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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的民間故事

圖文 更新时间:2025-05-14 06:51:22

1.白衣

同治初年,轟轟烈烈的太平天國運動剛剛失敗,被攻陷後的天京(南京)一片腥風血雨,期間死傷無數,難言凄涼。

大亂初定後,人們逐漸回到家園,重新開始屯田耕織。在金陵小倉山背後有一座寺廟名曰大悲庵,動亂之前原本香火鼎旺佛音悠遠,隻是經曆了兵火之災後原本雄偉的數間殿閣如今也隻餘前殿和後樓這兩處建築了,裡面的僧侶更是死的死,逃的逃,不複再有人迹。

這附近本來居住着一個姓吳名濤的書生,他自幼出身書香門第,本打算用功讀書博取一個功名,不料剛及弱冠之年卻遇上了這場兵災。

當初他在太平軍攻陷南京的時候隻身逃了出去,此刻回來卻發現全家老小都死在這次劫難中,隻餘下他孤身一人。不僅如此,連家裡的幾間故居也毀于戰火當中,此刻早已是家破人亡無依無靠。無奈之下他看大悲庵雖然已經破敗不堪,但是好歹還能遮風避雨,于是便暫時住在大悲庵的後樓裡。平時無事就在前殿開了個私塾,日常給七八個童子教書授業用以糊口。

他的學生都是附近村裡的兒童,家中以務農為生,也沒什麼餘錢,所以不交學費,隻是輪流每天由一個學生管飯,雖說是粗茶淡飯,但也總比活活餓死強。大悲庵經曆數年戰亂,早已沒有僧人,除了他們師徒幾人之外再無旁人,寺廟前後左右都是青山,山上荒墳叢立,還有很多來不及掩埋的棺木就暴露在野外。

一日黃昏時分,幾個學生已經下學回家。吳生閑來無事,于是出了寺外站在山坡上遠眺風景。

此刻夕陽西下,晚霞似火,重巒疊嶂,暮色蒼茫,好一幅如畫美景。吳濤正看的心曠神怡如癡如醉,忽然發現後山山坡上有一個身穿白衣之人在匆匆行走。吳濤見此情形心中不禁有些納悶,因為此時眼看天色将暗,後山之上又素來無人居住,怎會有人在這荒郊野嶺行走?就算偶有人至此,難道他不怕山上的豺狼猛獸麼?吳濤心中疑惑便一直緊盯着這白衣人,想看看他要到哪裡去。

隻見此人行走如風腳步飄忽,走到一棵松樹下就一閃而沒了。吳生見狀大為訝異,以為自己一時眼花,想要仔細再看卻又因為天色已晚看不甚清,于是隻好滿腹狐疑的回到後樓休息了。第二日夕陽斜下,吳生依然站在寺外遠眺群山,沒想到天色漸暗之時又見昨日那個白影在林間迅疾行走,這次仍是徑直到那棵松樹下就消失不見了。吳生見見狀心中大惑不解,心想這荒山野嶺之上,尋常之人晚上連門都不敢出,可是又有什麼人晚上還在這裡行走,莫不是強盜賊人之流?他素來膽大,于是有心想去看個究竟,隻是擡頭一看天黑路暗烏雲遮月,心中隻好作罷,轉身回到後樓早早休息。

第二日清晨天剛發亮,吳生趁着學生們還沒來上課,匆匆直奔後山而去。他氣喘籲籲披荊斬棘的走了一盞茶的時刻,終于來到後山山坡上。放眼望去此地除了茂密的樹林和十數個荒墳之外卻并無什麼異常,待他走到白衣人消失的那顆松樹下一看,卻見一具黑色的棺木正停放在地上,周圍的野草已有齊膝深了,看樣子已經停放了一段時間,但是經曆風吹雨打卻并沒有腐朽。

