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已到正月末,年的味道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鵝毛般的雪花姗姗來遲,沒一會兒花圃就白了頭,竹子就彎了腰。雪,已經飄飄灑灑一整天,到了晚上,也絲毫沒有喘口氣的意思,也許,它們也被如墨如畫的江南風景吸引,畢竟,它們不常來。
剛剛走下崗亭,小呂就忙慌地跑回連隊,他憋了一肚子的話想找人聊聊,糾結了幾天的煩悶想一吐為快。大雪讓整個營區都變得安靜,可小呂躁動的心始終沒有安甯。遠遠望到指導員房間依舊亮着燈,小呂的心已經松了一半。快到門口,小呂慢下步子,抖抖身上的雪,輕輕貼在門上,擡起右手正準備敲門時,屋裡傳來低沉的交談聲,小呂這才發現,靠門的窗戶上還有閃動的人影。“指導員的房間又熱鬧起來了,下次得早點來。”小呂搓着手,一步三台階地跨上二樓,準備洗漱休息。
小呂說得沒錯,指導員的房間又熱鬧起來了。
事情還要從一次作風督查說起。臨近農曆新年,單位作風督查小組來到連隊檢查指導。從實地查看到官兵反映,督察組都甚是滿意,便要起身奔赴下一個單位。就在臨走前,組長站在連隊樓前給指導員提了要求:“要繼續嚴格執行相關紀律,在知兵、愛兵、不離兵上多琢磨。”
督察組走後,指導員在樓前的籃球場上徘徊踱步,想着:“怎麼能和大家再拉近距離呢?”正犯愁時,指導員看到自己房間貼着磨砂紙的窗戶和隔壁連部透亮的窗玻璃,頓時有了主意。
晚點名,指導員當着全連的面撕掉了窗戶的“面紗”,這樣一來,指導員的房間也是一覽無餘。其實,窗戶上的磨砂紙在指導員剛到任時就有,指導員一直沒有在意。直到督察組的到來,讓指導員想到:“門一關,自己房間就成了‘密室’,外頭看不到裡頭,豈不成了一人一房一世界了?豈不是把官兵拒之門外了?”
指導員在機關工作時就和連隊官兵很是熟悉,加之懂些心理咨詢常識,也平易近人,大家夥兒都願意找他聊聊天、訴訴苦。指導員特意在靠近窗戶的房間裡最寬敞的地方放了兩把椅子和一個小桌子,桌上放着一對動漫士兵的擺件和一盆小小的栀子花,兩把椅子相對成120度,坐下來正好斜對面,距離适中,給人舒适放松的感覺。
“指導員,忙不忙?”次日中午,小呂叩開指導員的門。指導員停下手中的工作,招呼小呂坐下,遞上一杯水。因為拆掉了磨砂紙的緣故,房間裡更顯亮堂。小呂和指導員背對着窗戶坐下,起初兩個人聊得很是融洽,沒過一會,門外開始有人來回走動。指導員的房間是三排到水房的必經之路,人流量着實不小。每每聽到門外有動靜,小呂就不自覺地從窗戶上望去,有時四目相對,眼神來不及閃躲,隻能尴尬地搓搓手,回以淺淺的微笑,一來二去,小呂也沒了心思。
“指導員,我……那個家裡說中午讓我打個電話回去,我下次再給指導員彙報吧……”小呂一邊慢慢起身,一邊找着借口。指導員雖然看出點意思,卻也沒放在心上,送走小呂後又埋頭工作了。
漸漸地,指導員發現大家的煩心事好像少了很多,“接待量”已經屈指可數。
漸漸地,指導員察覺到了反常,偶爾有人來坐坐,也會時不時地瞥向窗外,指導員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說錯了話。直到一天,指導員看着空蕩蕩的椅子,坐在上面,順手拿起桌上的擺件端詳起來,栀子花也因為得到了更充分陽光的緣故,長得愈發旺盛。指導員放下擺件,想着給栀子澆點水。突然,手機屏幕亮起,原來是對象打來的微信視頻電話。指導員猶豫一會,還是脫下外套,勉強按下了綠色的接聽鍵。一張冷冷的面孔鋪滿了手機屏幕,還沒等指導員反應過來,對面就是“一頓輸出”,指導員被怼得直撓頭。正當指導員想張口反駁時,窗外有人影掠過,指導員下意識地起身躲開。
“等下,等下再掰扯……”指導員靈光一閃,雖然能明顯感到屏幕另一端的憤怒值已經滿格,但指導員還是挂斷了電話。
“小呂,你和女朋友最近怎麼樣了?”
“還好,還好。”
“那你覺得我把這窗戶搞得這麼亮堂怎麼樣?”
“挺好的,挺好。”
小呂被請進了指導員的房間,這次堅持不坐在靠窗的椅子上,隻是背對窗戶站着,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指導員的問題。指導員見狀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是啊,指導員,上次回去後,戰友都問我和女朋友是不是又吵架了。雖然他們是關心我,但我也不想讓大家知道,可我坐在這,别人都知道我來找你了,大概一猜就知道咋回事。”小呂指了指那兩把椅子,“還有上次劉班長過來,大家就都知道他和媳婦又吵架了。還有,像我晚上從機關下班,想找指導員聊聊天,又怕班長誤會我有事不和他說,主要是他那幾天加班确實挺忙……”指導員再三追問,小呂也打開了話匣子。
第二天晚點名結束,指導員捧出了一盆麗格海棠。
“最近我不喜歡栀子花了,看上了這。這家夥喜陰不喜陽,所以啊,我得把我房間的窗戶重新貼上砂紙,大家夥有事沒事記得來幫我澆澆水。”
海棠會開嗎?我想會吧,用心栽培的花有什麼理由不開呢?
作者:吳飛亞
播音:張育銘
來源:火箭兵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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