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合冬天的味道?作者:宮立(河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下面我們就來聊聊關于适合冬天的味道?接下來我們就一起去了解一下吧!
作者:宮立(河北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
不同的人,對冬天的感覺截然不同。梁實秋感歎“冬天實在是很可怕”,錢歌川卻大聲呼喊“我愛冬天”。茅盾雖然“對于一年四季無所偏憎”,但在他看來,“冬天的味兒好像特别耐咀嚼”。
如果用一個字來描述北方的冬天,那當然非“冷”莫屬。蕭紅在小說《呼蘭河傳》裡所寫的呼蘭河的冬天那才真叫冷,“嚴冬一封鎖了大地的時候,則大地滿地裂着口”,“水缸被凍裂了;井被凍住了”,“小狗凍得夜夜叫喚,哽哽的,好像它的腳爪被火燒着一樣”,“大風雪的夜裡,竟會把人家的房子封住,睡了一夜,早晨起來,一推門,竟推不開門了”,“人們走起路來是快的,嘴裡邊的呼吸,一遇到了嚴寒好像冒着煙似的”,“賣豆腐的人清早起來沿着人家去叫賣,偶一不慎,就把盛豆腐的方木盤貼在地上拿不起來了,被凍在地上了”,怎一個冷字了得。
南方的冬天與北方是不一樣的,如于堅所言,“冬天這個詞和正在眼前的具體事物無關,它甚至和棉襖、圍巾這些北方的搶手貨無關”。冬天的北方,“土地梆硬,樹枝全抽搐着,害病似的打着冷顫;雀兒們曬太陽時,羽毛乍開好像絨球,緊擠在一起,彼此借着體溫”,路上“凍得通紅的鼻尖,迎着冷冽的風”的行人隻感覺到“面頰和耳朵邊兒像要凍裂似的疼痛”。而此時的雲南“一片蒼綠”,“無論是葉子闊大的樹,還是葉子尖細的樹,抑或葉子修長的樹,都是綠的,隻是由于氣溫不同,所以綠色有深有淺,有輕有重”,“從雲南群山的某一座山峰往下望去,隻見一片蔥茏,這時已是十二月底,一點冷落的迹象也沒有,偶爾地有些紅葉、黃葉從這裡那裡冒出來,使山林的調子顯得更為暖和。一直到三月份,這無邊無際的綠色也不落去,它直接在樹上轉為了春天的嫩綠。”當然,并不是所有的南方冬天都不冷,隻是冷的程度沒有北方那麼強烈罷了。南方的冬天是有些清冷的,在北方可以生爐子、燒暖氣,而“南方的冬天比北方難受,屋裡不升火。晚上脫了棉衣,鑽進冰涼的被窩裡,早起,穿上冰涼的棉襖棉褲,真冷”(汪曾祺)。
夏天的太陽,像個大火爐,都能把人燒焦,我們唯有敬而遠之。冬天的太陽,卻是我們所歡喜的,“空中融融地混合着金黃的陽光,把地上的一切,好像也照上一層歡笑的顔色”(缪崇群)。冬天曬曬太陽還是不錯的,“把椅子靠在窗緣上,背着窗坐了看書,太陽光籠罩了我的上半身。它非但不像一兩月前地使我讨厭,反使我覺得暖烘烘地快适。這一切生命之母的太陽似乎正在把一種祛病延年,起死回生的乳汁,通過了他的光線而流注到我的體中來”(豐子恺)。然而,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自由地曬到太陽的。“曬不到太陽的人往往最能感受冬日陽光的可愛”,葉兆言有最為切身的感受,“我住在一樓,門前是兩座高樓,巍然聳立好像大門牙。冬天一到,能見到的陽光,就是牙縫裡透出來的一點點。難怪會有暗無天日這種形容。沒太陽确實很痛苦。先是冷,負曝奇溫勝若裘,房間裡陰森森的,這是冬天裡的冬天。其次心情壓抑,老不見太陽,情緒惡劣得想吵架”。難怪郭楓情不自禁地呼喊,“那個老冬天,不曉得跑向哪兒?讓他裹着一身陰寒去流浪吧!我們喜歡陽光。”