吳生看見棺木不由心中尋思到:這作怪的莫非是它?可是他圍着棺材仔細看了一圈卻并未發現什麼異常的地方,他不僅又想起那個身着白衣之人,心裡更是疑窦叢生,百思不得其解。正琢磨着要不要先回去再說,突然見腦子靈光一閃:“易經上說:白者金象也,莫不是強盜賊人将偷搶來的金銀藏在這個棺材之中用以掩人耳目?若是果真如此的話,這可是上天垂憐我貧困潦倒要讓我發一筆橫财了?”心下越想越真越想越喜,不由心癢難撓躍躍欲試,迫不及待的想要上前打開棺蓋。結果伸出雙臂使勁推了幾下,棺蓋卻紋絲不動。他仔細查看四周卻并無釘隼的痕迹,心中難免有點沮喪。擡頭看去此刻已經日上竿頭,學生們馬上就要來上課了,無奈之下隻好悻悻而歸。

這走了一路卻想了一路,最終決定待晚上帶上一把斧頭再來,用斧将棺木劈開,那時金銀财寶盡歸我有,豈不快哉?心中想法已定,當下腳步如飛回到殿中,給幾個學生草草上完功課。等用過學生送來的晚飯,他就站在寺外山坡上觀看,待到天色擦黑,那白衣人果然又象前晚一般一閃即沒。他眼中看得真切,心中暗喜道時機到了,于是帶上斧頭直奔後山而去。

當夜皓月當空,清風徐徐。吳濤趁着月光如鏡,一路如同腳下帶風,順着山間小徑片刻之間即來到了後山松樹下。他先是坐在地下背靠松樹喘了會氣,待養足精神後方才站起,手拿斧頭走到棺前,使足全身氣力照着棺蓋便砍了下去。隻聽“哐”的一聲,震得山谷嗡嗡作響,棺蓋上随之裂開了一條寸許長的縫隙。吳生見狀更是來了精神,當下雙手不停,連續砍了下去。隻聽“匡匡”沉悶之聲不絕,在周圍山中回響,驚起四周飛禽無數。他連砍得十數下,眼見縫隙越來越大,終于在棺蓋上砍開了一個直徑約一尺的大洞。吳濤見這個洞口大小足以伸進雙手取出裡面的東西,于是扔下斧頭,急不可耐的走到棺前從洞口看了下去。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将他吓了一跳。隻見頭頂明亮的月光從洞口照下,正照在一張綠瑩瑩的臉上,這張怪臉肌膚幹澀唇無胡須,雙眼緊閉口齒微張,正是一具身着白衣的年輕男性死屍,而最詭異的是這身白衣和吳濤前幾晚看到之人所穿的白衣依稀相似,這一下登時讓他的後背出了一身冷汗,雙腿一軟蹬蹬兩步就坐在了地下。

片刻之後他發現棺中并無動靜,這才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想着自己怎麼這麼倒黴,原以為棺材裡是金銀财寶,沒想到卻真是一具屍體,莫不是上天在戲弄他不成?可是轉念一想,也許棺中這具死屍入殓的時候有很多金銀财寶陪葬也未可知,反正來也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豁出去了,将手伸進去摸索一下,或者有什麼錢财寶貝也未可知。想到此處,他咬緊牙關站起身來,走到棺前俯身下去,幾乎和屍體臉對臉,戰戰兢兢的将雙手伸了進去,想摸摸看屍體旁邊可有什麼值錢的物事。

可哆哆嗦嗦摸了一遍,卻發現這棺中卻無什麼陪葬物品,顯是一口薄棺,更不會是強人藏寶之所。

吳濤大失所望,心中不由沮喪萬分,正想将手取出,忽感覺屍體的左手緊緊握成一個拳頭,似乎握着什麼東西。他心裡不禁一陣竊喜,這手中握得不是珍珠就是黃金,運氣好的話若是夜明珠之類的寶貝,那我豈不就發了。

當下雙手用力,想要掰開死屍的手指。沒想到死人的手握的很緊,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掰開一根指頭,感覺這根手指枯細,指端尖銳,似乎還有長長的指甲。吳濤心下有點納悶,沒聽說人死後還會長這麼長的指甲的,正待用力掰開第二根手指,忽然發現身下的屍體全身一震,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看見一雙赤紅的的眼睛已經睜了開來,黃色的瞳仁縮成綠豆大小,正死死的盯著自己。他頓感頭皮發麻骨寒毛豎,張口便欲喊叫,可嘴張了半天也叫不出來。再看屍體一張嘴唇猩紅,露出兩顆尖利的獠牙,恍惚間似乎還聽見“嘿嘿”兩聲冷笑,猶如夜枭啼空一般。

