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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聲講真實文化

圖文 更新时间:2024-11-28 01:41:16

梁曉聲講真實文化(專訪梁曉聲我的一個清醒就是再也不裝自己深刻的樣子了......)1

人間清醒

專訪 作家 梁曉聲

吳小莉:你陽光嗎?

梁曉聲:憂郁的陽光。

吳小莉:您還享受寫作嗎?

梁曉聲:享受啊,我頭腦中還有一些素材糾纏着我,不把它從頭腦中搬到稿紙上安放,我就睡不好......

吳小莉:您真是人間清醒。

梁曉聲:沒有這點清醒的人, 還當作家幹什麼呢?

當貧與富的差距最近距離呈現眼前,

曾經的窮歡樂會被掃蕩得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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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曉聲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大家庭,父親是哈爾濱一家建築公司的三級抹灰工,一家7口全靠父親一個人的工資養活。1968年,梁曉聲高中畢業後,在北大荒度過了7年的知青歲月。這期間,他創作了第一部小說《向導》,随後開始了他的文學生涯。

吳小莉:小時候的窮對您意味着什麼?

梁曉聲:窮當然是最不好的一種感受,當一個環境封閉的時候,我們小的時候隻生活在“光字片”,孩子們和孩子們之間可能還有着一種窮歡樂。

當我們最初進入到市裡的時候,我們哈爾濱的樓房有些的窗是很漂亮的,是俄式的,看到了和“光字片”不同的房舍,看到别人家的孩子站在那麼漂亮的陽台上,望着街景的時候,你整個作為少年生活的、曾經的快樂,可能會被掃蕩得蕩然無存。當貧與富的生活差距,最近距離地呈現在你面前的時候,它有着一種幾乎咄咄逼人的、無聲的力量。

吳小莉:作為一個個體,不論面對什麼樣的困境,應該如何面對自己的生命?

梁曉聲:我們那個時候有可逃循的地方,我在少年和小青年時期是逃到文學裡了,我的精神和心靈可以規避的一個地方。

吳小莉:安放的地方。

梁曉聲:你想象那麼一種情況,在那麼破舊的一個家裡邊,你做着晚飯,然後鍋裡邊是粗糧,苞米或者高粱米在熬着粥,爐火在你面前閃着紅光,燈泡的度數又很低,這時候你一邊看着鍋,一邊坐在火膛邊的小凳上,同時看着一本喜歡看的小人書,竈口的紅光會耀在書頁上......

你沉浸在這個書的故事裡,那會在你的記憶裡留下很好的時光。因為人的心性不可能總是繃緊着,總要給他們有一個可以使心靈停泊在港灣的一個地方。

什麼是“成功”?

活出個樣來,就是好好活過

吳小莉:有沒有哪一部作品,或者文學裡面的某一個人的作為,是您特别想成為的?

梁曉聲:首先雨果筆下的《悲慘世界》中的米裡哀主教,我并不是說我要成為主教。他會把分配給主教的官邸,讓給窮人做收養院,然後他搬到窮人們住的收容院;他還要養奶牛,擠出的奶要給窮人們;關鍵是當冉·阿讓從他那裡偷走了一些銀器的時候,他會說那本來就是屬于人民的,他們派人取走了;米裡哀主教的衣服會補了又補……

吳小莉:那您的俠士精神呢?

梁曉聲:我的俠士精神應該是來自于中國傳統文學。比如《聊齋》有一篇叫《王六郎》,一個漁夫在河邊碰到一個溺死者的鬼魂,自稱王六郎。有一天,王六郎就跟漁夫告别,說他不久之後就要投生。第二天,王六郎又出現了,漁夫就很奇怪地說你昨天不是去投生了嗎?他說昨天我眼見的情形是有一個女子抱着一個孩子,我不能以我一命來換對方二命,何況還有一個孩子。漁夫問王六郎,那你下一次機會呢?他說下一次機會可能幾年之後,可能十年之後,可能百千年之後,可能沒有。嚴格說,我讀了這樣的一段書,當時我好震撼。我突然會覺得會有人是這樣的嗎?哪一個鬼魂不盼望着投生?而投生的機會意味着什麼?可是這個人放棄了......

