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知道,一個新鮮的人類在走入社會、被送入職場後,總歸是要被迫舍棄掉一些東西的。
就像一串葡萄,原本皮薄易破、不耐運輸。
但在工作的熱風吹拂之下,逐漸舍棄水分,變成一把誰都可以揉捏、哪都可以适應的葡萄幹。
這是一個絕大多數人都要經曆的痛苦過程:
年輕人們主動或被動地,舍棄掉一些或許對工作毫無用處、但卻敝帚自珍的愛好。
但不幸的是,如果你恰巧是個二次元。
那這個過程大概率要再痛苦個那麼一百倍。
因為二次元不僅需要像其他人一樣學習職場規則,從學生轉為社畜。
還需要費盡心思,盡可能地隐藏自己的二次元身份。
有的行業會要求工作着裝,辦公樓裡清一色的西服襯衫小皮鞋,那兒顯然沒有所謂“二次元奇裝異服”的容身之處。
如果說普通人變社畜,是由石頭磨成螺絲釘。
那大齡二次元成為社畜的過程,是從海膽磨成豆包,工程量巨大。
沒有一個大齡二次元,敢于大膽承認自己歸屬于這一團體。
畢竟在這片雖不以内卷為榮,但卻以内卷為生的土地上,這個标簽自帶的屬性并不讨喜。
說好聽點是青春獨特,說難聽點是幼稚異類。
而它們都與亟需融入社會的需求格格不入。
當你去質疑一位“吃飯時看動畫片”的同事,問他“你是二次元嗎?”
那收獲的反應往往是接連否定,并配上一個純樸的微笑:
“我?我不是二次元,别污蔑我,我就是個破看動畫片的,哈哈。”
語氣熟練得看不出任何破綻,畢竟這一場景他們早就重複過無數次。
via @有些怪哉工作室
青春期被父母發現床底藏着的手辦時,二次元們便演練過相似場景。
“你不會喜歡上那個什麼二次元了吧?”
“沒有沒有怎麼可能,這些玩具都是同學送的。”
“小孩子可不能收别人太貴的禮物。”
“不貴不貴,都29.9包郵。”
via @有些怪哉工作室
通常情況下,你很難通過日常的行為舉止來辨别職場中的二次元社畜(以下簡稱二社)。
因為大家都隐藏的很好,區别隻是在腦子裡。
比如團建時大家看着夕陽映照在海面上的光影,普通同事想的是真美啊。
但二社們的腦海裡,可能是那一天我化成了光。
開會時其他同事的腦子裡或許是今晚吃啥,但盯着文檔與PPT的二社們,腦海中很可能是:
中國如果造高達,外觀會做成紅色、黃色還是黑色?
二次元圈把宅男宅女的對立人群稱為“現充”,意思是現實生活充實的人群。
在成為社畜之前,大家總把“成為現充”調侃為宅人們夢想。
罵人必說:“你這輩子都當不了現充!”
相對應的,誇人則會說:“每次看完文章都點贊,你這樣的大好人一定能成為現充!”
說出這些話的年輕二次元們還不知道,這句祝福日後會成為多麼沉重的詛咒。
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一開始就明白隐藏二次元身份的重要性。
他們往往是在經曆過一些挫折後,意識到了此事不足以為外人道也。
可能是一次人情冷暖、世态炎涼的拷問。
有人發現同事的新頭像是動漫角色後,洋洋灑灑向對方發送了數百字人物介紹,并配上圖片。
迎接他的,是一句客氣的“這樣呀,我看着好看就用了”與漫長的冷場。
可能是一次心不在焉卻字字緻命的羞辱。
比如在家庭聚餐時,長輩領着幾個小朋友來找自己說:
“你們先跟他玩會兒,他是二次元,可有意思了。”
可能是一場漫不經心的圍觀,在穿了件不夠日常的服飾上班後,被同事們随口點評猜想。
社恐的二社們就已經驚吓萬分,從此灰頭土臉,隻希望不要再成為關注焦點。
也可能是一次名揚千古的徹底社死。
上台演講時需要進行電腦投影,可投影後才意識到自己的桌面背景是大胸妹。
讓自己從此決定隐姓埋名,再也不提二次元之事。
從背着痛包、穿着動漫聯名T恤、每天在朋友圈更新遊戲截圖與進度,恨不得昭告全世界自己是二次元。
到渾身上下是通勤套裝、朋友圈裡隻剩下公司要求轉發的業績文章。
二次元社畜們沒有那麼堅強,以上這些打擊就足以讓他們受傷。
二次元其實無處不在,但哪怕混到明星的地步,他們依舊不能随心所欲。
INTO1男團裡有個成員叫伯遠,粉絲們對着他拍的初号機喊恐龍。
他也曾義正嚴詞地糾正,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屬性暴露。
但這樣的熱情并未持續太久,一次次職場挫折讓這位大齡二次元逐漸認清現實。
有一次同團的偶像介紹自己要翻唱的新歌時,伯遠興奮地指出這首歌曾被《新世紀福音戰士》用作片尾曲。
但收獲的,是其他同事與現場其他工作人員的疑惑與沉默。
“我DNA動了,你們的沒有嗎?”
