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這是一個困擾人類上千年的問題。主張人性本善的人，例如我國的孟子，強調善是人類的天性，是與生俱來的。人之所以會作惡，隻是因為他善良的天性被邪惡所蒙蔽。因此，人要時刻保持清醒，避免被邪惡襲擾；盧梭也有類似的觀點，他認為處于原始狀态下的人類是不會相互傷害的，人與人之間是一種友善的、和諧的、自然的關系。他将處于原始狀态下的人稱為“高貴的野蠻人”。主張人性本惡的，如我國法家的代表人物韓非子，他認為人的本性是惡的，對于人的欲望要采取限制刺激的措施，同時要通過強有力的懲罰來達到這一目的；英國的霍布斯在其《利維坦》一書中，也将人的原始狀态描繪為一種相互戰争的狀态，認為人性的惡必須通過國家這一機器來加以限制。

從以上思想家的觀點來看，似乎都有些道理，那麼人類的天性到底如何呢？

英國著名哲學家洛克曾提出著名的“白闆說”，他認為人類生來如同一塊“白闆”，不存在什麼先驗的、與生俱來的類似天賦、知識等。所有人類的知識都源自于“經驗”，這也發展為後來的聯結主義理論。白闆說對人類的進步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人們不再認為有誰是生而就高人一等的。這使得種族主義、性别歧視等現象在文明社會受到了根本性的抵制。

認知革命引發的五種觀念

随着心理學、認知科學等學科的發展，人類對認知的了解逐步深入，并由此引發了認知革命。這一革命讓“白闆說”的理論變得無足輕重，并改變了我們看待和談論心靈的方式。

觀念一：可以通過信息、運算、反饋等概念，将心理世界置于物理世界中加以理解。

這一觀念可以稱為心智計算理論，即：可以用信息、運算、反饋這些術語來解釋人類的心理活動。比如信念和記憶都是信息的集合，猶如計算機數據庫裡的信息；思維和計劃是模式系統化的轉換形式，猶如計算機運行的程序；期待和嘗試即為反饋環路，類似平衡控制裝置，在收到目标狀态和當前狀态不一緻信息後開始執行操作，并達到平衡。

關于這一觀念，近年來大量的人工智能所取得的成就，例如“深藍”計算機擊敗人類最優秀的國際象棋大師等，均證明了推理、智能、想象和創造性，這些都屬于信息加工的表現形式。信息加工是我們熟悉的物理過程，并不涉及那些虛無缥缈的東西。

觀念二：人的心靈不可能是一塊白闆，因為白闆是不能做任何事情的。

以我們新購買的電腦為例，它的存儲空間的确猶如一塊白闆，但電腦本身卻不是一塊白闆，它必須在出廠前被安裝一定的驅動程序及部分應用程序。如果沒有這些程序，你根本就無法使用電腦，更不用說應用你的電腦完成各項複雜的工作了。人的心靈同樣也不可能是一塊白闆，如果真是一塊白闆，那這個人根本就不可能學會任何東西。因此，萊布尼茨說：如果心靈中的“某種事物”是學習成為可能的唯一機制，那麼它必須是先天的。

觀念三：頭腦中有限的程序組合能夠産生無限多的行為反應。

以人類的語言為例，盡管不同語言的語法規則不同，但它們的确都存在相對固定的語法規則。而且，人類的語法規則在總體上是相似的。語言規則通過使用一種叫遞歸的策略（程序調用自身的編程技巧稱為遞歸）使得語句可達無限多的可能。語言中的組合語法與頭腦中的其他組合程序相互配合，産生了思想和動機。這樣，大腦的各個部分之間的有限的組合方式就能夠通過肌肉的活動産生無限多的行為。

觀念四：人類普遍擁有的心理機制可以解釋文化間的表面差異。

我們可能都擁有這樣的内置程序，即當我們的利益或尊嚴受到侵犯時，它能夠産生一種非常強烈的不愉快的情緒反應，促使我們去懲罰他人或者要求獲得賠償。但這一内置程序的表現卻受到不同文化的影響。文明世界的人對種族侮辱或者對别人豎中指等行為會産生強烈的情緒反應，但一些部落的土著人對此可能不會有任何不适；在歐洲國家的一些日常習俗在東方人眼前可能覺得不可思議。但這些行為反應上的差異隻是因為人類文化的差異所導緻的，人類自身的情緒反應機制在本質上是相同的。

觀念五：心理是由許多互動的部分組成的一個複雜系統。

我們現在知道，人的大腦并非隻是一個注入了單一能量或整體特性的均勻球體，而是模塊化的，它是由許多部分共同協作，共同生成一套思想或者有組織的行為。産生于一種模塊的某種欲望或習慣可能會以不同的方式被其他某些模塊轉化為行為或者完全被壓抑住。行為并非隻是簡單地輸出和誘發，也并非直接源自文化或社會。行為産生于大腦内部具有不同行為指向和目标的心理模塊之間的競争。

以上五個觀念構成了認為人的大腦是一個具有普适性和生成性的運算模塊的觀念，這一認知革命消除了長久以來的人性之争。人性根本就無所謂本善或本惡，人性具有複雜的不确定性。一個人的善行或惡行，在本質上是由他的大腦内的不同模塊的競争導緻的。洛克的白闆說可能是錯誤的，但他關于人的後天教育的重要性的理論是正确的。一個人所接受的教育非常重要，教育能夠避免或減少由于模塊競争導緻的惡行，良好的教育能夠把人引向善的方向。這就如同你用一台電腦去設計能為人類創造幸福的軟件，而不是用它去做黑客的事情。

（本文部分觀點源自史蒂芬.平克《白闆》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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