淚水在我最開始找到這份工作的時候,一方面是想要掙錢,另一方面也想要對這個行業做一些參與式的觀察,雖然一個月下來自己并沒有有意識地總結出有價值的研究課題,但是總還是想要對這段時間的經曆做一個總結因此這篇文章算不上非常學術性的田野筆記,更像是我對自己見聞的梳理歡迎大家交流指正一、外賣員:廉價勞動力首先最想指出的一點是,送外賣并非像大衆普遍認為的那樣是一份工資很高的工作,在月薪過萬的神話背後,實際上是幾乎無休的艱苦工作,有時候甚至是付出生命的危險随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外賣行業,月入過萬隻有排行榜上的前幾名才有可能做到當然,這是對于那些行業内的頂尖騎手來說,對于我這樣的新手或者兼職者來說,工資遠沒有那麼高,外賣員的本質其實還是廉價勞動力加入外賣員的行列其實是一份相當簡單的事情,你隻需要一輛電動車或者摩托車,以及一份食品行業健康證明大多數外賣站點都可以給你提供電動車租賃的服務,而如今在醫院辦理健康證基本都是免費服務以我老家的物價水平來看,隻需要一千多元的啟動資金(包括押金),你就能正式開始這份工作,而這些錢你能夠在一個星期内掙回來因此外賣員是一份基本不需要門檻的工作,這也更從側面證明了外賣員廉價勞動力的本質雖然說它不需要門檻,但是這是一份按勞分配的工作這意味着你的熟練度和技術水平和你的工資水平緊密相關這和進廠務工其實十分相似,在廠裡隻有那些熟練工才能獲得更高的收入,而這其中需要付出大量的勞動來形成肌肉記憶外賣稍好的一點在于,它不是一份坐在流水線前的機械重複,它屬于所有廉價工作裡比較有“冒險精神”和挑戰性的一行對于外賣來說的“熟練度”,指的是你對于所有商鋪、小區、道路的熟悉程度、你的“車技”和對于交通規則、時間和路程的計算能力那些佼佼者們能夠對整座城市裡的每一處毛細血管了如指掌在我剛剛加入這個行業時,我用一整天工作了十個小時,才完成了十八單訂單,而當我即将結束一個月的工作時,我隻需要四個小時就能完成這個數量在全國大多數地區,完成一單外賣訂單的收入是五元換算成時薪,最優秀的騎手也隻能跑到40元左右在我所在的城市,五元是一個固定單價,隻有當配送距離超過了5公裡時,才會有距離補貼另外一個補貼的情況是當顧客訂購的商品超重或者價格很高時(這其中最痛苦地記憶莫過于将三件牛奶搬上沒有電梯的七樓了)因此對于騎手來說,最不受歡迎的莫過于那些3-4公裡左右的訂單——它們配送距離很遠,但又沒有補貼當然,這裡面又要分情況,我将在之後的内容讨論另外一個需要破除的大衆對于外賣員的印象是:它不是一份“自由”的工作它并不是你想要上班時上線,不想跑了随時可以下班的工作它擁有着非常嚴苛的對于工作時長以及工作數量的要求送外賣也會分早班、中班、晚班和通宵班,因為必須保證24小時都有騎手在馬路上奔波每一個班次大概都會安排接近13個小時的班次時長,而每位騎手的在線時長都必須達到班次時長的75%,通常這意味着超過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同時,騎手每天都要完成站點給出的底線任務一般是全天完成15單,在高峰期完成至少5單這對于大多數騎手來說并不是問題,因為你僅僅完成底線任務的話,你的收入是嚴重不足的而大多數騎手也都會工作超過系統要求的時長當然這裡并不是完全死闆——很多時候騎手可以“挂時長”而并不接單這是外賣相對于工廠來說更自由的地方更主要的是,外賣員不存在假期請假是被允許的,但是一個月不能超過兩天在那些重要的日期(例如立秋:“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請假更是難上加難因此這才是大多數外賣員的工作:無休止地每天工作超過九個小時,頂着烈日或是瓢潑大雨(因為天氣越是惡劣,訂單越多)在馬路上奔波,幾乎全年無休,僅僅為了三十元左右的時薪而在那些太過于炎熱的下午,騎手們挂時長好回家休息的時間裡,這個時薪是零二、兩個系統:組織與後勤對于一位外賣騎手來說,他一般身處于兩個系統的交叉點中第一個是組織系統一位外賣員能夠見到的最高的管理層成員就是站長而這樣的站在整座城市(大約四十萬人口)來說可能有四到五個站長負責站内的人員流動,他是你加入這份工作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此外,他還要負責向隊長們下達高層的指令和任務隊長則是一位外賣騎手交流最多的管理層成員他們負責對你每日訂單量、工作時長、差評量、超時量的監控,負責罰款,負責在高峰期人工轉移訂單,負責偶爾的外賣騎手會議站長和隊長們并不完全是科層制式冰冷的管理者站長會在站點為騎手們