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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個人騎一輛電動車

汽車 更新时间:2024-07-30 04:22:33

在北京,這四輛電瓶車行駛在路上,并不會相遇。

孫越的電瓶車是一副“快被擠爆了”的狀态,後座綁着一個大大的餐箱,裡面放滿食物,大餐箱前面有時還擠着一個小餐箱,腳踏闆、把手也總會被牛奶、衛生紙、掃把等占據。他是一位外賣騎手,行駛在北四環的鳥巢附近。

宋春枝是一位保潔阿姨,住在東六環邊上。出門時,她背着一個十多斤的大包,裝着垃圾袋、毛巾、蒸汽機,大包壓在電瓶車的後座上,腳踏闆上還放着一個紅色的工具箱,裝着瓶瓶罐罐的清潔劑。

從宋春枝家出發,上朝陽北路,騎到東四環内,離金剛家的花店就不遠了。那輛粉綠色的電瓶車腳踏闆上,常載着一盆高高的綠植。疫情期間,許多人選擇從花、植物之中尋求安慰。為了方便送貨,上個月,金剛買了這輛電瓶車。

家附近的地鐵站點臨時封站,急診科醫生阿力,最近也改成了騎電瓶車上班。

5月31日,北京多區恢複正常上班,車流中,這四輛電瓶車并不起眼。自北京疫情以來,他們每天跑在城市的不同角落裡,也是因為無數個他們,更多人的日常得以最大限度地保持。

4個人騎一輛電動車(騎過北京的五月)1

取消堂食後,年輕人在路邊用餐。新京報記者 王霜霜 攝

被打碎的日常

五月以來,北京多是晴天。早上7點,孫越騎着電瓶車從住所海澱區的河北新村出門,路過早點鋪子,買了杯粥,用吸管囫囵吸幾口,擰動車把,電瓶車一下子蹿進黑泉路,駛上林萃橋,隻半小時,就到了他送外賣的商圈。

“上傳成功”,孫越把自己的24小時内的核酸檢測陰性結果和健康寶“未見異常”的截圖發到後台,系統提示通過,他才收到當天的第一個派單。疫情防控之下,騎手的核酸檢測頻率從七天一次變成了24小時一次。

1994年出生的孫越被稱為“單王”,他話不多,當過兵,河北承德人。送餐時,孫越從不看導航,他腦子裡有一個活地圖,商圈裡的哪條小路哪條道,總很快能規劃出最快的取餐、送餐路線,“出餐快的先取,出餐慢的後取”。但最近,“單王”也被判了幾個超時單。

取消堂食後,沒做過外賣的商家也開始嘗試外賣,但訂單多、打包人員不夠,出餐慢。過去孫越取餐10多分鐘,但5月初最長的一次,他等了将近一小時。之前,他們還能在商家廚房門口瞅瞅出餐進度,現在,“不許進入取餐”,商家門上都會貼着這樣的通知。

“在門口,隻能幹着急”,孫越隻能刷短視頻緩解焦慮。好在幾天後,商家對每天的訂單量都掌握了,打包、出餐速度也上來了。

早上7點,宋春枝喝了碗粥、吃了點饅頭,也從家裡出發。電瓶車一路路過泥土飛揚的村莊、平房、種着鮮花的城市公路,樓一點點變高,路也越來越幹淨。她最終停在了朝陽區和通州區接界的一個商圈附近,周圍3公裡都是她的服務區域。

上班前的第一件事,也是上傳核酸陰性結果。進客戶家時,宋春枝會主動打開自己的北京健康寶,并詢問客戶是否也做了核酸。不按規定走,訂單系統就會關閉。宋春枝方長臉,高顴骨,高高壯壯的,一副幹活不惜力的長相。她是河南人,今年44歲,有三個孩子,都在上學。每天的工資都對她很重要,對當下的新變化,她适應得很好。“公司要求什麼,就規規矩矩地做”。

客戶居家辦公重新塑造了宋春枝的工作方式,打掃時,客戶會要求先打掃書房,“把書房收拾出來,他們就可以進去辦公”;有孩子的,會要求最後打掃孩子的房間,“怕耽誤孩子上網課”。最近幹活,宋春枝會刻意降低音量,擦地闆時,她蹲在地上,用抹布一下一下地擦着,小心地後撤着挪動腳步,怕驚擾了辦公和上網課的人。

5月27日中午12點,急診科醫生阿力穿上“大白”,戴着N95口罩、防護面罩,在發熱門診值班。他沒吃早飯,喝了點牛奶。再脫下“大白”就是6小時後了,阿力會提前給自己補充點水分,但也不敢喝太多,飯也沒敢吃多。穿上“大白”後,就無法上廁所了。1個多小時後,阿力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濕濕的,額頭也冒了汗珠。防護服悶,像“暴汗服”一樣。他變得臃腫又遲緩,走不快,也不太能聽清聲音,說話多靠喊。