吳生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更是魂飛魄散肝膽俱裂,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大喊一聲從破洞中抽出雙手,轉身便跌跌撞撞的直奔來路而去。耳聽的身後“砰”的一聲,棺蓋飛了出來,心下更是驚恐至極,也不敢再回頭去看,腳下連滾帶爬的向寺廟飛奔而去。

隻見棺中僵屍跳出之後雙臂橫張,向着吳濤便直撲過來。吳濤在前面一邊拼命逃跑一邊聽的身後草聲簌簌,不由心中暗暗叫苦,想這荒山野嶺本無人煙,此時又是三更時分,縱是拼命呼叫也是無濟于事,加之方才砍棺蓋時用力過猛有些脫力,再加上受了如此驚吓,以至于氣力漸盡猶如強弩之末,不僅口中氣喘如牛,腳下也象灌鉛似的越跑越慢。

耳聽得身後的披荊分棘之聲離自己漸漸逼近,他心下焦急萬分。正跑着跑着他忽的想起以前聽老人說過僵屍雙腿僵硬,不能躍過溝坎,想至此處他邊跑邊留意看着,專向坎坷的小溝小渠跑去。

不料僵屍在身後追來如履平地,速度絲毫不減,這下吳生更是心驚膽戰,暗道我命休矣。好在這段山路并不算多長,不多一會已經遠遠望見寺廟就在幾十步外。

吳濤心中大喜,頓時抖擻精神,腳下加快,穿過破敗的廟門直奔後樓而去。僵屍跟在身後更不停歇,口中“呵呵”做聲,緊追不舍。吳濤前腳跑進樓門,剛想轉身關門卻發現僵屍已至,好在後樓還有上下兩層,他就住在樓上。大駭之下他迅即手腳并用的爬上樓梯逃向二層,剛奔上二樓就體力耗盡驚恐交加,再也支撐不住,一頭就栽倒在自己的床前。

待第二日天明,幾個童子按時來到前殿等待先生上課。平日此時先生早已在這等候,可是今天卻一直沒見蹤影。眼見日上三竿,幾位童子再也等待不住,擔心老師是不是得了什麼疾病起不了床,于是商量着一起到後樓來看看。可走到後樓剛待上樓,一擡頭就看見一個白衣人披頭散發,兩手高舉雙腿微曲站在樓梯中間,背向他們一動不動。幾位童子喊了幾聲也不見應答,心下又不知此人死活,見此詭異的情形幾位童子大為驚懼,口中大呼小叫的四散而逃,分别跑回自己家中對父母說了方才所見,于是幾家大人急忙聚集在一起趕了過來,這一看才知道是僵屍撲人。于是衆人又找來長笤帚,讓一個最膽大的村民登上樓梯輕輕一掃,僵屍應聲而倒滾下樓梯。

待衆人上前細細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這僵屍不僅面目猙獰,而且手心和腳心已經長出幾寸長的白毛來,衆人連忙找來幾個秤錘壓在它胸口上,以防備它再暴起傷人,然後方才走上樓去。

一上二樓就看見吳先生口吐白沫倒在床邊,摸了一下還有微弱呼吸,趕緊讓人就近燒來熱湯灌下去,吳濤這才呻吟一聲,慢慢醒轉過來。

一見衆人相問,他就把昨晚的一切如實道來,衆人聽罷這才明白過來。其中一個年長的村民對他說道:“你真算幸運啊,想必僵屍上樓梯很不容易,所以直到天明才竭蹶到樓梯中間,不想天亮之後陽氣大盛,它被陽氣所制,所以才僵立不能行動了,我們來的時候它還保持向上跳躍的姿勢呢。”