準備免費的礦泉水(這筆錢事實上來自于騎手們的罰款),而隊長甚至會與騎手們以兄弟相稱隊長更類似于卡利斯馬式的權威,他們基本上通達人情,常常在騎手群内說話,并且會處理騎手提出的突發狀況騎手們以一種半嚴肅半玩笑的狀态服從管理但到了一些時刻,例如本隊的超時率過高、某位騎手的差評過多以及上面又下來了更重的任務時,隊長又需要以很苛刻的态度來要求騎手不過總的來說,騎手們都在一個團結而活潑的群體内工作,在我上班的這段時間裡,隊長和騎手們就多次組織了燒烤或者K歌之内的團建活動這對于騎手們來說是一種纾解另一個更有意思的系統是後勤系統,或許可以稱之為“共享電池”系統外賣騎手對于電動車的電池有着極大的需求量,通常自用的電動車電池根本滿足不了工作需要,因此就出現了這樣一個系統:他們在全城各處設下電池站,而外賣騎手們的電動車都改裝成适合統一的共享電池的型号騎手在一塊電池将要告竭時,隻需要找到一個電池站,通過APP将櫃子掃開,将舊電池放進去然後提取新電池這是一個非常便捷的發明,但它并不是毫無問題在一些時候,騎手的電池需求量遠超電池站能提供的,因此出現了大批電池站癱瘓的情況;而有些時候,因為電池站的電池老化,所以會突然斷電,讓騎手抛錨在半途這時候就需要系統的管理人員了每一位騎手都基本上有一個電池租賃交流群,裡面随時有管理員在線他們負責在電池櫃出現問題時人工為騎手打開櫃門,淘汰老化的舊電池和在必要時為騎手提供救援服務這種救援服務有時候也存在于騎手之間我就曾在送完手裡的單子後為附近的騎手送去一塊救命的電池處于這兩個系統的交叉點,才能保證一位騎手的正常工作而這兩個系統的任何一環出了差錯都會是很嚴重的後果同時騎手也同時受到它們的制約:站長下達的新任務、隊長的要求以及随時可能出差錯的電池,都意味着一位騎手并不能完全順心如意的工作和休息,他們隻是這兩個系統中的一份子三、 對抗:騎手依然困在算法裡之前曾經有篇出圈的文章叫《外賣騎手,困在系統裡》,在我結束這個月的工作之後回看它,數次共情到幾乎落淚,同時也深刻意識到外賣騎手的現狀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變當一位騎手奔波在馬路上時,他需要對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送外賣的本質事實上是解決郵差問題,那些解決的越好的騎手,就能獲得越高的獎勵但首先,算法會首先為你制造并解決這個問題跑哪些訂單并不是騎手的自由選擇,而是系統的委派一位騎手在每天隻有五次的轉單機會,而轉單并不一定會成功,如果沒有人願意接下你的訂單的話系統委派訂單的邏輯是,首先依照你距各個商家之間的距離,來派給你距離最近的商家的訂單,在你接下一個方向的訂單之後(有時是同時來好幾單),算法會預先規劃好你的路徑,然後根據這個路徑來給你委派沿路上的商家和目的地有時候系統會給你派顧客附近的訂單,這樣在你完成這單之後就能在那附近取到新訂單的餐一個常見的系統為外賣員規劃的任務路徑其中橙色代表取餐點,綠色代表送餐點看似算法已經為騎手預先解決好了郵差問題,但是事實并非如此太多的意外情況是算法無法預料的首先在訂單爆滿時,算法就無法非常“人性化”地為騎手安排訂單,而常常出現需要四處繞路甚至是反方向的情況;有時算法安排的訂單看似順路,其實卻在馬路的兩側,而中間隔着長長的栅欄;更多的時候,算法為騎手安排的取餐和送餐順序并不合理,于是這就需要騎手自己來解決這個郵差問題這便需要騎手對于各個商家和顧客的位置有着相當的熟悉度,否則就隻能按照導航來挨個送餐而導航是一位騎手邁向成熟的最大阻礙算法為騎手預留的時長相比于那篇文章誕生時依然在不停地縮短一個四公裡的訂單,有時候隻有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來送達在一個理想情況下,四十分鐘并不算太短,但是這裡有太多阻礙等待騎手去克服,因此騎手需要盡可能地縮短在馬路上的時間,這意味着騎手需要與交通規則和交警對抗在大多數城市,對于電動車的限速是在25km/h左右,而如果騎手隻按照這個車速來跑的話,意味着絕大多數訂單都會超時在極端的情況下,一位騎手跑一千米可能隻需要一分多鐘的時間,這意味着超過50km/h的時速同時,騎手幾乎要闖每一個紅燈來節省時間,以及随時可能逆行,因為逆行可能意味着節省超過一公裡的掉頭再掉頭的行駛距離騎手為了滿足算法越跑越快,而算法通過學習騎手的表現進一步縮短時長為了節省時間,很少有騎手會在下車取餐和拿餐時拔掉電動車的鑰匙,這樣做隻是為了能夠在送完一餐後馬上出發同時,騎手也經常臨時地将電動車停靠在馬路邊,這樣做隻是為了離某個商家更近但城管和交警随時都有可