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春秋曆史為背景的戲說故事】
引子何以為恨
“寤生,來,看母後為你準備了什麼?”武姜夫人粉面桃花,慈愛的目光恍了寤生的眼睛。
“母後。”寤生輕輕喚了一句。
母親如暖陽般的神情從來都是弟弟的專屬,而此刻?他難以置信的後退一步。
“吾兒,不必拘謹。母後今日特意給你熬了補身的湯藥。”武姜夫人起身,輕拭了眼角的幾滴淚珠,快步過來拉住寤生的手,又說道:“看吾兒清瘦,哪有我鄭國儲君的派頭,隻怪母後昔日疏忽了吾兒,今後斷然不會如此。莫怪母後。”
“兒臣不敢。”寤生低頭輕聲呢喃道。
“來,快快喝。”武姜夫人催促道。
寤生接過碗,淚水濕了眼眶,原來這就是被母親疼愛挂念的滋味。
一飲而盡,湯藥溫熱,暖人肺腑,漸漸融化了寤生心中的寒冰。
片刻,寤生忽覺腹痛難忍。腹中如刀劍相交,絞腸痧痛,一口鹹腥,噴湧而出。
武姜夫人笑吟吟地看着,仍舊溫暖如初。隻不過,那嘴唇像嗜了血一樣,嬌豔欲滴。弟弟叔段從圍帳之後轉出身來,同樣笑吟吟地看着他。見他口吐鮮血,還未死絕,便快步上前,舉起手中的刀斧,惡狠狠直劈下來。
“啊!”寤生猛得從床上做起,氣息急促,冷汗涔涔。
床前燭火搖曳,窗外西風烈烈。
“母親,你就這麼恨我入骨!”一雙清澈的眸子,劃過淡淡的憂傷。
【1】何以為生
昏暗的偏殿裡,陰冷潮濕。一位衣衫單薄的少年,臨窗而立。他雖面如冠玉,但眉宇之間閃過一絲難言的惆怅。
“公子,不出去看看嗎?今天可是夫人的生辰。”乳母在身後說道:“前殿歌舞歡天,絲弦悅耳,熱鬧得很呢。”
“即是生辰,公子段可哄她開心。我去?她,隻會動怒。”少年說罷,轉身獨自拿起竹簡。
“大王已經立公子為鄭國儲君,公子實在不必事事隐忍。”乳母說了句不知輕重的話。
“哐當”一聲,偏殿中的兩人一驚。
闖進四名兵勇,兇神惡煞一般徑直走到少年面前。不由分說,扭住少年胳膊就往外押。
“大膽惡徒!竟敢在儲君寤生公子面前撒野?”乳母上前阻攔,被兩名兵勇推開。
“我等奉夫人之命,押寤生公子到大殿,有事問責。”說罷,推搡之中帶走了少年。
乳母聽完大吃一驚,心想:“糟糕!這等陣仗,想必武姜夫人又要難為自己的大兒子了。為今之計,隻得去請大王。”
待到乳母帶着大王鄭武公匆匆敢來的時候,寤生公子已經被施以鞭刑。
鄭武公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寤生,五髒六腑一陣生疼。如此狠手,在殿外卻聽不到吾兒一聲慘叫。
鄭武公看罷,來到武姜夫人近前,眉頭緊皺,開門見山:“所為何事?”
“大王,臣妾壽誕,一顆大王賞賜的東海夜明珠在寶庫裡不翼而飛。有人看到寤生白日來過,臣妾又派人去他殿中搜尋,果然在東牆的縫隙中找到。臣妾這是在教育寤生作為儲君,一不可以妄為,二不可以偷盜。雖然下手狠重,也是為了他吃痛,從此記住!”
“大王,寤生公子他今天從未離開過自己的大殿。隻因……隻因知道夫人她……不喜公子,所以不敢前來,他絕不會妄為偷盜!”乳母拼死辯解。
“寤生可認錯?”鄭武公橫眉立眼,尖銳的目光掃過乳母,落在武姜夫人身上。
“臣妾無能,教子無方。寤生不肯認錯!”武姜夫人眼神飄忽,看了一眼身邊略帶笑容的幼子叔段。
“既然如此,事無定論,且先令寤生回去養傷,本王自會查明!”
兵勇架着寤生的雙臂,正要退下。寤生緊緊盯着母後,用勁全力說到:“今日母後壽辰,願母後如夜明珠一般,光-芒-璀-璨!”