在現實生活中,我後來讀書多一點,我可能會喜歡胡适、蔡元培,我覺得能像他們那樣做一個知識分子,帶給别人一些理解、一些寬容、一些溫度,也不甚在意别人對自己的不理解、不包容。這一輩子隻有一次能夠向那個層面接近一點,臨死的時候也會覺得我這一輩子真的是好好地活過。我認為好好地活過不是說我快樂過、我享受過、我的一切願望成功了等,我認為也包含我想活出個樣來。民間說的“活出個樣來”可能更多的是指 “成功”,我心裡想的“活出個樣來”,就是在我們物質的生存已經不是問題的時候,我還想活到像那些榜樣式人物 ......

吳小莉:活出個德性來。

梁曉聲:靠近。

今年年初,由梁曉聲的小說、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人世間》改編的同名電視劇播出,這部電視劇讓無數人留下感動淚水的同時,也給梁曉聲帶來了大量社會媒體的贊譽和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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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莉:我給您看幾個觀衆的反饋吧,“從《今夜有暴風雪》就開始看您的小說,文學功底紮實、表達情感深沉,他應該是老知青,有生活有思考”;他說“您很深刻,是個純粹的文化人,不管作品能賣多少錢,從來不是一個文化商人”......

梁曉聲:這都是表揚的話嗎?

吳小莉:表揚的話,您聽得多了。

梁曉聲:我一般能有耐力聽十分鐘,但超過十分鐘就不行了。

吳小莉:您為什麼不敢接受别人對您的表揚呢?

梁曉聲:孩子們聽大人表揚多了,他們也會不好意思的,一個大人如果不再變得不好意思了,那這個大人一定是很油膩了。

吳小莉:您反而去看批評您的人?

梁曉聲:也不太看。親愛的同志,因為我才不在意他們的批評。我是什麼樣的人,我自己最清楚,然後至于别人說的,你們如何看我,與我何幹?全人類的文學,它最好的時期是跟文化啟蒙運動同步重疊的那一個時期,那些作家、那些文學作品所推動社會文化向前的能力,是我們後來一直受益的。到今天,我們依然享受的是文化啟蒙的成果。正因為伴随着啟蒙,哪怕是一首詩、一幅畫,比如說列賓的《伏爾加河上的纖夫》,它都會有着超出一幅畫的作用。我們今天的時期,幾乎人人都是啟蒙者,人人都想啟蒙别人關于世界的事、關于自身的事、關于人類的發展,人人都好像站在宇宙看地球看得那麼清明,活到今天,我的一個清醒就是再也不裝自己很深刻的樣子了。

吳小莉:您以前裝過深刻嗎?

梁曉聲:裝過。

吳小莉:哪個年代?

梁曉聲:得獎之後。得獎之後有相當長的一個時期,這個“裝深刻”非常像我們曾經說過的某些詩人最初寫詩的時候“為賦新詞強說愁”,我們所處的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大家都想被認為是深刻的。

文學的天賦沒那麼高級,

我不主張把文學看成一個多了不起的事

吳小莉:那您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不需要這麼深刻?

梁曉聲:自媒體時期。你突然發現有那麼多的妙言隽語在自媒體中産生,他們的語言能力和傳達出的看社會和人生的智慧性,一點也不低于作家。

吳小莉:您說十八、十九世紀的那些大家已經出現過,接下來的這些,都是在啟蒙運動之後的鋪墊産生的一些作者。您覺得年輕作家們怎麼樣自處?

