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詩詞能有多浪漫?從古時“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的婉轉,到唐時溫庭筠“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的相思刻骨;從“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深情誓言,到秦觀“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的心心相印……
當然,也不能少了一句唯美非常,深情非常的——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在古代唯美相思詩句中,這句當可排在前列。
星月交輝
乍一讀去,這句詩似是出自女子之手,但其實,這不僅是一位男詩人寫的,而且還是一位善于寫農村詩的宋代詩人所寫。讀此詩,可以颠覆你一向對他的認知,他是——範成大。
範成大,号石湖居士,與陸遊、楊萬裡等人并稱“中興四大詩人”。其最為人關注的作品是田園詩,被稱為是“集中國田園詩之大成”。範成大曾寫下60首《四時田園雜興》,描寫當時江南農村的自然風物與農村生活。我們所熟知的“童孫未解供耕織,也傍桑陰學種瓜”“笑歌聲裡輕雷動,一夜連枷響到明”等都是出自他手。
而今天要分享的這首詩,則是範成大拟女子口吻寫下的一首相思詩,寫得柔情似水,深情款款,品一品,這就是古人的浪漫。
《車遙遙篇》
宋·範成大
車遙遙,馬憧憧。
君遊東山東複東,安得奮飛逐西風。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月暫晦,星常明。
留明待月複,三五共盈盈。
開篇就是送别場景,詩人用六字勾勒出車馬行走在漫漫長路中的情景,那是:車途迢迢,馬影憧憧。
路途有多遠呢?下一句,寫君遊“東山東複東”,用幾個“東”字的重複,形容路途非常之遙遠,目不能及,思不能及。
晚唐詩人韋莊送别一位日本僧人歸國時曾寫下一首送别詩,其中前兩句形容友人此去一行的遙遠就寫到:“扶桑已在渺茫中,家在扶桑東複東。”我們此時讀到“東複東”,就能夠産生這種女子與君相隔千裡萬裡之遙的心理感應。
詩中的女子說,這相距路途多遙遠啊,我要曳着秋風才能跟随你前行。人如何跟着西風前行呢?
在範成大之前,魏晉時傅玄曾寫過一篇同題之作。傅玄詩中也是拟女子口吻,送别夫君遠去,目光一路跟随不願離去,看到車馬越來越遠,詩中的女子發出誠心祈願:我願化作影子,随你一路遠行。所以她說,你不要站在陰涼的地方,要站在有光的地方,這樣我便能與你相依相伴——
《車遙遙篇》
魏晉·傅玄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遊兮西入秦,願為影兮随君身。
君在陰兮影不見,君依光兮妾所願。
範成大此詩可謂是傅玄詩的深化版,比原詩寫得更為唯美、流麗,傅玄詩中女子說君已遠去,我要化作影子常相伴,範成大的作比更見高明,詩中的女子說:願我如同天上的星星,而你就是那天上的月亮,夜夜流光相映。
再做細細品味,為什麼“君如月而我如星”?調換過來可否?實際上,他的比非常貼切,足以體現古代女子的一片癡心:秋夜裡月亮時常掩在雲堆裡,且每月從盈到虧,從虧到盈,變幻不定。這裡的“晦”既可指農曆每月末的最後一天,這一天是月兒光亮最小的一天,也可指晦暗不明;再看天上的星星呢,卻是始終明亮着,仿佛等待着月兒的光明。
所以她說,把光留到十五的夜裡,等待月兒複圓,光華盈滿,你我便可星月生輝,皎潔相映。古人把愛情、相思寫得多美啊,又多麼深情啊。蒼穹茫茫,星月相映,多麼美好的情景。
古人的浪漫,是真的浪漫,一片心意都藏在月兒,星星與柔軟的風中。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短短十四字,道出多少癡男怨女的心聲,堪稱告白神句。
如果深愛,大概就是這般,癡心守候,執著等待。唯願世間癡心人,都得以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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