寒冬臘月,不管天多冷,隻要喝碗熱乎乎的臘八粥,心裡就暖暖的。臘月初八,喝臘八粥當然是必不可少的,“初學喊爸爸的小孩子,會出門叫洋車了的大孩子,嘴巴上長了許多白胡胡的老孩子,提到臘八粥,誰不口上就立時生一種甜甜的膩膩的感覺呢”(沈從文)。不同的地方,臘八粥的原料、做法各有不同。冰心回憶小時候她母親做的臘八粥是“用糯米、紅糖和十八種幹果摻在一起煮成的”,“幹果裡大的有紅棗、桂圓、核桃、白果、杏仁、栗子、花生、葡萄幹等等,小的有各種豆子和芝麻之類,吃起來十分香甜可口”。老舍說:“這不是粥,而是小型的農業展覽會”,“是用所有的各種的米,各種的豆,與各種的幹果(杏仁、核桃、瓜子、荔枝肉、蓮子、花生米、葡萄幹、菱角米……)熬成的”。沈從文在《臘八粥》中寫道:“把小米,飯豆,棗,栗,白糖,花生仁兒,合并攏來糊糊塗塗煮成一鍋,讓它在鍋中歎氣似的沸騰着,單看它那歎氣樣兒,聞聞那種香味,就夠咽三口以上的唾沫了,何況是,大碗大碗的裝着,大匙大匙朝口裡塞灌呢!”臘八粥,并不都是甜的,周紹良還提到,“揚州地方,在臘八這天,除了燒煮甜臘八粥外,還有用青菜、胡蘿蔔、豆腐、雪裡蕻、黃花、木耳切絲炒熟合于白米煮成了的粥中,謂之鹹臘八粥”。
冬天的吃食,除了臘八粥,還有很多可以品嘗的。冬天,最讓朱自清念念不忘的是熱騰騰的白煮豆腐,“‘小洋鍋’(鋁鍋)白煮豆腐,熱騰騰的。水滾着,像好些魚眼睛,一小塊一小塊豆腐養在裡面,嫩而滑,仿佛反穿的白狐大衣”,“父親得常常站起來,微微地仰着臉,觑着眼睛,從氤氲的熱氣裡伸進筷子,夾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我們的醬油碟裡。我們有時也自己動手,但爐子實在太高了,總還是坐享其成的多”,“這并不是吃飯,隻是玩兒。父親說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我們都喜歡這種白水豆腐;一上桌就眼巴巴望着那鍋,等着那熱氣,等着熱氣裡從父親筷子上掉下來的豆腐。”冬天,汪曾祺的老家江蘇高郵也吃豆腐,不過是凍豆腐,“豆腐凍後,不知道為什麼是蜂窩狀。化開,切小塊,與鮮肉、鹹肉、牛肉、海米或鹹菜同煮,無不佳。凍豆腐宜放辣椒、青蒜”。
對穆旦而言,“人生的樂趣也在嚴酷的冬天”。“寒冷,寒冷,盡量束縛了手腳,潺潺的小河用冰封住口舌,盛夏的蟬鳴和蛙聲都沉寂,大地一筆勾銷它笑鬧的蓬勃”,穆旦“愛在冬晚圍着溫暖的爐火,和兩三昔日的好友會心閑談,聽着北風吹得門窗沙沙地響,而我們回憶着快樂無憂的往年”,“我愛在雪花飄飛的不眠之夜,把已死去或尚存的親人珍念,當茫茫白雪鋪下遺忘的世界,我願意感情的熱流溢于心田,來溫暖人生的這嚴酷的冬天”。
讓我們和馮骥才一樣,一起“從大地注視着這冬天的腳步,看看它究竟怎樣一步步、沿着哪個方向一直走到春天”!
《光明日報》( 2020年12月18日16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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