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沒有哪個時代的女性像現在這樣，特别追求用職場上獲得的價值來證明自己真的在成長。表現在連續劇中，則是劇中女性形象的重要轉折都發生在職場上事業出現變化的時候。

2019年的大女主劇《都挺好》、2020年女性群像劇《三十而已》以及2021年開年即熱播的雙女主劇《流金歲月》，不約而同地以“她力量”作為口碑主打，對劇中人物在職場上的工作起伏和婚戀狀态下的情感變化進行幾乎同等比重的展現，塑造出不同于傳統審美樣式的女性形象。

目前正在台網同步首播的47集連續劇《正青春》，同樣聚焦于都市職場上的女性成長故事，用現代化、國際化和都市化的職場生态作為承載情節發展的主要空間，在形象塑造上全線采用了“又A又飒”的時尚新寵廓形。

“又A又飒”：在性格描繪和視覺設計的内外方面有意突出女性的強勢美感

每當《正青春》片頭音樂響起的時候，畫面上首先出現初出茅廬的女主人公站在摩天大廈前擡頭仰望。鏡頭反打之後，巨大的樓體虎視眈眈地俯瞰下來，而即将踏入職場、經曆未知艱險的年輕臉龐上則交織出複雜的表情，既有掩飾不住的困惑和迷茫，也有洶湧蓬勃的進取野心。就像巴爾紮克筆下的外省青年拉斯蒂涅，在夜色中久久眺望着塞納河兩岸蜿蜒鋪展開的巴黎燈火，氣概非凡地說：現在咱們來拼一拼吧。

現代化的都市為女性提供了各種各樣可以“拼一拼”的機會，更有大量的就業機會和更注重綜合素質而不是強調體力優先的非傳統崗位，讓女性得以步入職場深處，展現出被遮蔽已久的工作價值和競争力。《正青春》中的出場角色幾乎覆蓋了一家公司裡的所有崗位類型：總裁、總助、總監、經理、助理、前台、以及位于晉升鍊條底部的實習管培生。主人公章小魚雖然在開場時抽到了莽撞人太天真的性格腳本，但在經曆了數不清的市場實戰之後，終于擁有了坐看旖旎風光的高管辦公室。扮演章小魚的青年演員吳謹言曾在古裝宮鬥劇《延禧攻略》中扮演天賦異禀的魏璎珞，如同遊戲打怪升級一般，一路從宮女擢升為皇妃。這次在帶有勵志色彩的時裝劇《正青春》中，形式上的“打怪”變成了硬碰硬的“打單”，從入門級的“掃樓”推銷做起，像打攻堅戰一樣簽下一張又一張新訂單。而和她并肩作戰的，不僅有慧眼識人、帶她入行的師傅上級，也有惺惺相惜、聲氣相求的同事，辦公室中的源于互相欣賞和利益共享的出手相助，與職場上無處不在的暗戰、陷阱、傾軋一起構成了寫字樓中的衆生相。“又A又飒”正是這些靠業績說話，據實力排名的新時尚女郎們的氣場追求。

A的概念來自希臘字母“α”，也是alpha的首字母，表示開端、第一的含義。“飒”的意思更是如其字面所表現的那樣，迎風而立，利落清爽。作為一部定位在美妝行業的都市職場時尚劇，《正青春》的人物形象在性格描繪和視覺設計的内外方面都有意突出了女性的強勢美感，事無巨細地為觀衆們提供了根據崗位選衣衫的穿搭指南。

女性群像要想繼續增長“她力量”，須将行業内在奧秘挖掘得更加細緻徹底

在視覺營造方面，《正青春》做到了外觀上的多樣呈現并足夠好看。行業新人介于校園畢業和職場過渡之間，減齡裝扮搭配裸色系妝容；職場精英逐漸養出了内心的城府，衣服的裁剪和面料都追求不露聲色的貴價感；位于辦公室政治頂端的女總裁則表現出更大的穿衣自由，反正無論從經濟實力還是職場守則來說，都不會有哪個下屬貿然與她撞衫、撞包、撞色。就像同類型韓劇裡的考究布景那樣，《正青春》的視覺層面達到了較高的完成度。

然而如果從行業劇的更高要求來看，有些内功還是不容遺漏的。

現代都市的魅力之一在于它對全球經濟的實際參與程度很高，能夠在一線城市中具有超大規模并穩步增長的公司實體都不可能僅靠小範圍的内循環經濟，憑海臨風的灑脫爽利根本上還是來自專業實力賦予人物不可替代的職業價值和崗位奉獻。外觀上的好看是加分項，有必要，但是分值有限，遠遠不足以撐起人物的全部可信度。因此，劇中人物一邊口口聲聲說着法國總部，另一邊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實景使用相應的外語，對于職場劇的真實質感難免會大打折扣。另外，劇中在表現商戰中你來我往的言辭犀利交戰時，言語間步步為營，卻多次忽略演員們的身體語言。一旦人物在細節上因為缺乏精心細審而露出破綻出了戲，接下來再想強化角色的身份特征就很難繼續抓緊觀衆的注意力。

為了刷新觀衆們的觀劇體驗，《正青春》的情節中努力融入了當前流行的多種新技術，将傳統的商業銷售與網絡直播帶貨、人工智能程序等聯系在一起。同時，劇中在表現行業面臨轉型發展的重要關口時，又設計了适應全球時态的雲端在線會議和風投并購小程序等環節，将相對新穎的技術應用手法納入劇中，更進一步地打開了情節叙事的懸念空間。這些嘗試不僅拉近了與年輕觀衆的心理情感距離，也在相當程度上打造出吸引觀看的時尚新夢——出入大都市繁華地段的高端寫字樓，在跨國公司裡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通勤上班時光鮮亮麗，業餘閑暇時既有純真戀人也有酒肉朋友，最好再加上一個無條件奉獻的帥氣多金追求者，永遠雪中送炭，永遠及時地化解危機，就像劇中何潤東扮演的神秘富豪溫哲那樣矢志不渝地單戀章小魚，而且不求回報。不過，夢如果做得太美就更容易醒來，現代都市職場劇中的女性群像要想繼續增長自身的“她力量”，或許不能過于依賴造夢的能力，還要将行業工作的内在奧秘挖掘得更加細緻徹底，在高度可信的專業化叙事中達到兼具内功與外在美的“又A又飒”。

作者：楊俊蕾（複旦大學中文系教授）

編輯：陸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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