吳生于是帶着他們來到後山松樹下,指引他們看那口棺材,發現棺材裡空空如也,什麼東西也沒有。村民一見就說道:“這是前村一對夫婦的兒子。老兩口年已六十就這一個獨子,沒想到去年秋天病亡了,想到以後他們去世再也沒人給他們送葬,于是下葬的時候預先給他穿上白色的衣服,結果還沒來得及下葬夫妻倆就被亂兵殺了,以至于棺木一直停放在這裡,沒想到最後居然變成了僵屍。”

于是衆人回到後樓,一起綁住僵屍擡回棺木中,架上柴堆一把火将它燒了個幹淨,燒的時候晴空萬裡,剛燒完就下起暴雨,足足下了三天才晴。

苗疆的民間故事(奇聞轶事二則之白衣)1

2.苗疆奇遇

明萬曆四十三年,貴州還是一個未被開化的不毛之地,當地所居苗人分生苗和熟苗兩種,被強制接受漢化的苗人叫做熟苗,可加入民籍,有國家戶口;所謂未受教化的苗族則叫生苗,田地不在賦稅之内,一般居住在荒蠻大山之中,地處偏僻,道路崎岖,兼之野獸出沒蠻煙瘴雨,一般漢人極少能夠到此。

這年春末夏初,在蒼茫大山之中匆匆走來一個背着包袱的書生,此人名叫馬義,河南人氏,素來膽略過人,為人頗有豪氣。他自幼時起就志在四方,及弱冠之年已是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于是便開始八方雲遊,以四海為家,幾年來他的足迹遍布全國的很多地方。

這年年初的時候,馬義聽說因為朝廷修建邊牆強制分開熟苗區和生苗區,并禁止他們和漢人做生意,以至于苗區的日用品極度缺乏,于是他便打算帶點貨物偷偷進入苗區和那裡居住的苗人交換,順便遊覽一下貴州秀美的風景。

但是家裡人聽說之後都為他感到擔憂,認為那裡山川險阻,環境惡劣,實在是太過危險,所以便紛紛勸阻他,讓他不要去冒險。

馬義年輕氣盛,心中不以為然,他對家人慨然說道:“大丈夫生死有命,豈能被這點困難吓阻!”于是收拾好行囊,不顧家人的苦苦阻攔,隻身踏上了漫漫征途。

經過一月多的艱苦跋涉,他方才到得貴州境内,待得走到思南這些地方,隻見一路到處都是深山森林,附近人煙稀少,馬義也是風餐露宿備嘗辛苦,雖說路上風景絕美,但是他心裡已然有些悔意了。

這天他聽說附近山裡有一個熟苗寨子,于是便打算去和苗民做點交易,沒想到在山裡走來走去,一不小心卻迷了路,走了半晌還在山中亂轉悠。眼看周圍這山都是峭壁懸崖,腳下的羊腸小道也越走越窄,待再走得片刻,連這山徑小路也慢慢消失在半人高的灌木叢中不見了。

馬義心中不由焦急萬分,隻好披荊斬棘奮力上行,想爬到山頂上居高臨下瞭望一下,看這附近還有沒有什麼别的路經。等到他氣喘籲籲的爬上山頂放眼遠眺,忽見山的南坡有一條小徑,下面即是一汪碧潭,潭對面裡許隐約有袅袅青煙升起,似有村墟人家。他心中大喜,連忙順着小徑手腳并用向山下走去,好不容易才下到湖邊。

隻見湖面寬闊,泛起一汪深綠之色。他俯下身子伸手探去,感覺湖水冰冷刺骨沁人心脾,看樣子絕不可能涉水而過。馬義心中無可奈何,于是想慢慢沿着岸邊繞過去,可是此時他已經疲憊萬分饑渴交加,忽然看見湖邊有一棵蒼勁挺拔枝繁葉茂的大樹,他擡頭望望天上火辣的太陽,心想不如先在這樹下休息片刻,待養足精神再慢慢尋路也不遲,于是緊走兩步,坐在樹下,從背上的包囊中拿出饅頭,盛了一碗湖水吃了起來。