能巡邏,如果逮到了違停的電動車就會無情地拖走而騎手常常會因為商家出餐慢而在店内焦急等待卻對店外的事一無所知另外一個騎手需要對抗交警的情況是打傘電動車是被禁止安裝雨傘在車上的,然而在暴雨的時候,如果不打傘,雨衣幾乎無法保護騎手和騎手攜帶的餐食在雨特别大時,交警會對騎手打傘睜隻眼閉隻眼,但雨稍微小點之後,一些不通人情的警察就會要求騎手卸下雨傘,有時甚至是強留騎手批評教育騎手還需要的對抗的是電梯,尤其是醫院的電梯疫情之後,醫院對于送餐的管理更加嚴苛非住院或者是經過登記的陪護人員,是無法乘坐電梯上到住院部的在某些時候這對于外賣騎手來說是一種解脫:他隻需要将外賣放在取餐點然後拍照通知取餐就好了但更多的醫院是讓騎手将外賣放在電梯裡,而點餐的顧客再從電梯裡取餐在本市最大的一家醫院裡,騎手首先需要乘1-4号電梯的任意一輛到達五樓(門診部的頂樓),然後再将餐放到7-11号電梯裡的一輛,這些電梯最低隻到五樓,負責住院部的運輸然而整座大樓有超過三十層高,每層樓電梯都幾乎需要停靠,因為每層樓都會有人取餐因此這意味着當你運氣不好,這将是一段漫長的等待過程同時電梯還會分單雙層,因此很有可能你等來的電梯并不送到顧客的樓層最悲傷的莫過于兩個訂單,一個送雙層、一個送單層——這意味着雙倍的等待時間騎手要對抗的甚至還有小區保安很多小區并不允許外賣員的車輛進入,所以外賣員隻能将自己的車停在小區門口步行進入小區在那些面積很大的小區,有時你可能需要十分鐘來僅僅送一單,這樣的單子被稱為“走路單”,是騎手們不太願意接手的訂單類型之一但是騎手們又有自己的辦法——他們總能找到一些小區邊界的漏洞,比如跟着小區住戶的車子騎進小區,或者是繞到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裡小區的保安對外賣員的态度往往都是趾高氣昂的,尤其是一些新高端小區的保安,會很不客氣地阻攔外賣員騎車進入小區的嘗試,而這是外賣騎手将餐送到顧客前的最後一場戰鬥外賣員還需要對抗的有糟糕的天氣、拖延出餐的商家和傲慢的顧客但所幸,我遇到的顧客都算得上和善,這其中部分原因也在于我會以很客氣的态度同顧客交流,甚至安撫那些性急的顧客我以零差評結束這一個月的工作,也同時意識到了外賣員其實也是一份情感勞動當然情況也有所改觀至少在騎手組織的内部,對于差評和超時會有更加人性化的處理方式那些不是因為騎手個人原因導緻的超時,例如商家出餐慢或者顧客的實際地址與定位不符,騎手一般隻要在系統中報備然後讓隊長把訂單轉走,隊長也很樂意幫助騎手們,因為這對于整個隊的績效水平有着重要影響然而有情的是人,無情的是系統有時候打敗一位外賣騎手隻需要在一個暴雨天,車上到處塞滿餐食的時候從手機裡傳來的一句:“派單,從XX到XX,請在滴聲後回複收到”騎手為快要超時的訂單進行報備四、共同體:黑話與騎手協作和其它大多數行業一樣,外賣員内部也會形成自己獨有的行業文化,這種文化能夠幫助騎手們之間感受到彼此緊密的存在,以至于形成一個和諧的共同體——對于騎手來說,他們要對抗太多的東西,因此内部的團結顯得如此重要騎手很少會抱怨别的騎手亂變道或者闖紅燈導緻自己減速,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生活争分奪秒同樣的,外賣員如果在電梯裡相遇,也會非常自然地開始攀談訂單和工作,即使他們隻是同樣穿着工作服的陌生人這種團結甚至不僅僅存在于一個公司内部,美團、餓了麼、順豐同城、閃送,這些騎手們即使存在隔閡,也都會意識到自己處在同樣的環境之下最能體現騎手内部這種共同體文化的,莫過于其在語言上的體現這種行業内的“黑話”,帶着一些來自社會較低層的粗犷,但同時也閃爍着勞動者的智慧和狡黠我在前面提到過,對于那些長距離的訂單,騎手的喜愛程度需要分情況讨論在這裡我來對其進行說明例如對于一個3公裡距離的單子,系統給予的時長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28分鐘,另一種是50分鐘對于前者,這意味在這半小時内騎手很有可能隻有時間來完成這一個訂單,而這是騎手們所厭惡的,但對于後者來說,這種長距離、長時間的訂單叫做“起水單”,因為接下這種訂單,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系統會在接下來為騎手派發很多相同方向的訂單,因為長距離和長時間都能容納接收更多訂單的空間對于“起水單”之後系統派發的相同方向的新訂單,騎手們稱之為“下兒”,用普通話翻譯就是生小孩的意思一單叫做起水,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它下的兒過多,這種情況就叫做“發大水”或者“起洪水”,這種一次性接超多訂單的情況就對于騎手的熟練度和技術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發大水時騎手的每一步都必須毫無差錯,否制就可能迎來連環超時的悲劇騎手們對于生育隐喻的喜愛還體現在更多方面:有時候同一戶顧客會在多地點單,而這些訂單往往會由同一位外賣員來完成,這樣的訂單就稱之為“雙胞胎”甚至多胞胎所以假如你和兩個外賣員同乘一輛電梯,你很有可能就會一頭霧水地聽到以下對話:“生意怎麼樣?”