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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30 11:26:29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1

文學報 · 此刻夜讀

睡前夜讀,一篇美文,帶你進入閱讀的記憶世界。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2

黎戈

《心的事情》是作家黎戈的最新散文集,她寫道,“一個人,關起門來,心,常常就來敲門了。”

窗前的植物、流浪阿咪的日常、醫院裡的普通護工、城市的四季更替,和無數書籍的體溫……生命中的吉光片羽都在她的書寫中留下了痕迹,這是作家與内在自我的對話,袒露出那些存于日常之間隐秘而深刻的情感。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3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4

美,以及它所挽救的

早起,看書累了,去做事:用抹布擦地闆擦到發亮,沁出幹淨的涼意,光腳時,腳底會知道;給植物澆水,桃蛋開花了,換個朝向,照顧“孕婦”;把生菜、卷心菜、芝麻菜等去腐葉、脫水,用小保鮮袋分裝好,拌沙拉、拌面,加上拌飯醬做韓式拌飯,都可以直接用,省時省力。

家務和讀書,靜心去做,就會滲出一種節奏,這節奏,定了一天的調子,讓人安心快樂。瑣細的生活雜項,它們叮叮咚咚、嘈嘈切切,合在一起,就是日子的旋律。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5

我常常不厭其煩地記錄這些零星的生活片段,它們不是小清新,也不是歲月靜好,而是我的決心化為現實的場景——浴火重生。不是一個語言的飛越、概念化的推進,它是每一分每一秒漸漸轉亮的心。漫漫長夜,步履不停,終于有一天,黑夜啊,它落在我的身後了。

這兩天改文稿,興起寫了這麼一段,覺得可以放在這裡:“《亂世佳人》裡,那個戴着巴拿馬草帽,撐着陽傘,穿着鑲滿蕾絲、墜着大蝴蝶結的蓬蓬裙的郝思嘉,莊園裡的大小姐,除了束出十六寸小細腰,和男性調笑,契合時代風氣裝暈倒、扮柔弱之外,什麼都不用煩心。她穿着公主裙,看起來處處都合宜,但又覺得哪裡都不對。這甜美膚淺的容器如何能承擔她不規則的力量……那時她很美,可那時她并不美。一直到她蓬頭垢面,穿着破衣爛衫,站在被戰火燒成廢墟的塔拉莊園的紅土上,對着紅色的天空舉起拳頭,宣稱一定不會再挨餓時,她的美,才真正煥發出來。每一粒米都是自己掙來的勞動婦女,當然比‘何不食肉糜’的公主美多了。我們原以為蓮花出水是美,沒想到,火中出蓮花,更有一番苦練的頑豔和蹈險之美。”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6

心的事情

我讀過一本書,作者喪偶若幹年,她不再直接寫緬懷文。也許為了避讓疼痛,她小心地回避着某些明示死亡的字眼,在生活中也拒絕談論,她不想把愛人的死降為一個日常性的事情。但是,她關注各種死亡的話題,解讀那些悼念亡人的小說,思考墓地和死後,字裡行間,全是死亡在拍翅盤旋。

她的心,是密閉的水泥房間。結實的沉默,是這心屋硬冷的厚壁。反複咀嚼的思辨,是它高遠的哲學屋頂。她在紙上奮筆疾書,這心關着門——她的表述完全是向内的自語,是一個捶着心牆的拳頭,那傷和痛,都是她的手與心。隔牆聞聲痛心的我,甚至無法去評論這書,因為這悲傷,不是為了讓人關注和安慰。它不是網絡論壇上一個敞開的話題,也不是綜藝節目,明星對台下喊話,請嘉賓同台演出。這悲恸,已經完成了它自己,它不邀請人與之對話,也不願被圍觀。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7

她一直寫……密閉的哀恸生育出美麗的言辭,一旦被文字分娩出,這哀恸就抵岸了。獨處是對悲傷最深的慰藉。表達是一種自我救贖。而作為讀者,也隻能在家人散去、關上門的小房間裡,旋亮一盞小燈,像雨滴滲入泥土一樣,去吸納這些文字。時間和空間,從來就不是勻質的切割,我追随着那些放慢腳步的文字,像步入地下一樣,從現實時空進入了作者喪偶之後的時間質地之中。死亡,被傾訴和接收了,我以不在場的形式陪伴她。