這一番狼吞虎咽很快一個饅頭便下了肚,他休息了片刻,感到困乏稍解,正準備起身,忽聽湖面上一陣水聲蕩漾,馬義循聲擡頭一看,隻見對岸有一個竹筏正向這邊劃來,筏上站着一人手拿竹竿正在奮力撐筏。

馬義見狀心中大喜,以為這是擺渡的來接自己了,馬上收拾好東西站在湖邊搖手呐喊。等到竹筏稍稍靠近一些,隐約看見筏上之人戴着一頂鬥笠,身披一件短蓑衣,也分不清是男還是女。

過不多一會,筏子便到了岸邊,馬義定睛一看,這撐筏之人居然是一個螺髻雙垂的少女,隻見她桃腮杏面天生麗質,周身除卻蓑衣之外再無寸絲半縷,更顯得是冰肌玉膚淡雅脫俗,猶如出水芙蓉一般。

馬義見此情形大為惶恐,以為這是什麼邪物,正待轉身躲避,少女已縱身一躍跳上岸來,對他露齒一笑,甚是妩媚動人,接着口中不停說着苗語,待說了半響見他一臉茫然之色,知他不懂,随即便打起手勢,請他登筏。

馬義這才醒過神來,知道荒蠻之地的習俗恐怕即是如此,心中不禁竊笑自己未免有點少見多怪,于是便小心翼翼的上了筏子,這姑娘随即也跳上筏子向對岸撐去。

此時馬義站在筏頭,眼見兩岸山勢俊秀郁郁蔥蔥,湖面清風陣陣碧波蕩漾,真是如畫山水。馬義陶醉在這美景之中不由心情大好,再想到此刻和一個半裸少女共濟一舟,心中更是蕩起層層漣漪。面對如此奇遇,他隻盼一直不要到對岸才好。

可是不消多時,筏子已經靠近岸邊,馬義戀戀不舍的跳下船來,從包袱中拿出十文銅錢交給女子,可這女子微微一笑,擺手不要,接着系好筏子,向他打起手勢。

馬義看這手勢,似乎在說要做他向導帶他前行,不由心中大喜,于是連忙點頭應允,緊随着女子向前方走去。兩人曲曲折折的走了一裡多的路,終于到了村口。此時天色已黑,四周也模模糊糊看不清楚了。女子将馬義引到一處房屋前,從外看去似乎是一個神廟。女子上前親自打開大門,讓他進去。馬義剛剛進門,女子突然對他用漢語說道:“你就暫時先住在這裡,但是你不是我們的族類,所以千萬不要出門去别的地方。”馬義突聽此女能說漢人的話,且絕無半點苗人學說漢語的生硬之調,心中不由驚疑交加,正待張口追問,女子已經返身而出,将門關起。

此時廟内一片黑暗,四周寂靜無聲,馬義坐在地下什麼都看不見,也不知道這個廟是用以祭祀什麼神仙的。他剛想躺在地下休息一會,腹内卻又叫喚起來,摸摸随身所背的包袱,所帶幹糧已經吃完了,想要出去找點吃的,可想起女子離去之時對他所言卻又不敢。

就這樣苦苦忍了好久,忽聽外面有女子呼叫的聲音。馬義好不容易盼來救星,當即幾步到門前将門打開,隻見門外的台階上放着一盤熟牛肉,一個錫酒壺。他擡頭向四周看去,卻并未發現女子的身影。馬義也顧不得那麼多,急忙将盤子和酒壺拿到屋内,轉身關上房門便摸黑吃喝起來。隻覺牛肉入口爽滑酥嫩,味道絕美,那壺酒也是芬香淑郁,還是溫熱的。馬義不到一會便風卷殘雲吃喝了個幹淨。

待吃畢之後轉念一想,我和她素不相識,況且我是漢她是苗,能如此厚待于我,恐怕是對我有所求啊。想至此處,他也不再睡覺,抖擻精神坐在地下等待女子再來。可是一直等到三更已過,就是不見女子的身影。

正在此時忽聽外面響起一陣淅淅瀝瀝的聲音,原來是夜裡下起了細雨。他正待出門看看,忽聽有人在門外說道:“兮兮這丫頭說引了一個佳客來,如何卻不見呢?”語音入耳倍覺清脆,全然不是苗語。