“莫講了,你看這個,日嘛跑到XXX”“還可以嘛,還有四十幾分鐘,起水了”“起個卵,兒都沒下一個”“喲,來個雙胞胎”對于一個“起水單”是否“下兒”,事實上是一場賭博一位騎手并不知道系統是否會為他派發足夠多的訂單因為長距離的訂單往往會超出騎手的取餐範圍,這意味着送完這一趟騎手需要再返回到範圍内才能接到新的訂單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次遠征,如果這次遠征騎手并沒有攜帶足夠的訂單,那麼一次往返浪費的雙倍的時間對于騎手來說就是虧損的然而系統不能指望,因此騎手之間開始相互協作在同一個運營範圍内的所有騎手會有一個大群,這個群裡每天最熱鬧的事情不同的騎手在群裡收轉自己的訂單前面提到每位騎手每天有五次轉單機會,其中三次是大廳轉單,意思是你扔出這個訂單等待有緣人将其撿走;還有兩次是定向轉單,這是點對點的轉單,這意味着你和你要轉單的騎手要預先在群裡達成共識你可以把這裡想象成一個巨大的訂單二手交易市場一位騎手在群裡報出自己的起止方向,然後收同樣方向的訂單;同樣的,對于那些自己不想要的訂單,就放在群裡等待有人收走一些時候你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訂單,但更多時候你通過在群裡有效地收轉訂單,就能夠組織起來同一個方向的“大水”單,一般這意味着攜帶至少四個訂單的遠征假如你用光了自己的機會,這時候就需要召喚“大哥”——也就是隊長來人工轉走訂單隊長也積極地參與到訂單交易過程中,而對其“大哥”的稱呼,也算是騎手内部共同體文化的一種體現另一個更有意思地黑話是,騎手稱自己從哪裡到哪裡,不是說“到”或者“去“,而是說“飛”甚至“直搗”等詞彙,這既是一種對自己超速行駛的調侃,也是一種遠征式冒險精神的自娛自樂在大群裡騎手們對訂單進行收轉外賣騎手們通過相互協作來提高彼此的工作效率,同時用黑話來形成自己的共同體文化,這種文化能夠反映出外賣員這份職業的社會階層地位以及其所包含的意識形态,同時也幫助騎手們形成更緊密的團體,來應對更多的困難五、 後記做一名外賣騎手,能看到的不僅僅是跟行業有關的事情你能看到這個世界的參差——住着帶泳池的别墅的女生和最破落居民樓裡的宅男點的是同一家的冒菜;你能感受到僅僅隻是因為你的服裝,許多人就會對你抱有偏見;但同樣因為你的服裝,人們會對你報以微笑和道謝同時你也能意識到,在你結束工作以後,家務其實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勞動内容,而我要感謝我的父母,他們為我解決了很多額外的家務勞動,這也讓我對“第二輪班”有了更深的理解做一名騎手也意謂着自我價值的重新審視在無止盡的接單、取餐、送餐循環之中,除了一點不斷變化的城市帶來的新鮮,更多的則是煎熬和麻痹同時你也能感受到擁有這些長時間體力勞動職業的人們想要實現自我提高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我每天強迫自己隻工作八個小時,勻出時間練琴和鍛煉,但再也沒有力氣去翻開一本書在我結束工作時,我的隊長對我說,還是好好學習,找一份好工作同時這個行業裡還有大量的困境等待人們去探索,例如女性外賣員們她們其中既有和我一樣的女大學生,也有有了家庭、孩子的婦女她們如何平衡家庭和四處奔波的工作?她們如何面對生理上的困難,例如在月經期還需要扛着水爬樓梯?她們如何應對行業和算法的偏見?還有勞動人權的問題:騎手如果遭遇車禍,平台或者站點是否能夠提供穩定的保險保障?算法導緻的惡性循環能夠得到破除嗎?這是我第一次付出勞動來換取報酬,也是我第一次邁入一個和我自己不同的社會階層它帶來的體悟和書本并不相同,但最重要的依然是堅持我認為正确的事情:去看、去做超出自己所在階層和場域的事情,然後不要忘記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群人在這樣活着,下面我們就來說一說關于外賣員的心酸和不易?我們一起去了解并探讨一下這個問題吧!