“我今天一天一共才接待了9個病人”,居家辦公後,阿力發現看病的人少了。他所在的急診科有10個醫生,過去一位醫生一天的接診量是20個,現在連一半都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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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28日,知春路,外賣員頂着日曬送貨。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守護日常

電瓶車騎過鳥巢、水立方、國家會議中心,孫越沒有停下,以往,他常來這裡送餐,但現在大型活動無法舉辦,很多人都居家辦公,寫字樓下再沒有塗着口紅,化着全妝,穿着時尚的女孩取外賣。都市潮人消失了,換成了一群素顔,穿着簡單的短袖、短褲的人站在小區門口等外賣。

那天下午四點多,孫越突然接到了很多訂單。一位獨居的男士買了2000多塊的東西,生活用品、菜、肉、大箱的牛奶塞滿了孫越的餐箱,連腳踏闆上也裝滿了,連運兩次,才送完。

還有一位住在6樓的客戶,下單了8桶4.5L的水,以及蔬菜。老小區沒電梯,孫越連爬了4次,才終于完成訂單。客戶收到貨,看到孫越滿臉通紅,上衣完全被汗濕,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疫情防控後,許多行業按下了暫停鍵,但孫越卻更忙了。平時一天送50個單,現在變成了60個。遇上囤貨,更是如此。在路上遇見相熟的同行兄弟,也來不及說話,互相按個喇叭。

最近,宋春枝的工作也意外連連。5月19日,在一個獨居的年輕女孩家。宋春枝拿着鋼絲球,噴上除油的噴劑。一邊刷,宋春枝一邊交代女孩,做完飯後,趁着熱氣,用熱抹布把竈台、油煙機一擦,油污一下子就掉了。

每天宋春枝大約會出入十戶人家,說的話卻有限,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您好”。“大家都挺忙的,你和人家說話,人家是理你還是不理你呢?”她不會主動和客戶搭話,更不會給客戶建議,怕客戶多想。

但這次,女孩主動和她聊了很多。她猜是不是女孩一個人呆久了,孤單了?

看病的人少了,阿力就有時間和患者多聊聊。一個15月大的男嬰發燒、流鼻涕,媽媽帶着來看病。阿力會多說幾句,“最近家裡人,有誰身體不舒服嗎?”“别害怕,病毒感染,過幾天就好了。”

他并沒讓患者立刻去化驗,過去,醫生忙的時候,上來就開檢查單,一句“結果出來再說”,過于“冷冰冰”。

要說“怪事”,金剛最近遇到的也不少。一位年輕的男孩路過花店,專門進來看金剛的男友為綠植換土。把植物移出來,清幹淨根上的土,在新盆裡先墊上一層顆粒,防止澆水漚根,再鋪上基肥、土,放植物,之後鋪土,修剪、澆水。男孩說,看植物被細心照顧的樣子,讓他感覺很治愈。

一對夫妻買了一棵兩米多高的棕竹,金剛的男友騎着電瓶車給他們送到家裡,夫妻兩個專門坐在客廳等着,像迎接一位尊貴的客人。

金剛發現,最近這一個多月,人們對花、植物似乎有了更多的柔情。“在家太無聊了,買點花”,很多來花店裡的人,都是這樣的開場白。一個女孩買了四朵紫玫瑰和三朵黃玫瑰,金剛幫她用綠色的紙包上,女孩拍了照片發了朋友圈,附文“憋瘋了的儀式感”。

“當你看到一片葉子,一朵鮮花開放的狀态時,你會發自内心地感慨,生命真美好”,金剛說,或許越是這種特殊時期,大家越依賴這種非必需的東西。買花是人們在疫情期間保護往日日常的一種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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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花後,客戶在朋友圈裡寫:儀式感。受訪者供圖

生活不敢松懈

1993年出生的金剛高高的個子,大骨架,常穿白色上衣和極寬松的棉麻褲子,來北京八年了,她之前做過健身教練,開過洗衣店,去年四月,開了這家花店,每月的收入勉強維持運轉。

她的花店在一條南北向的小道上,周邊都是居民區。木色的招牌,門臉小小的,推開門,一盆盆高低錯落的綠植在牆兩邊立着,葉子透亮舒展。

疫情剛來時,金剛愁壞了,鮮花不是剛需,一管控,大家肯定隻管買菜,誰來買花呢?店裡的生意肯定更難了。但讓她意外的是,最近買花、買綠植、種子的人還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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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20日,客戶在金剛花店訂購的花束。新京報記者 王霜霜 攝

