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屏山
我們讀《紅樓夢》當然清楚通靈寶玉實是假寶玉、真頑石,不過是神瑛下凡曆練的夾帶之物。但在榮國府的現實世界裡,這塊假寶玉真頑石卻被當權者利用,用作炮制“金玉良緣”的道具,當然也就成了寶黛愛情的跘腳石,視林黛玉為知己、為靈魂伴侶、也是唯一愛人人選的寶玉,為讓黛玉放心,也為表明心志,當然會摔會砸橫亘在二人之間的這個障礙了。
但放在賈府這樣的社會時代場景裡,一個嬰兒銜着一塊七彩晶瑩、油潤如酥之玉而誕,而且上面還镌有八個字“莫失莫忘、仙壽恒昌”。這是多以希奇的一件事,“玉”一直是中國文化裡一個特珠符号,無論用多麼美好吉祥之詞形容它都不為過。所以,賈寶玉的這誕生自帶光環和神秘的色彩,大家認定他有類似天命神授一類的神秘來曆,也因此,賈寶玉享受着賈府金字塔尖的待遇,全族上下視這塊玉為神聖之物,視他本人為“鳳凰”、“活龍”,享受着衆人的維護和格外垂青,就連京城裡也是被傳作美談奇事被傳頌。總之,這個孩子不尋常。
後來,林黛玉來到賈府,寶黛初會,因靈河岸三生石畔的前緣,二人相見實為故人重逢,黛玉是寫心裡活動(原文):
一見便吃一大驚,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到像在那裡見過的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寶玉是直說出來(原文):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雖然未曾見到他,然我看着面善,心裡就算是舊相識,今日隻作遠别重逢,未為不可!
在此有脂批說:
瘋話,與黛玉同心卻是兩樣筆墨,觀此則知玉卿心中有則說出,一毫宿滞皆無。
寶黛初會(亦可稱為神瑛、绛珠人世重逢),即同心一意,這是一種心靈上的認同感,寶玉又馬上問黛玉可曾讀書,妹妹尊名是那兩個字,又問表字,得知黛玉無字,寶玉又馬上為黛玉起字,寶玉這樣的言語舉動,也是作者在強調寶玉對黛玉這種認同感,而且這種認同感體現了精神上的高度一緻,甚至一體。這點也同樣可以解釋通過寶玉之眼看黛玉: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兩靥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閑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幹多一竅,病如西施勝三分。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是又是在寫寶玉和黛玉心靈上的相通,寶玉看到的黛玉是一種精神上的,是心理上的。
這是寶玉眼裡心裡的黛玉,是一種大寫意,是詩化了的黛玉。此處有脂硯齋眉批:
不寫衣裙妝飾,正是寶玉眼中不屑之場,故不曾看見,黛玉之居止(舉止)容貌亦是寶玉眼中看,心中評,若不是寶玉斷不能知黛玉終是何等品貌。
二人一見便如熟人重逢一般,毫無隔閡,電光石火,彼此視為知己、知音,在這樣的精神交融和一體的氛圍中,寶玉就問黛玉可也有玉,寶玉為什麼要這麼問,因為這塊玉是寶玉的精神象征,而這時的寶玉己認定黛玉和他是一樣的,所以他熱切盼望黛玉回答說“有”,可惜黛玉回他你的玉是個稀罕物,怎麼會人人都有呢!這時寶玉無異于被人兜頭潑盆冷水,他太失望了太不解了,他的知己,他的精神支柱黛玉應該和他一樣啊,也應該有玉才對啊,兩個人都有玉,哎呀,這才正常嘛!林妹妹竟然沒有,連她都沒有,我也應該沒有才對,或者這玉本不是什麼好東西,摔了砸了完事!所以寶玉滿面淚痕泣道:
“家裡姐姐妹妹都沒有,單我有,我就沒趣,如今來了這麼一個神仙似的妹妹也沒有,可知這不是個好東西。”
脂硯齋在此批:
不寫黛玉泣卻反先寫寶玉之泣。
又有眉批:
不是冤家不聚頭第一場也。
當晚借鹦哥之口說出了黛玉還淚生命的第一哭,淌眼抹淚的說:
“今兒剛來了,就惹出你家哥兒的狂病來,倘或摔壞哪玉,豈不是因我之過。”
此處脂批寫:
所謂寶玉知己全用體貼工夫。
因黛玉和他不一樣,沒有玉,寶玉尚且為了與林妹妹保持一緻而摔玉,後來薛寶钗也來了,又有“金玉良緣”日益甚嚣塵上,三人常有風波,黛玉敏感疑心,賈寶玉更是一次又一次的摔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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