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絕學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荒兮其未央哉!衆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獨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儡儡(lei)兮若無所歸。衆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dàn)兮其若海;飂(liáo)兮若無止。衆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似鄙。吾獨異于人,而貴食母
第一部分:絕學無憂
絕學就是不要一切學問,什麼知識都不執著,人生隻憑自然,如果修煉能達到這個境界,那麼任何名相、任何疑難都解決了、看透了,自然就無憂無慮,沒有什麼牽挂
第二部分: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唯與阿兩字,是指我們講話時對人的态度,唯是誠誠懇懇的接受,阿是拍馬屁的應對,不管事實對或不對,一味迎合對方的意見,用這兩個字是為了提醒我們,要學習真誠不佞的唯,避免虛僞造作的阿
善之與惡,相去何若,善與惡若是往深一層去觀察,也許是劃分不出界限的,善惡之間,很難分辨,比如你救了一個人,但是這個人以後可能會傷害到更多的人,所以善與惡的分際無法确定出一個絕對的标準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是指即使你到達了道的境界,但在這個世界上,你仍有必要陪大家遵守這個世界的種種規則,避免舉止怪異,驚世駭俗,這就是第四章所講到的和其光,同其塵;不可不畏乃發自于自己内心的認識與選擇,是為了利益衆生而随順衆生,而不是受外在環境的制約,執著一般相對的價值标準,比如有個東西,大家都認為是黑色,這隻是一種約定俗成的語言稱呼,你也就跟别人說是黑的,不必硬說是白的,否則将有麻煩,無法彼此溝通
第三部分:荒兮其未央哉!衆人熙熙,如享太牢,如登春台;我獨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儡儡兮若無所歸;衆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
荒是形容詞,像荒原大沙漠一樣,面積廣大無邊,這句話就如《易經》中的最後一卦“未濟”所講的,一切事物都是無窮無盡,沒有了結之時
熙熙是指太平、自然、舒适、自在,看起來很好的樣子,然而熙字是好而不好,吉中有兇,如司馬遷《史記》上提到:“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們看這個世上,每個人外表看來好像沒怎樣,其實内心卻有諸多痛苦,一生忙忙碌碌,為了生活争名奪利,好像人活着,就是為了天天都能上舞廳,都能坐在觀光飯店頂樓的旋轉廳裡,高興地吃牛排大餐
又好像天天都像春天一樣,到郊外登高,到處遊山玩水,這樣的生活真的快樂嗎?真的幸福嗎?因此才會有“我獨泊兮其未兆”,要如一潭清水,微波不興,澄澈到底;應該“如嬰兒之未孩”,平常心境,保持得像初生嬰兒般的純潔天真
儡儡如同孔子在《易經》上說的确然而不可拔,自己站在那裡,頂天立地,如一座高山,不可動搖;無所歸如孔子所言,君子不器,不自歸于任何典型,無法将他歸于某一種範圍,加以界定
衆人皆有餘,世上的人拼命的追求,什麼都想占有;而我什麼都不要,遺世而獨立,好像世界上的人,都忘了我一樣
第四部分: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
愚并非真笨,而是故意示現的;沌沌不是糊塗,而是如水彙流,随世而轉,但自己内心清清楚楚
一個修道有相當體悟的人,他可以做到: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澹兮其若海,飂兮若無止,昭昭就是高明的樣子,一般人都想這麼高人一等,而修道人不以聰明才智高人一等,給人看起來,反是平凡庸陋,毫無出奇之處;我獨昏昏,同時也說明了修道人的行為雖是入世,但心境是出世的,不會斤斤計較個人利益
并且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普通人對任何小事都很精明,事事精打細算,但是我倒是悶悶笨笨的,外表和光同塵,混混饨饨,而内心清明灑脫,遺世獨立,你們要聰明,就讓你們去聰明,你們到處吹毛求疵,斤斤計較,但我倒是無所謂,視而不見
再者,一個修道人的胸襟也要澹兮其若海,像大海一樣,寬闊無際,容納一切細流,容納一切塵垢;飂兮若無止,飉不是台風,而是高雅的清風,如空中大氣清遠徐吹,這種境界,要自己住在高山上,方能有所體會
第五部分:衆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我獨異于人,而貴食母
一般人對人生都是有目的,或求升官發财,或求長命百歲,而以道家來講,人生是沒有目的的,就如佛家所說的随緣而遇,但是随緣而遇還不夠,還要頑且鄙,頑是指非常有個性,永遠堅持不變,鄙是指所有的言行舉止,都讓人看不起,就如民間流傳已久的《濟公傳》,其中的主角濟公和尚,他時常弄些狗肉吃吃,找點燒酒喝喝,瘋瘋癫癫,冥頑不靈,人們都瞧他不起,但他卻是最解脫、最不受限制的人,這樣的境界,一般人是難以理解的,也是很難做到的
才會有“我獨異于人,而貴食母”這種處世态度,雖然和衆人不同,卻不是标新立異,驚世駭俗,這乃因為自己“貴食母”,“母”字代表生我者,也就是後世禅宗說的生命本來,“貴食母”就是要死守善道,還我本來面目,永遠回歸到生母的懷抱,也就是道的境界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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