宋春枝了解在北京生活的年輕人的秘密,他們合租的房子竈台總是幹淨的,外賣盒、方便面盒卻一堆,冰箱的冷藏室常流着水,是食物腐爛的汁。打掃這些房子時,宋春枝總會心酸,“以後我的孩子不會也吃這些吧?”她用抹布小心地把冰箱裡每條縫裡的水擦幹淨,盡管這并不屬于公司規定的清潔範圍。

宋春枝來北京二十多年了,十多歲還未成年時,就跟着父母來北京打工。最初去蘋果園刮樹皮,一個月120塊錢,半個月,臉皴了、手裂了,爸媽說啥也不讓她去了。之後,她又去餐廳裡做服務員,第一個月拿了130元,老闆看她幹活實在,第二個月給她漲到150元,第五個月又漲到210元,她興奮得不得了,明白賣力工作是會有收獲的。

現在,宋春枝賣力是為了養家。大兒子上大學,小兒子和女兒上高中。每學期,宋春枝和丈夫會按時給家裡寄2萬塊錢的生活費,每個月給大兒子2000塊的生活費。她和丈夫一個月的花銷保持在2000多塊錢,宋春枝常年午飯隻吃一個面包,她的丈夫跑網約車,因為疫情,生意不好,開一天隻能拉200多塊錢。宋春枝更不敢松懈,上個月,她隻休息了一天。

成為“單王”沒什麼特别的秘訣,就是“勤快”,孫越說,“别人休息時,你也送”。他和宋春枝并不相識,但有着完全一緻的價值觀。去年一整年,除了春節和年中有事,回家呆了一周,孫越一天都沒休息過。

兩年前,孫越來北京,做了騎手。北京太大了,剛來時,他分不清方向,也不認識路,一天送不了幾單。但好在他當過兵,能吃苦,慢慢成了“單王”。若不是疫情,今年春天,孫越已經舉辦了婚禮。他能依仗父母的地方不多,隻能靠自己努力成家。

幹活時,孫越說完全不想累的事,滿腦子是“趕緊送完這單,送下一單。”躺在床上時,孫越才感到累,胳膊、腿擡都擡不起來,隻想呼呼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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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5月29日,陣雨為京城降溫,外賣員在冒雨送餐。新京報記者 鄭新洽 攝

晚上,阿力總是很難入睡。他評價自己“愛瞎操心”,睡前總是思索很多事情,如醫療體系、醫患關系等。2017年,研究生畢業後,阿力來北京,成為了一名醫生。學醫是父母決定的,起初,他并不喜歡這個職業。上大學前,阿力有幾年身體不好,常在醫院,有并不愉快的就醫感受。因為當過患者,阿力理解患者的敏感和弱勢,對病人也有了更多的同理心。

正常情況下,在急診科,死神造訪的頻次和速度總是多且快。阿力提起自己接診過一個心梗的病人,大年二十九,一個六十多歲的大伯說自己胸口不舒服,女兒陪着來看病,他知道女兒要回來,提前幾天收拾衛生,累着了。開完檢查單,他就暈倒了,立刻被推去了搶救,一個多小時後,去世了。

這位心梗的病人去世那天,阿力難受了好久。來北京工作的第二年,阿力成為了臨終關懷的志願者。

“病人需要的不僅僅是醫生告訴他‘一二三四……’而是希望醫生以一個平等姿态,讓患者感覺到你能感受到他的痛苦”,阿力說,“哪怕多說一句話,都能讓他有點信心,或者去接受一些現實”。

武漢疫情時,阿力心疼同行,“當你突然要滿負荷工作時,你内心是崩潰的”,他參加了線上問診的志願服務,想幫助緩解醫療擠兌現象。他習慣了做一些具體的小事,去抵消點什麼。沒病人時,他會看看醫學方面的資料,有病人時,他會盡量多給病人說幾句話。

母親節那天,宋春枝接到一個單,是她的老客戶——一個長頭發,家裡擺了很多毛絨玩具,花瓶裡總插着花的女孩。這是一個臨時加的單,打掃完,已經晚上7點半了。走之前,女孩送給了她一束鮮花。她特别高興,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花。她不認得花名,隻知道中間黃色的是向日葵。

回到住所,宋春枝把花插在一個塑料瓶裡,擺在床頭旁。丈夫對她說:“你好幸福,有班上,還有花收”。

(應采訪對象要求,宋春枝、金剛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王霜霜 編輯 陳曉舒 校對 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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