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豬小淺 | 禁止轉載 | 來源:每天讀點故事APP
溫柔
2014年年初,蘇缇心情大好。她被獵頭盯上,職位和薪水翻番,未來看起來明亮美好。新東家位于淮海路某著名廣場,一号線黃陂南路出來,拐個彎。
這座城市的六月,常常有纏綿細雨不期而至。某天早晨,蘇缇在淅淅瀝瀝的雨聲中醒來,再無睡意,比平時早了一小時出門。在小區門口看到公車時,猶豫了半秒,坐了上去。
車子緩緩開過盧浦大橋,窗外,黃浦江已褪去夜晚的濃妝。伴着嗚嗚的汽笛聲,蘇缇的心裡,流淌過一片化不開的溫柔,如同山間的叮咚泉水。
到站,穿過複興公園,就是精緻的淮海路。時間尚早,蘇缇慢悠悠地在公園裡溜達。剛要拐進一條林蔭道,耳邊突然傳來熟悉的黃梅調,那聲音或高亢,或低沉。一句“為救李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讓蘇缇瞬間失了神。
她呆立在那,不可抑制地想起故鄉,以及一個故人。在那個人人都能哼上一段黃梅調的安慶小城,有她最愛的少年,周天揚。
夢想
要如何形容2005年的周天揚呢?也許每一個水深火熱的高三,都有這樣一個少年。有點小帥,有點裝cool,卻在心裡藏着一個征服世界的夢想。
那年的周天揚,書包裡總是帶着傻瓜機。别人忙着考大學,他忙着做白日夢。如何盡快賺到錢,買人生中第一台單反,是他整天思考的頭等大事。
春天的黃昏,蘇缇抱着語文書,在操場上背古文。背得苦悶時,耳邊突然聽到“咔擦”聲。擡起頭,便看到遠處拿着相機的周天揚。她皺着眉,正想找他理論,周天揚走過來說:“不想背就不要背呗,這樣為難自己,多不劃算。喏,你看你,一臉的愁苦相。”
蘇缇接過周天揚遞過來的相機,可不是,照片中的姑娘,頂着一張苦瓜臉,難看極了。再翻其他的照片,有籃球場上奔跑的少年,聯歡會上唱歌的姑娘,還有一群圍在一起談天說地的姑娘和少年……明亮的青春,都在周天揚的鏡頭裡。
而她的青春,是寡淡的。
黃昏的暮色裡,周天揚陪着看起來不快樂的蘇缇,說了很多的話。談到理想這個詞時,蘇缇覺得周天揚的身上,像是被鍍了一層金邊,閃閃發光。
她羨慕周天揚,可以肆無忌憚地說夢想。即便夢想很遙遠,他仍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堅持。周天揚手指遠方,描述未來的樣子,讓蘇缇覺得特别帥,也特别cool。
很久以前,蘇缇也有過盛大的夢想。她癡迷黃梅戲,想站在舞台上,唱一輩子的《女驸馬》。但在老師和父母看來,荒誕得不值一提。安慶小城的大街上,随便拉個人,都能哼上一段黃梅調。所以,這怎麼能稱之為夢想?
那個黃昏之後,周天揚常常陪蘇缇聊天。有時,兩人還偷偷去小城的劇院,聽一段黃梅戲。每當聽到《女驸馬》選段時,坐在旁邊的周天揚都會歪過頭來,跟她感歎:“喏,你看,馮素貞多勇敢。”
後來的時光裡,蘇缇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周天揚說這句話時的表情。
2006年的春天,蘇缇也很勇敢。她和整天做着白日夢的周天揚,談了一場動靜很大的戀愛。那時,距離高考,還剩兩個月。
重逢
一上午,蘇缇的耳邊,都是黃梅調的聲音,整個人處于遊離狀态。
算起來,她和周天揚失去聯系已有四年。這四年,她談過兩場戀愛,蜻蜓點水,點到為止。分手時,對方給的理由不約而同都是,蘇缇心不在焉,沒誠意。
心裡裝着一個人,當然會心不在焉。隻是,蘇缇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不久,她就和心底的那個人,在公車上重逢。
那天,蘇缇處理完公事,走出大樓時,正撞上一抹湛藍的天空。大朵的白雲,像甜甜的棉花糖。蘇缇的心,融化在這樣詩意的良辰美景裡。
絕不能辜負這樣的好天氣,她當即決定翹班,去坐坐傳說中的雙層巴士。
上到公車第二層時,蘇缇卻愣在那裡。一群乘客裡,居然坐着在她夢中頻頻出現的周天揚。即便那一刻,他的臉藏在單反後面,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同樣愣住的,還有周天揚。
趁着公車靠站,周天揚正在拍衡山路上綠意濃濃的梧桐。可鏡頭裡,卻突然跳出踩着細高跟,穿着一身職業套裝的蘇缇。
時光在那一刻靜止。重逢的畫面過于美好,以緻于過往歲月裡所有的不愉快,全都一筆勾銷。隻剩下心動,和欣喜。
消失
2006年的那場戀愛,幾乎花光了蘇缇十八年來,所有的勇氣。
她被父母和老師的政治教育課,弄得煩不勝煩,但和周天揚在一起的快樂,早就淹沒掉那點美中不足的小煩惱。
那時候的蘇缇覺得,任何一段愛情,隻要當事人努力,就沒有哪種力量能将他們分開。就像馮素貞,她的勇敢與堅持,成就了花好月圓。
這一年的九月,蘇缇去上海讀大學。同行的,是周天揚。
按照周天揚的人生規劃,讀完高中,他就要邊打工,邊行走天下。因為蘇缇,他決定先去上海念技校。那時,未來在他們眼裡,明亮得如同薔薇開在四月。
可是,周天揚在那所整天講如何當電工的學校裡,呆了一年,就退了學。為這事,兩人大吵一架。吵到最後,周天揚有些喪氣地說:“要不,咱還是算了吧?”