【2】何以為因
“母後真的因為十年之前的那件事,要置我于死地?”寤生躺在榻上,雙眼緊閉,一顆淚珠悄然滑落,“寤生,逆也!都說當年我雙腳先出的娘胎,母後險些因我喪命,她厭棄我也是應該的。”
“公子,莫要再提,大王立你為儲君,這才是最要緊的。”乳娘輕聲說道:“今日之事,自會還你清白。”
“儲君?清白?她……叔段……取而代之。”寤生說着,氣息漸弱。
臘月,蕭蕭寒風,大雪紛飛,月光如練一般慘白。
十歲的孩童,獨自躺在毫無生氣的殿内。寂靜之中,仿佛埋伏着一隻伺機而動的獵豹,殺機暗湧,稍不留神,屍骨無存。
寤生睜開眼,直直得看着空處,似乎他能與獵豹四目相對。
【3】何以為君四個春去秋來,十四歲的寤生終于成為鄭國的大王,鄭莊公。
天空溫潤如玉,暖陽和煦似錦。寤生仔細看着蒼茫的天地,這片從此以後,為他獨尊的一方天地。
跨入君王殿的那一刻,他回頭,靜靜地看着石闆路和俯首而跪的文官武将。
他撤回的目光,落在唯一的弟弟叔段身上。這個從小集母後萬千寵愛于一身的手足同胞,他和母後的心思如出一轍,從來都不用掩藏,赤裸裸的将兇殘暴露在寤生面前。
“本王初登王位,以孝治天下,故尊武姜夫人為鄭國王太後。”掃視百官之後又說:“公子叔段乃本王一母同胞,至親手足,可堪重任,遂本王欲将要塞制地虎牢關作為其封邑。”
“大王,制地自古以來是咽喉要塞,公子叔段從未領兵,大王三思。”将軍子封直言不諱。
“大王,虎牢關自古兵家必争之地,血腥不堪,公子叔段王親貴胄,何苦去戍守邊關。不如封一處良田肥沃之地,逍遙一生,才顯示大王的仁愛之心。”大夫祭仲勾起淺笑說着。
“此言有理,那便封京城為叔段之屬國。”鄭莊公滿意地順水推舟。
朝堂議事完畢,鄭莊公擺駕回到寝殿。不料,母後王太後武姜夫人早就在端坐殿中,等着他。未等他行禮,武姜夫人急急問道:“可封了一處好地方于你弟弟?”
“禀母後,封京城之地。”鄭莊公恭敬答道。
“算你還顧念兄弟情深。”武姜夫人說罷,喜笑顔開,拂袖離去,竟無一句恭賀新王。
“大王仁厚。京城萬頃良田,城郭廣闊,城牆已超過三百丈,先王所定:屬國城邑不能超過國都三分之一。否則,必為國之患。以大王睿智,為何如此分封?”乳母在一旁問道。
“乳母,切莫妄議朝政!”鄭莊公不置可否。隻是眼神一如既往,淩冽到極緻,像桃花沉入幽然的潭底。
“奴婢失言,請大王贖罪。”乳母低頭行禮道:“大王不計前嫌,寵溺胞弟,真是一顆仁慈之心。”
“退下吧,本王有些乏了。”鄭莊王說完徑直走進内殿。
【4】何以為果叔段入駐京城,得意忘形。自知母親偏袒于他,即使寤生做了大王也不敢将他如何,更不敢在母親那裡造次。明裡暗裡,多年的打壓,那一鞭鞭抽下去,一棍棍打下去,寤生必定早就成為一個唯命是從的窩囊廢。且先好好享受這京城的美人與美酒,逍遙快活,再奪回大王之位也為時不晚。
王太後武姜時常派親信将王城中的情況事無巨細告知叔段。并在朝中拉幫結派,私下囤積兵器,招募兵勇。
叔段不僅每日吃喝玩樂,還開始肆無忌憚擴大封邑。他先後将北邊與西邊的封邑占為己有,用親信,除異己,俨然将成為鄭國的國中之國。
“一個國家怎可有兩個國君?大王若仍放任叔段,老臣請命,去侍奉他罷了!若大王有心懲治,老臣定将叔段押解至君王殿前,任憑大王發落!”君王殿内,将軍子封直言直語,心急如焚。
“不必管他,叔段自小受母後寵溺,行為雖然乖張,但不至于做颠覆王位之事!将軍一片赤膽忠心,本王感激,無他事便退下。”鄭莊公慢慢說着。
子封無奈,轉身退下之際,隻聽鄭莊公說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封擡頭,見鄭莊公已拿起案上竹簡《周禮》,他似有所悟,默然退下。
人心最是欲壑難填。數月之後,叔段吞并的城郭越來越多。
“叔段修城郭、聚糧草,修繕兵甲武器,整頓士兵車馬。這樣下去,百姓也會生出異心。大王,不可再放縱!”子封再次谏言。
“母後也在為他奔走,内應于他。”鄭莊公徐徐說道:“從始至終,母後心中隻有他一個兒子。”
“王太後?臣倒不知。”子封詫異道:“原來大王一直都洞察秋毫!”
此時,鄭莊公目光如炬,高聲道:“時機已到!子封聽命,本王命你率領二百乘車騎讨伐京城!”
子封的軍隊所向披靡,所到之處悉數收複叛軍。叔段大勢已去,逃往鄢城。
叔段站在鄢城的護城牆上,看着四周已被子封的軍隊包圍,點指着國都的方向,罵道:“寤生!好啊!步步為營,處心積慮,誘我叛亂!奸詐小人!”
“不及黃泉,無相見也。”在寝宮内的姜氏瘋也似的不斷重複着這句話,她不相信,寤生,她那個逆來順受的兒子能有如此決絕的氣魄。
【完】
參考書籍:《左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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