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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牆黛瓦的風景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6-28 13:52:15

粉牆黛瓦的風景(青未了故土難離)1

(圖片來源于網絡)

前兩天在一本雜志上又看到了名畫《拾麥穗的女人》,自高中時從課本上知道這幅畫,每次看到都有一些觸動,因我就是個農村人,小時候也跟在大人身後去拾麥穗,但我們老家管這件事不叫“拾麥穗”,而是叫“闌麥穗”。

“闌”這個字,存在于我們當地的方言中,起初我以為應該是“攔”字,畢竟要動手嘛,其實也就是撿拾的意思,但後來看到有位作家專門作了考證,這位筆名為“洙泗上人”的老師在博客上貼出的 《泗水方言考釋》中某篇裡寫到,“闌的本義為門前的栅欄或簾幕。作動詞用意為遮擋、阻攔。引申而言,凡丢失于途的無主财物也稱之為闌遺”。 《漢語大字典》解釋闌字的義項之一為:“闌,拾取。”中間又有一大段考證該字的演變,最後得了個結論:闌為本字,攔為派生字,音義相符,都可使用。

既然如此,為了尊重“文化”,我還是選擇用“闌”字,而我們家鄉在這個字上的運用卻不僅限于麥穗,畢竟麥子的季節隻在夏季,從豐收到結束也不過持續半月,遺落在麥地裡的麥穗留給人們去“闌”回來的時間并不多,這期間還有鳥雀争搶、蟲蟻奪食,時間再久些,跌落在泥土裡的麥粒就發了芽,再無用處。

我們家鄉,在我小時候的印象裡,最熱鬧的時候是秋收,這個過程不僅貫穿農作物的收獲,還會持續到秋末冬初的很長一段時間,那會種的主要作物就是花生、地瓜,當然我們老家也沒這麼書面官方的稱呼,我們管花生叫“果子”,管地瓜叫“芋頭”,這點方言應該與毗鄰的泗水縣也很相似。早收的是花生,這東西耐旱不耐澇,但旱過了頭也不行,尤其收的時候麻煩,沙地裡略微好些,不管是用镢頭刨,還是雙手抓緊根部往上薅,都不會太費力,黃土地裡就麻煩,土質黏密,花生都給包裹在年糕一般的土層裡,镢頭刨的時候時常被泥土粘住,越來越重,最後鐵镢頭成了大土粽子,還得費力把上面的黏土摳下來,在這樣的過程中,許多花生都落在地裡或深或淺的土埋中,刨出來的花生連果子帶秧都碼在地頭,晾幹了,用拖拉機運回家,那會誰家要是有台拖拉機,在村裡可是極受尊重的,尤其農忙的時候,誰家不得笑呵呵去請。

秋收後的花生地,不待翻出來的土被曬幹,早有一群人蜂擁而至,這群人尤以老人孩子居多,他們一手提着籃筐,一手舉着抓鈎(一種兩條金屬齒的镢頭),在地裡又刨又挖,四處翻檢,将漏收的花生都撿起來,這就是我們口中的“闌果子”。至于不久之後收獲了地瓜,這道程序也是一樣的,我們謂之“闌芋頭”,除卻這兩種主要的作物,再有少量種來自己吃的谷子高粱玉米之類,收完之後也都有人去莊稼地裡“闌一闌”,我們統稱之為“闌坡”。

粉牆黛瓦的風景(青未了故土難離)2

坡,并不是字面意義上的山坡,而是我們家鄉那一帶對農田的稱謂,在我的家鄉,沒有“下地”幹活這一說法,真的去地裡幹活,我們會說“上坡”,這個“上”字,也就是去的意思,許多地方放眼裡都有那麼一句見面問候“上哪去啊”?可見“上”就有“去”的意思。“坡”便是所有農田的總稱,不管是高粱地、玉米地、花生地,去地裡幹活,便是“上坡”。這說法不知道在方言考裡該是什麼解釋,但我總覺得這方言所能籠罩的範圍不會太大,畢竟自我離了家鄉就再未聽到這些詞彙,說起來,離家多年,便是連土地的味道都淡忘了,更别提“闌坡”。

近些年,村裡的人但凡年輕些的都出去打工,村裡的地沒幾個人在種了,偶爾回家的時候能看見,村莊一周的田地都有漸漸荒蕪的趨勢,少數還在耕種的田地也不是那麼精耕細作的伺候着,都是敷衍了事,草草種了些作物,再有一些田地裡栽了果樹,我家也是如此,幾畝地都栽上桃樹,上周末跟我爸視頻聊天,他正準備給桃樹打農藥,過午兩點了連飯都沒來得及吃,我說一個人忙不過來就舍掉一些地,能種多少算多少,要不然把種不過來的送給别人種也行,年底收點東西就是了,但我爸聽了直搖頭,言說現在白送都送不出去了,全村裡也沒有幾戶人家還種地,但凡能出去打工的都走了。

