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國梁

《世說新語》中記載了這樣一件事:孫子荊年輕時不想當官,想做個隐士,他本來要對王武子說“枕石漱流”,卻因口誤說成“漱石枕流”。王武子笑了:“流水可以枕靠,石頭可以漱口嗎?”孫子荊隻好辯解說:“用泉水做枕頭可以洗淨耳朵,用石頭漱口可以磨砺牙齒。”

且不說“枕石漱流”的隐居生活多麼有妙趣,單是一個“洗耳”就非常有意思。我們常常洗臉、洗心,不知有沒有洗過耳朵?即使不過隐居生活,人在滾滾紅塵中栖息,也要經常洗洗耳朵。越是在喧嚣中掙紮太久的人,越需要多洗一洗耳朵。“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陶淵明如何在人海沸騰中保持耳邊沒有車馬喧嚣之音?我想他除了心遠離塵俗之外,一定也會經常洗耳。

我們的五官中,耳朵是比較敏感的,有時候甚至比眼睛更敏銳。而且耳朵不受視野限制,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均聽得到,不會像眼睛那樣“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另外,耳朵不會像眼睛那樣“橫看成嶺側成峰”,耳朵很忠實,能夠把聲音原原本本輸送過來,很少發生偏差。當然,閉目塞聽或者充耳不聞是主觀故意的行為。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個裝聾的人你更是無法叫應。書上曾說古人睡眠有三個層次:一是睡目,二是睡耳,三是睡心。這樣來說,跟眼睛比起來,耳朵離心靈更近。

正因為如此,我們的耳朵更需要常洗洗。你想啊,耳朵每天承受多大的負荷?人聲吵嚷、車馬喧嚣、噪聲擾攘……這些滾滾而來的聲音無一不對耳朵造成困擾。這些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們的耳朵會聽到來自各種各樣的人的各種各樣的聲音。

贊美和表揚、恭維和奉承、批評和指責、謾罵和侮辱……這些聲音攪擾得我們片刻都不能安甯。尤其是有些聲音真假難辨,比如你聽到的明明是贊美,可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你捉摸不透,有的人甚至迷失在這樣的聲音中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再比如,你聽到的明明是批評,這些聲音讓你的耳朵被刺痛卻有警醒的作用,當然這樣的警醒是你在洗耳之後發覺的。所以,洗耳是我們每個人的必修課。

長期生活在各種聲音中,耳朵一定會積塵。塵垢還會硬化成繭,讓我們的耳朵靈敏度下降。經常洗耳,可以保持耳朵清醒,進而保持心靈清醒。我洗耳的方式很簡單,就是給自己留一段空白時間,也是在為生活留白。這段時間之内,什麼都不做,什麼都不想,隻需要放上一段輕松舒緩的音樂,音樂如水,靜靜地沉入其中,徹底放空自己,也讓耳朵徹底放松,讓心靈徹底放松。

好的音樂具有淨化和療愈的功能,緩緩地蕩滌着耳朵裡面的塵垢。把那些攪擾身心的聲音,用流動的音樂沖刷幹淨。耳朵幹淨了,感覺整個人都清清爽爽。洗耳的方法因人而異,有的人喜歡投身大自然,用鳥鳴或者流水等天籁之音沖洗耳朵裡的積塵。無論什麼樣的形式,能夠洗洗耳朵是一種智慧,也是一種幸福。

洗耳之後,蕪雜之音被過濾掉,整個人都是通透的。洗耳就是在洗心,用雙耳的明淨換得清醒,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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