外賣員的心酸和不易(我做外賣員的真實記錄)1

外賣員的心酸和不易

我從7月11日開始加入美團外賣到8月10日,共計工作了31天。回看這段時間的經曆,除了手上留下的黝黑的曬痕以外,有第一次送單時的快樂、有持續工作的煎熬、有大雨爆單時的慌亂,也有摔車時的崩潰和淚水。在我最開始找到這份工作的時候,一方面是想要掙錢,另一方面也想要對這個行業做一些參與式的觀察,雖然一個月下來自己并沒有有意識地總結出有價值的研究課題,但是總還是想要對這段時間的經曆做一個總結。因此這篇文章算不上非常學術性的田野筆記,更像是我對自己見聞的梳理。歡迎大家交流指正。一、外賣員:廉價勞動力首先最想指出的一點是,送外賣并非像大衆普遍認為的那樣是一份工資很高的工作,在月薪過萬的神話背後,實際上是幾乎無休的艱苦工作,有時候甚至是付出生命的危險。随着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外賣行業,月入過萬隻有排行榜上的前幾名才有可能做到。當然,這是對于那些行業内的頂尖騎手來說,對于我這樣的新手或者兼職者來說,工資遠沒有那麼高,外賣員的本質其實還是廉價勞動力。加入外賣員的行列其實是一份相當簡單的事情,你隻需要一輛電動車或者摩托車,以及一份食品行業健康證明。大多數外賣站點都可以給你提供電動車租賃的服務,而如今在醫院辦理健康證基本都是免費服務。以我老家的物價水平來看,隻需要一千多元的啟動資金(包括押金),你就能正式開始這份工作,而這些錢你能夠在一個星期内掙回來。因此外賣員是一份基本不需要門檻的工作,這也更從側面證明了外賣員廉價勞動力的本質。雖然說它不需要門檻,但是這是一份按勞分配的工作。這意味着你的熟練度和技術水平和你的工資水平緊密相關。這和進廠務工其實十分相似,在廠裡隻有那些熟練工才能獲得更高的收入,而這其中需要付出大量的勞動來形成肌肉記憶。外賣稍好的一點在于,它不是一份坐在流水線前的機械重複,它屬于所有廉價工作裡比較有“冒險精神”和挑戰性的一行。對于外賣來說的“熟練度”,指的是你對于所有商鋪、小區、道路的熟悉程度、你的“車技”和對于交通規則、時間和路程的計算能力。那些佼佼者們能夠對整座城市裡的每一處毛細血管了如指掌。在我剛剛加入這個行業時,我用一整天工作了十個小時,才完成了十八單訂單,而當我即将結束一個月的工作時,我隻需要四個小時就能完成這個數量。在全國大多數地區,完成一單外賣訂單的收入是五元。換算成時薪,最優秀的騎手也隻能跑到40元左右。在我所在的城市,五元是一個固定單價,隻有當配送距離超過了5公裡時,才會有距離補貼。另外一個補貼的情況是當顧客訂購的商品超重或者價格很高時。(這其中最痛苦地記憶莫過于将三件牛奶搬上沒有電梯的七樓了)因此對于騎手來說,最不受歡迎的莫過于那些3-4公裡左右的訂單——它們配送距離很遠,但又沒有補貼。當然,這裡面又要分情況,我将在之後的内容讨論。另外一個需要破除的大衆對于外賣員的印象是:它不是一份“自由”的工作。它并不是你想要上班時上線,不想跑了随時可以下班的工作。它擁有着非常嚴苛的對于工作時長以及工作數量的要求。送外賣也會分早班、中班、晚班和通宵班,因為必須保證24小時都有騎手在馬路上奔波。每一個班次大概都會安排接近13個小時的班次時長,而每位騎手的在線時長都必須達到班次時長的75%,通常這意味着超過十個小時的工作時間。同時,騎手每天都要完成站點給出的底線任務。一般是全天完成15單,在高峰期完成至少5單。這對于大多數騎手來說并不是問題,因為你僅僅完成底線任務的話,你的收入是嚴重不足的。而大多數騎手也都會工作超過系統要求的時長。當然這裡并不是完全死闆——很多時候騎手可以“挂時長”而并不接單。這是外賣相對于工廠來說更自由的地方。更主要的是,外賣員不存在假期。請假是被允許的,但是一個月不能超過兩天。在那些重要的日期(例如立秋:“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請假更是難上加難。因此這才是大多數外賣員的工作:無休止地每天工作超過九個小時,頂着烈日或是瓢潑大雨(因為天氣越是惡劣,訂單越多)在馬路上奔波,幾乎全年無休,僅僅為了三十元左右的時薪。而在那些太過于炎熱的下午,騎手們挂時長好回家休息的時間裡,這個時薪是零。二、兩個系統:組織與後勤對于一位外賣騎手來說,他一般身處于兩個系統的交叉點中。第一個是組織系統。一位外賣員能夠見到的最高的管理層成員就是站長。而這樣的站在整座城市(大約四十萬人口)來說可能有四到五個。站長負責站内的人員流動,他是你加入這份工作時見到的第一個人。此外,他還要負責向隊長們下達高層的指令和任務。