接着就見門外有了火光照了進來,馬義見狀迅即從地下起身,走到門前從縫隙中向外看去。隻見門外站着另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女子,相貌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美貌不少于撐筏的女子,也是頭戴鬥笠,隻是全身不着一絲衣物,手中還拿着一個火把。

馬義驚訝之餘不由駭然而笑,心想這不一不小心深入蠻鄉,整天都是遇見這些赤身裸體的女子,真是讓人情何以堪啊。正在窺望間,女子已雙手推門而入,馬義來不及躲避,被撞個正着。

女子見狀也不慌亂,對他嫣然一笑道:“突如其來,以至我的醜陋容貌讓您看見,還請恕罪才是。”說畢臉上似乎泛起一絲紅雲。

馬義目不斜視不敢說話,唯有低頭彎腰作揖而已。

女子又笑道:“您不必客氣,還請相坐。”說畢便轉身将火把插在牆上,和馬義一起坐在地下。

借着火光馬義這才能四周查看一下,發現廟内所供奉的是一個女神,這神像也是披發赤體,沒有衣服,和所見女子差不多。他心中懷疑這恐怕是因為此地從來都沒有布帛之類,更不知何為縫紉,所以最初立教之神的裝束就是這樣的。于是便問女子姓氏,所居何地,所祀何神。

女子徐徐說道:“我叫若若,引您來此的那個女子叫兮兮,我們姐妹兩人都是金蠶神的侍女,您現在看到的神像就是金蠶神。蠶有雌雄兩體,所以此神也有男女之分,凡婦人行蠱的,都歸此神所管。此地名曰強硐,所居住的全是生苗。白天兮兮渡你之潭,即是瘴水。”

馬義聽罷又問道:“你二人既是生苗,如何能說漢話?”

若若說道:“我姐妹二人本是漢民,自小随父親從江西到貴州來做生意,不料父親中了當地苗人惡蠱,命喪此地。苗人頭領見我姐妹孤苦伶仃,便送至蠶神廟作為侍女,至今已有十年了。我們雖習養蠱之術,但是因為父親慘死蠱下,發誓絕不以蠱害人。自蠶神受擾于毒龍,幾次前往水府,我們兩人沒了約束,所以方能自由一點。”

馬義一聽好奇心起,正欲追問,忽然門口人影一閃,随即一人也推開門走了進來,馬義定睛一看,原來正是先前擺渡之女子,隻見她一進來就笑着對若若說:“姐姐居然對生人說了實話,你也不怕蠶神懲罰嗎?”

若若微微一笑道:“你也太不懂事了,我看郎君是有厚福,所以想将借他的福蔭返回故鄉,這又有什麼不能說的呢?”于是拉着兮兮讓她也一并坐在地下,對馬剛說道:“您白日所過瘴水,下有毒龍,平時懼怕陽光,一到陰天便會吞吐毒霧,已經傷害生靈無數了,如果兮兮不去冒險渡你,一到日落,你早已屍骨無存了。它本是純陽之體,知道蠶神貌美,數度騷擾,已經吞吃她的同類無數了,蠶神很害怕,不得已親自去水府自獻其身,所以最近無暇管理人間的事情,以至蠱毒也不甚靈驗。”

馬義聽罷笑着說道:“按你們所言,蠶神有雌雄之分,現在毒龍如此恣意淫虐,那麼雄神豈能不怒?”

兮兮說道:“您真是聰明人。我們所憂慮的正是為此啊,雄蠶神法力低微,不敢與毒龍為敵,隻能用我們兩人來洩欲,我們深懼其毒害,所以正打算避而遠之。”

馬義接着問他們道:“那你們準備怎麼辦?”

