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莺嘴啄花紅溜
【宋】秦觀
莺嘴啄花紅溜,燕尾點波綠皺。
指冷玉笙寒,吹徹小梅春透。
依舊,依舊,人與綠楊俱瘦。
譯文
黃莺啄花,紅色的花瓣從枝頭紛紛落下;燕子掠水,剪尾點破了水面,泛起縷縷細綠的波紋。天寒手冷,玉笙冰涼,吹奏一曲《小梅》,嗚咽回蕩響徹天空。這樣吹下去,一定會讓人和綠楊都會變得越發消瘦。
注釋
玉笙:珍貴的管樂器。
《小梅》:樂曲名。唐《大角曲》裡有《大梅花》、《小梅花》等曲。
賞析
這首詞諸本題作“春景”。乃因傷春而作懷人之思。
首二句直筆寫春。莺歌燕舞,花紅水綠,旨在突出自然春光之美好。
三、四句卻轉作悲苦語。化用李璟《山花子》“小樓吹徹玉笙寒”句。
春光明媚,本應産生舒适歡暢之感受,而女主人公何以有這般與外界景物格格不入的憂傷情緒?
“依舊,依舊,人與綠楊俱瘦。”是為點題之筆。柳絮楊花,标志着春色漸老,春光即逝。同時也是作為别情相思的藝術載體。飛絮蒙蒙,是那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念人之情。因為有那刻骨深情的相思,所以憂思約帶、腰肢瘦損。
“人與綠楊俱瘦。”以生動的形象表達感情,而“為伊消得人憔悴”的含意自在其中。直讓人想象到一幅花落絮飛,佳人對花興歎、憐花自憐的圖畫。
詞人之心,或欲借春光盛衰之過程展示流轉在節序交替中的傷春念遠之情。詞從愉快之景象叙起,乃欲反襯其心境之愈為悲苦。然而詞人為了最大限度地達到反襯的效果,甚而不惜極盡雕琢氣力狀物寫景,終不免落于攻琢之痕。
“溜”字本寫花紅之鮮豔欲滴,“皺”則欲狀摹水波漾漪之态,亦不可謂不巧矣!然味之終覺神韻欠焉!究其原委,就在于它顯得雕琢、吃力。正如其“天連芳草”句,如換“連”為“粘”,則失于穿鑿矣!故《吹劍錄》謂“莺嘴”二句:“詠物形似,而少生動,與‘紅杏枝頭’費如許氣力。”可謂一語中的。
“詩緣情”,貴其感發之力量,“詞之為體,要眇宜修”,尤重其内在之情味意境。而由于詩、詞體裁的限制,其用字造句,又特别講究錘煉洗淨。但是這種錘煉不是刻意地雕章琢句。其用心盡管良苦而出之必須自然,渾成無迹,順手拈來,所謂“羚羊挂角,無迹可求”是也。秦觀此詞中,“瘦”字的運用就應該說是較為成功的。所以《草堂詩餘》才又說:“春柳未必瘦,然易此字不得。”是公允之評。以花木之“瘦”比人之瘦,新鮮奇特,形象生動,各具情深。
“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其得其失,均當以審慎公允态度待之,不隐其得,不諱其失,對文學藝術的研究都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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