隊長則是一位外賣騎手交流最多的管理層成員。他們負責對你每日訂單量、工作時長、差評量、超時量的監控,負責罰款,負責在高峰期人工轉移訂單,負責偶爾的外賣騎手會議。站長和隊長們并不完全是科層制式冰冷的管理者。站長會在站點為騎手們準備免費的礦泉水(這筆錢事實上來自于騎手們的罰款),而隊長甚至會與騎手們以兄弟相稱。隊長更類似于卡利斯馬式的權威,他們基本上通達人情,常常在騎手群内說話,并且會處理騎手提出的突發狀況。騎手們以一種半嚴肅半玩笑的狀态服從管理。但到了一些時刻,例如本隊的超時率過高、某位騎手的差評過多以及上面又下來了更重的任務時,隊長又需要以很苛刻的态度來要求騎手。不過總的來說,騎手們都在一個團結而活潑的群體内工作,在我上班的這段時間裡,隊長和騎手們就多次組織了燒烤或者K歌之内的團建活動。這對于騎手們來說是一種纾解。另一個更有意思的系統是後勤系統,或許可以稱之為“共享電池”系統。外賣騎手對于電動車的電池有着極大的需求量,通常自用的電動車電池根本滿足不了工作需要,因此就出現了這樣一個系統:他們在全城各處設下電池站,而外賣騎手們的電動車都改裝成适合統一的共享電池的型号。騎手在一塊電池将要告竭時,隻需要找到一個電池站,通過APP将櫃子掃開,将舊電池放進去然後提取新電池。這是一個非常便捷的發明,但它并不是毫無問題。在一些時候,騎手的電池需求量遠超電池站能提供的,因此出現了大批電池站癱瘓的情況;而有些時候,因為電池站的電池老化,所以會突然斷電,讓騎手抛錨在半途。這時候就需要系統的管理人員了。每一位騎手都基本上有一個電池租賃交流群,裡面随時有管理員在線。他們負責在電池櫃出現問題時人工為騎手打開櫃門,淘汰老化的舊電池和在必要時為騎手提供救援服務。這種救援服務有時候也存在于騎手之間。我就曾在送完手裡的單子後為附近的騎手送去一塊救命的電池。處于這兩個系統的交叉點,才能保證一位騎手的正常工作。而這兩個系統的任何一環出了差錯都會是很嚴重的後果。同時騎手也同時受到它們的制約:站長下達的新任務、隊長的要求以及随時可能出差錯的電池,都意味着一位騎手并不能完全順心如意的工作和休息,他們隻是這兩個系統中的一份子。三、 對抗:騎手依然困在算法裡之前曾經有篇出圈的文章叫《外賣騎手,困在系統裡》,在我結束這個月的工作之後回看它,數次共情到幾乎落淚,同時也深刻意識到外賣騎手的現狀并沒有得到實質性的改變。當一位騎手奔波在馬路上時,他需要對抗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送外賣的本質事實上是解決郵差問題,那些解決的越好的騎手,就能獲得越高的獎勵。但首先,算法會首先為你制造并解決這個問題。跑哪些訂單并不是騎手的自由選擇,而是系統的委派。一位騎手在每天隻有五次的轉單機會,而轉單并不一定會成功,如果沒有人願意接下你的訂單的話。系統委派訂單的邏輯是,首先依照你距各個商家之間的距離,來派給你距離最近的商家的訂單,在你接下一個方向的訂單之後(有時是同時來好幾單),算法會預先規劃好你的路徑,然後根據這個路徑來給你委派沿路上的商家和目的地。有時候系統會給你派顧客附近的訂單,這樣在你完成這單之後就能在那附近取到新訂單的餐。一個常見的系統為外賣員規劃的任務路徑。其中橙色代表取餐點,綠色代表送餐點看似算法已經為騎手預先解決好了郵差問題,但是事實并非如此。太多的意外情況是算法無法預料的。首先在訂單爆滿時,算法就無法非常“人性化”地為騎手安排訂單,而常常出現需要四處繞路甚至是反方向的情況;有時算法安排的訂單看似順路,其實卻在馬路的兩側,而中間隔着長長的栅欄;更多的時候,算法為騎手安排的取餐和送餐順序并不合理,于是這就需要騎手自己來解決這個郵差問題。這便需要騎手對于各個商家和顧客的位置有着相當的熟悉度,否則就隻能按照導航來挨個送餐。而導航是一位騎手邁向成熟的最大阻礙。算法為騎手預留的時長相比于那篇文章誕生時依然在不停地縮短。一個四公裡的訂單,有時候隻有不到四十分鐘的時間來送達。在一個理想情況下,四十分鐘并不算太短,但是這裡有太多阻礙等待騎手去克服,因此騎手需要盡可能地縮短在馬路上的時間,這意味着騎手需要與交通規則和交警對抗。在大多數城市,對于電動車的限速是在25km/h左右,而如果騎手隻按照這個車速來跑的話,意味着絕大多數訂單都會超時。在極端的情況下,一位騎手跑一千米可能隻需要一分多鐘的時間,這意味着超過50km/h的時速。同時,騎手幾乎要闖每一個紅燈來節省時間,以及随時可能逆行,因為逆行可能意味着節省超過一公裡的掉頭再掉頭的行駛距離。騎手為了滿足算法越跑越快,而算法通過學習騎手的表現進一步縮短時長。為了節省時間,很少有騎手會在下車取餐和拿餐時拔掉電動車的鑰匙,這樣做隻是為了能夠在送完一餐後馬上出發。