“周天揚,你想甩了我嗎?我告訴你,沒門。”蘇缇說這些的時候,心底比任何時候,都缺乏底氣。她不得不承認,自己越來越看不到所謂的未來了。
退學後,周天揚做過很多工作,從房産中介,到酒店服務員,換了一個又一個。賺來的錢,全都砸在攝影器材上。那段時間,周天揚總信誓旦旦地說:“蘇缇,你給我時間,等我出名了,你就是我身後的那個女人。”
抱怨是慢慢開始的。當身邊的同學,聊起男友這個話題時,蘇缇第一次感到了寒酸。酒店服務員?她難以啟齒。
後來,她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是:“周天揚,你能不能有出息點?别一天到晚整些沒用的東西”。這樣的話,說到第四年,蘇缇畢業。周天揚的攝影夢,還隻是夢,他沒找到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
當蘇缇第N次說着同樣的話時,周天揚消失了。
他們尚未好好告别,就消失在了彼此的生活裡。那是2010年,蘇缇弄丢了周天揚。
心動
長樂路“趙小姐不等位”餐廳,兩人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輕輕地說起過往,也聊起當下。
這四年,蘇缇在魔都拼命加班。也許再花一年的時間,她就能付個房子的首付。這四年,周天揚窮遊世界,仍然沒有名氣,沒有存款。
年初,蘇缇在魔都春風得意時,周天揚回安慶開了一家影樓。知道那家影樓的人,都覺得老闆有些古怪。他總是在店裡,循環播放《女驸馬》。不過,周遊過世界的周天揚,果真是不一樣。據說,他拍的照片,有靈魂。
“知道嗎?這家餐廳,是老闆為老闆娘開設的“深夜食堂”。以前有同事說起過這裡,果真是很有愛。”蘇缇和周天揚說起餐廳的來曆。其實,當年除了唱黃梅戲的夢想,她的第二個夢想,是開家小店。
“那要不要回安慶,當小店的老闆娘?”周天揚臉上的表情,像是回到了十八歲,一臉的小邪惡。
“啊?”蘇缇嘴裡的一口水,差點噴了出來。
周天揚識趣地轉移了話題:“等你結婚了,婚紗照我全包,保準将你拍成天仙。”
蘇缇為前面那句話,失了神。
回去的時候,出租車的廣播裡,有女聲緩緩地唱“隻是永遠,我都放不開,你給的溫暖。”她在這句歌詞裡,忍不住一遍遍問自己,回去,這可能嗎?
遵從内心的選擇,答案,是否定的。
盡管,這個男人仍然像2005年一樣,讓她心動。可她再也不是2005年,那個為了愛情,可以勇敢到無所顧忌的蘇缇。
現在的她,是生活在大都市的成功白領,而周天揚不過是小城裡,不值一提的落魄攝影師。在世俗的眼光裡,他們之間,隔了距離。
告别
三天後,蘇缇收到周天揚,從安慶寄來的包裹。打開,裡面是一疊厚厚的照片。周天揚每到一個地方,都找路人幫他留影紀念。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照片的左邊,都有一個空白的位置。
周天揚說,這個位置,我為你留了四年。他還說,我最愛的高中女生,祝你幸福。
蘇缇的淚,在最後那句話裡,嘩啦啦地掉了下來。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馮素貞,可以為愛孤注一擲。現在的蘇缇,不過是個俗人。
2014年最後一天,蘇缇回了一趟安慶小城。站在街角,遠遠看到那家影樓,有個年輕姑娘,圍着那個熟悉的身影說說笑笑。
畫面太美好,蘇缇不忍心前去打擾。
但那個時空交錯的瞬間,蘇缇卻在心裡,和2005年的自己,以及2005年的周天揚,做了徹底的告别。祝福他,也祝福自己,在各自的世界裡,都有happy ending的結局。
豬小淺,雜志撰稿人,文章散見于女報時尚,愛人,意林,青年文摘等。新浪微博:@豬小淺
沒過瘾?看更多奇妙愛情物語,iPhone用戶可以到蘋果商店搜索【每天讀點故事】下載收看。如果你沒有iPhone,請加微信号dudiangushi收看。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