種地的人都快沒了,“闌坡”這件事就更絕了蹤迹,但我總想起小時候的“闌坡”,那可真是一件快樂的事,因為原本是收割過的農田,你用镢頭刨出一把花生,或是一塊殘缺的地瓜,又或是從傾斜倒地的玉米杆上踅摸到了一根漏網的玉米棒子,這種白撿了便宜的心情,現在的人很難體會,就算是今天的我在馬路上撿到錢也不會再有當年“闌坡”時候的興奮了,那時候自然更窮些,因為物質的匮乏,所以人們不得不在時秋收之後繼續從土地裡淘換點東西,這是一種無奈中的歡樂。

晚秋初冬的晌午,許多人家的婦女或是老人都會出去闌坡,孩子跟在後頭像模像樣,空曠的天地間三三兩兩散落着彎腰撿拾的人,他們穿着厚厚的衣裳,有的手上還戴個手套,枯黃的草葉上偶爾有劫後餘生的螞蚱,貪婪地享受着生命裡所剩不多的陽光,離人不遠的地方,田野裡有許多麻雀和斑鸠,它們警戒地觀望着手執镢頭的人,同時争搶着地裡所剩不多的糧食,但人與鳥雀互不打擾,仿佛有過什麼協議似的,有時候風刮得狠了,人們聚集在田壟地頭擋風的地方,曬曬太陽,聊聊家長裡短,倒也并不急着回家。若是“闌芋頭”就更好了,那些散落在泥土裡的地瓜,經過幾次霜凍的考驗,幸存下來沒有被凍壞的,不乏紅瓤的品種,也就是超市裡賣的那種紅薯,多闌幾塊,幾個人湊在一處,選一塊平坦些的所在,地上挖個坑,撿來大小适中的土疙瘩壘成土竈,曠野裡最不缺的就是枯草幹柴,在土竈裡點了火,一直将土疙瘩燒得通紅,滅了火,将紅薯丢在土坑裡,把土疙瘩壘成的竈壁砸塌下去,再在上面覆一層細土,踩得稍稍結實些,之後或是繼續在附近闌坡,或是靠在旁邊烤火取暖,大約半個多小時,隐約聞到從土坑處飄出來的香味,趕緊扒開了,掏出紅薯,軟糯香甜,顧不得燙嘴,早就轟搶起來,迫不及待往嘴裡塞,往往吃得一嘴黑灰,直到日頭西斜,空氣裡的冷意将水汽凝固下來,草叢上快要結了霜,人們才哄鬧着往回走。這一天下來,運氣好的時候,一個人能有一筐的收獲,但這也意味着他闌坡所在的那塊地,其主人在秋收的時候有多麼粗心大意,這才留了許多東西給闌坡的人。闌坡所得,大多不會并入農家當年秋收所得,而是另外收拾了,用剝了殼的花生或是晾幹了的地瓜幹去換些油條豆腐之類,添補一點生活。

粉牆黛瓦的風景(青未了故土難離)3

闌坡,從本質上說并不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既是生活所迫,就如布雷東那副《拾麥穗的女人》,盡管有光鮮的人物沐浴在金色的陽光裡,構成一幅和諧、甯靜的圖畫,盡管畫家的初衷就是用畫筆營造一個世外桃源,但實際情況是,在收獲麥田的人群中,拾麥穗的人是處在最底層的,他們是在收割後的麥田做最後一次清掃,以獲取地裡殘存的那一點糧食,這就讓人無法将其與臆造的美感聯系起來,所以說到底也隻是畫家理想化的一次創作。但他在作品裡所要表達的農人們的快樂,又是真實存在的,在我看來,這是善良樂觀的農村人在生活的無奈中被迫與天鬥與地鬥的樂趣,是一種天生的樂觀,在逆境之中的豁達。時至今日,田野依舊空曠,卻隻有高遠的藍天和穿雲而去的燕雀,蟲鳴依舊紛雜而悠遠,但現在的孩子都不以捉蟲子為樂久矣,更别提在冷風瑟瑟的晚秋出門去闌坡,人們因為物質的豐足而遠離了土地,沒有了困境的同時,也失卻了與天地争鬥的樂趣,這是一種遺憾。今天,我站在十一樓的窗台前,望向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想起童年時“闌坡”的快樂,心中越發思念故土。土地,賦予人類永久的深情,是最不該被人們遺忘的。

壹點号青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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