同時,騎手也經常臨時地将電動車停靠在馬路邊,這樣做隻是為了離某個商家更近。但城管和交警随時都有可能巡邏,如果逮到了違停的電動車就會無情地拖走。而騎手常常會因為商家出餐慢而在店内焦急等待卻對店外的事一無所知。另外一個騎手需要對抗交警的情況是打傘。電動車是被禁止安裝雨傘在車上的,然而在暴雨的時候,如果不打傘,雨衣幾乎無法保護騎手和騎手攜帶的餐食。在雨特别大時,交警會對騎手打傘睜隻眼閉隻眼,但雨稍微小點之後,一些不通人情的警察就會要求騎手卸下雨傘,有時甚至是強留騎手批評教育。騎手還需要的對抗的是電梯,尤其是醫院的電梯。疫情之後,醫院對于送餐的管理更加嚴苛。非住院或者是經過登記的陪護人員,是無法乘坐電梯上到住院部的。在某些時候這對于外賣騎手來說是一種解脫:他隻需要将外賣放在取餐點然後拍照通知取餐就好了。但更多的醫院是讓騎手将外賣放在電梯裡,而點餐的顧客再從電梯裡取餐。在本市最大的一家醫院裡,騎手首先需要乘1-4号電梯的任意一輛到達五樓(門診部的頂樓),然後再将餐放到7-11号電梯裡的一輛,這些電梯最低隻到五樓,負責住院部的運輸。然而整座大樓有超過三十層高,每層樓電梯都幾乎需要停靠,因為每層樓都會有人取餐。因此這意味着當你運氣不好,這将是一段漫長的等待過程。同時電梯還會分單雙層,因此很有可能你等來的電梯并不送到顧客的樓層。最悲傷的莫過于兩個訂單,一個送雙層、一個送單層——這意味着雙倍的等待時間。騎手要對抗的甚至還有小區保安。很多小區并不允許外賣員的車輛進入,所以外賣員隻能将自己的車停在小區門口步行進入小區。在那些面積很大的小區,有時你可能需要十分鐘來僅僅送一單,這樣的單子被稱為“走路單”,是騎手們不太願意接手的訂單類型之一。但是騎手們又有自己的辦法——他們總能找到一些小區邊界的漏洞,比如跟着小區住戶的車子騎進小區,或者是繞到地下停車場的電梯裡。小區的保安對外賣員的态度往往都是趾高氣昂的,尤其是一些新高端小區的保安,會很不客氣地阻攔外賣員騎車進入小區的嘗試,而這是外賣騎手将餐送到顧客前的最後一場戰鬥。外賣員還需要對抗的有糟糕的天氣、拖延出餐的商家和傲慢的顧客。但所幸,我遇到的顧客都算得上和善,這其中部分原因也在于我會以很客氣的态度同顧客交流,甚至安撫那些性急的顧客。我以零差評結束這一個月的工作,也同時意識到了外賣員其實也是一份情感勞動。當然情況也有所改觀。至少在騎手組織的内部,對于差評和超時會有更加人性化的處理方式。那些不是因為騎手個人原因導緻的超時,例如商家出餐慢或者顧客的實際地址與定位不符,騎手一般隻要在系統中報備然後讓隊長把訂單轉走,隊長也很樂意幫助騎手們,因為這對于整個隊的績效水平有着重要影響。然而有情的是人,無情的是系統。有時候打敗一位外賣騎手隻需要在一個暴雨天,車上到處塞滿餐食的時候從手機裡傳來的一句:“派單,從XX到XX,請在滴聲後回複收到。”騎手為快要超時的訂單進行報備四、共同體:黑話與騎手協作和其它大多數行業一樣,外賣員内部也會形成自己獨有的行業文化,這種文化能夠幫助騎手們之間感受到彼此緊密的存在,以至于形成一個和諧的共同體——對于騎手來說,他們要對抗太多的東西,因此内部的團結顯得如此重要。騎手很少會抱怨别的騎手亂變道或者闖紅燈導緻自己減速,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這是為了生活争分奪秒。同樣的,外賣員如果在電梯裡相遇,也會非常自然地開始攀談訂單和工作,即使他們隻是同樣穿着工作服的陌生人。這種團結甚至不僅僅存在于一個公司内部,美團、餓了麼、順豐同城、閃送,這些騎手們即使存在隔閡,也都會意識到自己處在同樣的環境之下。最能體現騎手内部這種共同體文化的,莫過于其在語言上的體現。這種行業内的“黑話”,帶着一些來自社會較低層的粗犷,但同時也閃爍着勞動者的智慧和狡黠。我在前面提到過,對于那些長距離的訂單,騎手的喜愛程度需要分情況讨論。在這裡我來對其進行說明。例如對于一個3公裡距離的單子,系統給予的時長可能有兩種情況,一種是28分鐘,另一種是50分鐘。對于前者,這意味在這半小時内騎手很有可能隻有時間來完成這一個訂單,而這是騎手們所厭惡的,但對于後者來說,這種長距離、長時間的訂單叫做“起水單”,因為接下這種訂單,在很大程度上就意味着系統會在接下來為騎手派發很多相同方向的訂單,因為長距離和長時間都能容納接收更多訂單的空間。對于“起水單”之後系統派發的相同方向的新訂單,騎手們稱之為“下兒”,用普通話翻譯就是生小孩的意思。