或許是一次次經驗累計,他終于明白了二次元在世、當隐姓埋名的真谛。
當粉絲再度問起“你是二次元”嗎,回答已經變成了↓↓↓
日本之前有一位萌妹瞞着家裡做地下偶像,地方辦漫展時,她抱着拓寬名氣的想法去漫展逛逛玩玩。
結果逛到一個同人展攤位時,她擡頭一看,攤主竟是自己的親媽。
而親媽賣的同人本,主角還是小正太。
更荒謬的事,發生在母女倆回家後召開家庭會議、厘清現狀時。
她們發現孩子她爸,竟然一直是動漫宅男,甚至還在推動地下偶像的發展,隻是還沒來得及推動到自個女兒身上。
這就是二次元版《間諜過家家》。
三個二次元共同組成家庭,卻都默契萬分、彼此隐瞞的悲慘人生。
又或許是神奇的血緣關系也會在二次元身上發揮作用。
你珍惜的同好,說不定就是你的爸媽。
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自己的行蹤完全隐藏,隻是這些蛛絲馬迹普通人看不懂,隻有同為二次元的同事心知肚明。
辦公室裡一位以天天撸鐵、每日蛋白粉出名的陽光大哥,卻會周期性地在周四夜晚抛棄健身大業。
正常人會猜他去約會了,但隻有二次元知道,大哥的休息周期與某二次元卡牌遊戲更新的周期完全吻合。
如果撞上中年主管包裡掉出的耳機是貓耳造型,裡頭還隐隐播放着動漫名曲。
不要驚慌不要聲張,她隻是一位“老了”的二次元而已。
via @酒釀蘿蔔皮
幾年前B站決定上市時,@钛媒體發過一篇文章分析國内二次元群體的年齡結構。
裡頭把二次元的精神内核總結為“永遠的17歲”。
但同時也把另一個時間節點27歲,稱為二次元的集體精神墳場,認為27歲可能是許多二次元決定“脫宅”的時機。
事業壓力、婚姻壓力、生育壓力、育兒壓力,都可能在這個時間點前後到來巅峰。
而處在這道分水嶺上的大齡二次元們,或徹底退出,或繼續堅守。
其實這種退出也并非突然的,不是到了27歲就徹底拜拜。
而是在周遭壓力的收緊下與二次元漸行漸遠。
現充的面具戴的太久了,二次元也就逐漸變成了現充。
不少大齡二次元會經曆逐漸沒有體力去追動畫、打遊戲,無法繼續維系自己阿宅身份的過程。
又或者換句話說:
這是現實鞭打每一位年輕人,讓他們旋轉忙碌起來、成為千篇一律的社會陀螺的過程。
下班後因為時間太晚隻能洗洗就睡,盡管強行擠出半小時來玩也不是不行,但大腦下意識地為此抗拒。
因為疲憊讓自己愈發喪失開啟新事物的動力,每個季度出現的新番、新遊戲,隻是瞧一瞧封面就作罷。
會翻出來看的、與朋友讨論的,隻剩下曾經看過的作品。
學生時代逛漫展,不惜五六點起床、化妝、穿cos服,排着長長的隊進入展館,再與見到的所有喜愛角色的coser合影。
而大齡二次元逛漫展,好一點的還會去到現場、走上兩小時就腰酸背痛。
最後徹底放棄、隻在手機上劃拉劃拉信息。
早年間走進漫展,能喊出裡頭大部分被cos的角色名。
但随着時光一年年流逝、發際線一點點後退、工資卻一分也不上漲,哪怕是當年的熱門動畫角色,也已經兩眼抓瞎、完全不認識了。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忍能對面為coser。
如果用那句名台詞來說,大齡二次元們面臨的是——“我是舊時代的殘黨,新時代沒有載我的船。”
大齡二次元們身上唯一能展現二次元風骨的,或許隻剩下了最好能與同好結婚、彼此理解愛好的追求。
但在現實生活中一番折騰後,便會發現:
有這樣的追求沒關系,但必須做好多年保持追求的準備。
年紀增長與生活的日漸忙碌,會逐漸消磨二次元曾經帶來的新奇感。
青春期的孩子或許會為了找到群體依靠、找到一個身份标簽,而選擇二次元。
但它對成年人來說已毫無意義,人人頭上都頂着社畜、貸款人、北漂滬漂等等數不盡的标簽。
甚至對成年人來說,二次元的社交屬性也被大大削弱。
職場上與他人搭讪,不管是聊運動聊寵物還是聊電影,都比聊動漫更好。
因為前者更沒有門檻,也更便于彼此劃分收入圈層、生活圈層。
世上也有一些令人感動的例外。
前幾天B站上一個名為@健怡可樂的賬号突然發布聲明,稱賬号的主人已去世。
賬号的主人是一位50多歲的老人,直到他因病去世,他的子女們才知道嚴肅的父親其實一直在經營偶像視頻的翻譯賬号。
才發現父親也會像年輕人一樣與二次元網友見面,而幾年前特意去補習班學日語也是為此。
或許對許多現實生活中疲于奔命的大齡二次元來說,淡圈是必然發生的事。
從一個狂熱愛好者,變成了泛二次元、又或是圈子邊緣人士。
可仔細想想,因為相似原因被成年人們抛棄的愛好,又何止二次元呢。
學生時代的校隊籃球隊員,球場越去越少,最後或許會蹲在工地裡打灰、摸着過勞肥的肚子。
曾經文藝彙演上大放異彩的唱歌女孩,工作後除了應酬不再去KTV,在辦公椅上腰椎與肩膀一同僵硬。
青春時誰不是各有特性,犯蠢的方式千奇百怪。
但社會上需要的成年普通社畜往往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奮鬥受累的模樣。
上班、融入現實往往也意味着,人們在削足适履、一點點割掉過去肆意妄為的生活方式。
而愛好,終究變成了曾經擁有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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