兮兮一聽此言,忽然收起笑容正色對他道:“白天之所以冒險在瘴水之上渡您,并不是沒有原因啊。我們姐妹倆本是漢民,還想和您一起離開苗疆,這裡并非善地,希望您也不要再留在這裡了。”

馬義聽罷此言心中暗想,本來這時我就有點想回家了,況且此二女對自己不薄,本應一口答應才是,隻是帶着她們上路恐怕不太方便啊。

正自猶豫間,若若忽站起身道:“要是您願意帶我們離開,我們姐妹倆就願意一生侍奉在您身邊。能不能行您就說一句話,趁着此時蠶神都不在,要是可以我們馬上就走,如果不行我們将另去他處,您不要因為猶豫不決而耽誤我們,再遲的話就來不及了。”

馬義本就舍不得這姐妹倆,此時一聽二人願意跟随自己,于是豪氣頓生,對二人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姐妹倆一聽均面有喜色,相視一笑道:“請您稍等片刻,容我倆去收拾打扮一下就走。”說完就起身出門離去。

不到片刻,忽聽門響,馬義擡頭一看,居然是兩個窄衣短袖的苗族男人走了進來,身上各背着一個竹筐。

馬義大為驚懼,正待發問,忽聽一人嬌笑道:“您看我們這一身可以嗎?”他聽這聲音甚是耳熟,仔細看去這才松了一口氣,原來兩人正是兮兮若若姐妹,都是女扮男裝,想來這兩套衣服也是早早準備好了的。

兮兮指着背上的竹筐道:“有這些東西,我們可以吃用不盡了,還需雲遊四方嗎?”于是三人一起出了廟門。此時天已微亮,幾人悄悄從村中穿過,仍走舊道,太陽升起的時候已經到了瘴水邊,好在竹筏還在岸邊,三人跳上竹筏便向對岸撐去。

馬義此時得知潭水下有毒龍,不由有些膽戰心驚,若若似乎知他心意,笑着對他說道:“有這太陽毒龍不敢出,郎君大可放心便是。”

說話間竹筏已到對岸,三人跳上岸來,二女扶着馬義,一路跋山涉水如走平地,瞬間即已過了數重山峰。正當此時天色卻忽然變暗,擡頭一看,原是太陽被一片烏雲遮住了,隻聽身後一聲巨響,幾人回頭望去,見原來瘴水之處湧起一片五彩雲霧。

馬義不明所以,正在納悶,二女卻神色大變,對他說道:“毒龍已出,蠶神歸家必知我們逃走了,趁着她還沒追來,我們趕緊離開這地方。”

說話間幾人腳下如飛,片刻又翻了一座山頭,遠遠看去一條河流正在山下流淌,馬義此時早已累的筋疲力盡,如果不是二女架着他,恐怕早已經癱坐在地上了。

兮兮對馬義道:“此時千萬不能停下休息,前面就是龍底江,此江有水神守護蠶神不能過去,到時她也奈何不了我們了,若是此刻被她追上,必要受那萬蟲噬咬之刑,我們将會死無葬身之地。”

話音将落,忽聽身後傳來一陣窸窣之聲,開始聲音甚是輕微,過了片刻越來越大,就像無數蟲蟻在草地樹間爬動的聲音。幾人又奔得數十步,忽從四周草叢間爬出無數毒蛇蠍子,夾雜大如拳頭的蜘蛛蜥蜴,形狀怪異恐怖,蠕蠕而動,眼看就要追上将他們包圍起來。

若若見此情形,迅速從身後竹筐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小鐵盒來,打開盒子拿出三條金色肉蟲對兩人說道:“一人吞一隻金蠶,一個時辰内可以百毒不侵,待到了安全之地再來解蠱。”

馬義一見這金蠶還在搖頭擺尾,不由頭皮發麻,眼見姐妹倆一口吞下,隻好閉着眼睛張口将肉蟲放入口中囫囵吞下。這金蠶本是百毒之王,衆毒物聞見其身上的氣味便退避三舍,一時之間便讓出一條道路來,三人精神大振,腳下加快急步奔至龍底江邊。好在此時水勢甚淺,剛剛及腰,幾人便互相攙扶涉水而過,待過的江去已是精疲力竭,再也支撐不住坐在了地下,待回頭看去身後無數毒物仍滾滾而來,隻是到得江邊便被江水擋住不能前進,密密麻麻的在原地打轉。