一單叫做起水,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如果它下的兒過多,這種情況就叫做“發大水”或者“起洪水”,這種一次性接超多訂單的情況就對于騎手的熟練度和技術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在發大水時騎手的每一步都必須毫無差錯,否制就可能迎來連環超時的悲劇。騎手們對于生育隐喻的喜愛還體現在更多方面:有時候同一戶顧客會在多地點單,而這些訂單往往會由同一位外賣員來完成,這樣的訂單就稱之為“雙胞胎”甚至多胞胎。所以假如你和兩個外賣員同乘一輛電梯,你很有可能就會一頭霧水地聽到以下對話:“生意怎麼樣?”“莫講了,你看這個,日嘛跑到XXX。”“還可以嘛,還有四十幾分鐘,起水了。”“起個卵,兒都沒下一個。”“喲,來個雙胞胎。”對于一個“起水單”是否“下兒”,事實上是一場賭博。一位騎手并不知道系統是否會為他派發足夠多的訂單。因為長距離的訂單往往會超出騎手的取餐範圍,這意味着送完這一趟騎手需要再返回到範圍内才能接到新的訂單。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次遠征,如果這次遠征騎手并沒有攜帶足夠的訂單,那麼一次往返浪費的雙倍的時間對于騎手來說就是虧損的。然而系統不能指望,因此騎手之間開始相互協作。在同一個運營範圍内的所有騎手會有一個大群,這個群裡每天最熱鬧的事情不同的騎手在群裡收轉自己的訂單。前面提到每位騎手每天有五次轉單機會,其中三次是大廳轉單,意思是你扔出這個訂單等待有緣人将其撿走;還有兩次是定向轉單,這是點對點的轉單,這意味着你和你要轉單的騎手要預先在群裡達成共識。你可以把這裡想象成一個巨大的訂單二手交易市場。一位騎手在群裡報出自己的起止方向,然後收同樣方向的訂單;同樣的,對于那些自己不想要的訂單,就放在群裡等待有人收走。一些時候你并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訂單,但更多時候你通過在群裡有效地收轉訂單,就能夠組織起來同一個方向的“大水”單,一般這意味着攜帶至少四個訂單的遠征。假如你用光了自己的機會,這時候就需要召喚“大哥”——也就是隊長來人工轉走訂單。隊長也積極地參與到訂單交易過程中,而對其“大哥”的稱呼,也算是騎手内部共同體文化的一種體現。另一個更有意思地黑話是,騎手稱自己從哪裡到哪裡,不是說“到”或者“去“,而是說“飛”甚至“直搗”等詞彙,這既是一種對自己超速行駛的調侃,也是一種遠征式冒險精神的自娛自樂。在大群裡騎手們對訂單進行收轉外賣騎手們通過相互協作來提高彼此的工作效率,同時用黑話來形成自己的共同體文化,這種文化能夠反映出外賣員這份職業的社會階層地位以及其所包含的意識形态,同時也幫助騎手們形成更緊密的團體,來應對更多的困難。五、 後記做一名外賣騎手,能看到的不僅僅是跟行業有關的事情。你能看到這個世界的參差——住着帶泳池的别墅的女生和最破落居民樓裡的宅男點的是同一家的冒菜;你能感受到僅僅隻是因為你的服裝,許多人就會對你抱有偏見;但同樣因為你的服裝,人們會對你報以微笑和道謝。同時你也能意識到,在你結束工作以後,家務其實是另外一個重要的勞動内容,而我要感謝我的父母,他們為我解決了很多額外的家務勞動,這也讓我對“第二輪班”有了更深的理解。做一名騎手也意謂着自我價值的重新審視。在無止盡的接單、取餐、送餐循環之中,除了一點不斷變化的城市帶來的新鮮,更多的則是煎熬和麻痹。同時你也能感受到擁有這些長時間體力勞動職業的人們想要實現自我提高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我每天強迫自己隻工作八個小時,勻出時間練琴和鍛煉,但再也沒有力氣去翻開一本書。在我結束工作時,我的隊長對我說,還是好好學習,找一份好工作。同時這個行業裡還有大量的困境等待人們去探索,例如女性外賣員們。她們其中既有和我一樣的女大學生,也有有了家庭、孩子的婦女。她們如何平衡家庭和四處奔波的工作?她們如何面對生理上的困難,例如在月經期還需要扛着水爬樓梯?她們如何應對行業和算法的偏見?還有勞動人權的問題:騎手如果遭遇車禍,平台或者站點是否能夠提供穩定的保險保障?算法導緻的惡性循環能夠得到破除嗎?這是我第一次付出勞動來換取報酬,也是我第一次邁入一個和我自己不同的社會階層。它帶來的體悟和書本并不相同,但最重要的依然是堅持我認為正确的事情:去看、去做超出自己所在階層和場域的事情,然後不要忘記世界上還有這樣一群人在這樣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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