梁曉聲:年輕作家們傾盡寫作這件事,能被認為是作家就已經夠了。現在作家變成了一個職場,有寫的、有評論的、有出版的,大家可能會有一種合力,就是我們一定要護着這個職場,可不能被邊緣化,不能被平凡化,這個職場一定要依然有着神秘感。而我想說,在今天這職場就是一個平凡的職場。一個年輕人通過寫作,哪怕編出一些穿越的故事,大家還喜歡看,解悶了,大家說網絡作家也罷,說是像我這樣的常青樹作家也罷,我們居然還被看成是作家職場上認真對待寫作這件事的人就夠了。

吳小莉:他需要天賦吧?

梁曉聲:在我們的生活中有許多人有千般百種的天賦,而文學的天賦隻是這其中的一種而已。而作家自己也不要想象自己深刻,不是給一個人寫作品,不是寫給人類中多少人間清醒者這些萬分之幾的人來看,一部好的小說标準就是連初中生和高中生都能看明白。哪個中學生、高中生看不懂《靜靜的頓河》、看不懂《戰争與和平》、看不懂《悲慘世界》、看不懂《紅與黑》?那些作品是面向大衆的。我不主張把文學這件事看得多麼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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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莉:現在在創作什麼?

梁曉聲:現在在完成的是一部年代小說,可能年代更長,應該從1931年開始寫過來,寫到2000年前後,背景放在東北哈爾濱。

吳小莉:有70年的跨度。

梁曉聲:要寫三代人,書的名字定為《父父子子》。我們的中華民族的曆史始終是悲情多于豪邁,中國各方面都發展得向好起來,實際上是由幾代中國人,包括海外的遊子們、華人們對祖國的傾注、對祖國的幫助。我覺得反映這一部分的作品相對是少的,因此我要通過我的這部書,把這部分也帶出來。

吳小莉:您通常都有創作期、醞釀期,我們很好奇您是醞釀期比較痛苦,還是創作期比較痛苦?

梁曉聲:親愛的同志,寫作這件事對我來說并不是一件艱難的事情,我很享受那個想象的過程,一個人物在你的想象中變得清晰了,人物關系也變得豐富了。你逐漸由一個人物、兩個人物構建出一個想象中的小社會,我很享受這一點。

曾經也會為名利而寫作,

後來我會叩問自己寫作的意義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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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小莉:這一個作品從1931年開始,把這個年代記錄下來,您會不會覺得是您的一種使命?

梁曉聲:最初開始寫作是由于喜歡,這種喜歡使自己有了一點小名氣,是一種滿足,這會是一個很長的時間,然後就是為名和利來寫作,到後來的話會叩問寫作的意義。那麼到今天,親愛的同志,這一切包括你說的使命感、責任、“書記員”都會淡化了,我已經73歲了,這一切都會變成一個什麼狀态呢?你就想象一個人從年輕的時候開始開一個面點鋪,他已經做到70歲了,這時候隻想是哪一天關上門,對得起到我這買面點的這些顧客,我不可能一直做到死。

因此我今天要做的,包括我剛才跟你說的那個創作《父父子子》,它并不是說我73歲的時候,還有多麼強烈的時代的責任感,我一定要把那個完成,告訴人們多少事,而更像是我頭腦中還有這樣的一些素材,它糾纏着我,不把它從頭腦中搬到稿紙上,我就睡不好。

就像面點師傅的一缸面還在那裡發酵,很好的一缸面可以做成好的面點,我就不能關門,所以就把這面揉了吧,我就把它做了吧。

吳小莉:您還享受寫作嗎?

梁曉聲:享受!在這個過程中,會跟自己說,這可是我最後的活。其實手力、腕力各方面可能已經不如從前了,隻是憑經驗會多一些,咱最後的活也别做得太差,因為咱們要關門了。

我在加快步伐做一件什麼事呢?緩緩地朝文壇、朝出版、朝文學、朝你們說的讀者或者觀衆或者寫作這件事轉過身來,然後去走到民間,走到一個小鎮,走到一個沒有人能認識你的地方,你去散散步、買買菜,最好誰都不認識你,那最後的人生才是我個人覺得充分享受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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