三人一看仍不免後怕,正在喘息間,耳邊忽聽一聲歎息,這聲音陰柔婉轉,一入耳内便身感寒意,不由各自連着打了幾個哆嗦,接着就看見所有毒物紛紛向山中退去,瞬間即已不見。兮兮若若這才松了一口氣,知道蠶神再也追不上她們了,心中感念蠶神十年養育之恩,各自跪下向強硐方向拜了三拜,這才上路向北而行。

到得晚上,若若從竹筐中拿出一些草藥來,混在一起搗出青汁,分成三份飲了下去,馬義喝下片刻便覺喉頭如堵,心煩惡心,當下哇的一聲,吐了出來,隻見地下嘔吐物中一條金色肉蟲尚在蠕動,兮兮輕輕一笑便将金蠶小心收在盒子裡。

幾天之後,三人路經一個熟苗寨子,若若忽然趴在兮兮耳邊對她悄悄說起話來,兮兮一聽便笑的前仰後合,馬義見狀心中非常疑惑,于是就問她們在說什麼。

若若回答道:“您不必問,今晚我們當給您找一個快樂的地方,而且可以洩我們的生父被蠱害之憤。”

馬義聽罷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幾人又向前走了數十步,看見一家門庭軒敞,好像是寨中的大戶人家。

若若從身後的竹筐内又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打開盒子一看裡面是一隻小蟲,翅膀微合,猶如僵屍一般一動不動。

若若小心的拿出蟲子,放在這家的門檻上。過了一會,蟲子忽然動了起來,張開翅膀便從門縫飛了進去,瞬間即不見。

馬義正在驚愕間,若若忽轉頭對他叮囑道:“您千萬不要把這件事洩露出去,聽我的指揮定能讓您晚上其樂無窮。”馬義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暫且點頭答應了下來。

過了片刻,忽見這家門戶大開,男女老少走出一堆人,一見三人便跪下磕頭不已,似乎對他們懼怕萬分。馬義這才明白原來這家也是養蠱之家,隻見若若上前厲聲說道:“你們的行為讓蠱神非常憤怒,若是能馬上給我們準備一桌上好酒席,我定可以幫助你們脫離禍患。”聽罷此言其中有一個年齡最長者當即便磕頭答應了。他派人帶着三人來到中庭,指揮其他人沽酒做肉不一而足,不到一盞茶的時分便準備好了一桌豐盛大餐,請三人高坐在上大快朵頤,其餘人等均畢恭畢敬的垂手側立在一旁等候差遣。

等到數杯酒下肚,三人微有醉意,兮兮命這家人唱歌助興,幾個年輕女子不敢推辭,一起唱起歌來。馬義雖聽不懂唱的歌詞是什麼,但也覺得聲音清脆婉轉,賞心悅耳。直到二更時分,三人酒足飯飽,這才選了一間清淨之房睡了,當晚洞房花燭,二女共伺一夫,自是春意無限其樂融融。

第二天清晨三人起身收拾東西準備出門,這家老小早已畢恭畢敬的等候在外,還送上數千兩銀子和各種銀飾,若若這才取出一支香在室中點燃,不消片刻,便見前晚那隻小蟲不知從哪飛了回來,若若收了蟲子放進小盒,三人大搖大擺而去,身後這家人依然躬身站在門外相送,就像奴隸一般。

等到出了村,若若才告訴馬義道:“這戶苗家已經蠱害了過往客商數十人了,所得錢财也已過了萬千,昨天我們的所為,也足以報複了。”

過了幾天終于到了貴州之界,兮兮說道:“再向前走就到了禮節之邦了,所帶的東西應該扔掉。”

說畢便和若若将竹筐中的蠱蟲都悉數扔掉,又拿出銀子買了漢族婦女的衣服穿上,美貌更異于平常。等到了馬義家,又買了幾個仆人,若若主家政,兮兮輔助她,兩人本為姐妹也無妒心,相處甚安。

過了一年,各自都生了一個兒子,馬義坐擁兩個美人,也不再做雲遊之想了。

苗疆的民間故事(奇聞轶事二則之白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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