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啊。

每天早起工作,看看窗外,太陽正在躍過山頭,這一刻,我總是像打開一本書一樣,對生活充滿了期待。收工時,看朋友圈,跑步的已經打卡,畫畫的趕在下班前上色,寫字的剛貼出來給大家評點,這種積極勃發的精神質地,正是我的朋友們具有的啊。大家都專注做事,并沒有刻意互動,按自己的路線前行,然後一擡頭,那個朋友也在不遠處——我一直覺得,所謂知心,并不是時時以語言或動作同步,像裝飾圖案那樣機械的對稱,而是以生動卻無意的存在去呼應彼此。一旦某人和我們建立情感關系,就意味着某種内化的陪伴。

谷川俊太郎寫過一首詩:

這份孤獨

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午後,獨自在森林中我這麼想

想起了幾張

支撐這一時刻的面孔

現在不願他們在這兒

但願他們一直在那兒

隻要在那兒就行

我想要相信他們會在那兒

我渴望你們的存在,但是,是“在那兒”,不是“在這兒”。“原來你也在這裡”,其實是“原來你還在那兒”。

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啊。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8

我最愛的人之一,我媽媽,是一個非常擅長“關門”的人。她對我的愛,時常以這個動作承載。那幾年我和她住在一起,我住的房間是過去我未出嫁時一直住的那間。老房子,破舊不堪,也沒裝修過。那個房間因為好幾年沒人住,壞掉的門鎖都沒人修,隻用一個布片塞住門算關上。那幾年孩子小,時不時沖進房間,打斷我的工作思緒;我爸耳背,電視聲音開得巨大,我被幹擾得身心俱疲、煩躁不堪,整個人無法集中注意力,生命都像被撕成了碎片。每到這個時刻,我媽就會不發一言地把孩子帶走,幫我關好門,默默地做完家務,讓我專心做事,即使沒有一句問答,她也知道我最需要什麼。

一個人,關起門來去寫。寫作要動用什麼呢?

眼,作者必須勤練眼力,觀察生活,探究細節。話說我正想去買個望遠鏡,這樣我就會看見樹木和鳥們的細微表情變化、生命的生動流轉,那一定很能提升我的視野,獲取更多的生命訊息。望遠鏡是個隐喻,可以理解為長于觀察的好眼力。手,大量的練筆,使抓詞更加敏捷和準确,讓每個靈感的拍翅,最終能栖居在尺寸契合的詞語之窩巢。腦,看哲學書,加強邏輯訓練,練就逎勁的思考力,給文章一個堅實的哲理腳手架,讓文章的承重力加大,負載更多的思考,更深刻。也許,還有勇氣,寫作是一腔孤勇的探險,每個作者都必須獨自面對表達的盡頭,不停地厲聲呵斥自己:“不許軟弱!”用詞語鑿開冰川絕壁,再向前一步,哪怕一步。

但是,最最重要的,仍然是“心”。一篇文章是流于技術,還是富有靈魂感,也就是動人,就是看它有沒有心。眼、手、腦都可以天天練習,但心,必須等待它無意地降臨。好文章,是件無法期待的事情,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心,與其說是由我操控,莫若說我是在它的宇宙裡被抛來抛去,往返于瞬間變幻的悲喜之中。說起來,我是它手心裡的骰子才對。而寫作之所以迷人,也恰恰是因為權利被拱手相讓給更高的、無法捉摸的宇宙意志。

一個人,關起門來,心,常常就來敲門了——心,并非來自水平方向的遠方,而是來自垂直方向的深處。這是一個橫向無限擴張的時代,航空器、信息媒介的發展,讓我們自由縱橫于名川大山、穿越國界,與相隔千裡的友人聯系也隻要輕輕點擊手機即可。與之相比,垂直方向卻在退步,無論是對人事的深入理解、對情感深度的挖掘和堅持,都在減退。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9

關起門,讓身心沉入深處,心,從衆聲喧嘩之中走向淺灘,被往事翻起的淤泥纏足,心潮渾濁,再慢慢步入深海,一輪新月照亮了海面,鷗鳥在振翅,泥漿漸漸沉澱,心開始澄明起來……這時,好的眼力,看見了心;敏捷的手,挽留住心;缜密的腦,給心鋪出大路;而勇氣,照亮了心路的路标。最後,語言追上了心,将心一一道出。

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啊。

小時候,我沒寫完的日記,我媽看見了,就直接合上,幫我收好,不會看一句。這也是一種“關門”。這個關門的動作裡,包含着信任、尊重與自由,而這些,都是“愛”最重要的構成因素——這個家風一直流傳至今。我們家常常是三個人各自關起門,都不知對方在幹嗎,也懶得管。有次,聽聞一個小孩的房間被父母裝了監控儀,二十四小時處于監視之中,我女兒露出驚恐的神色。這個還是家嗎?這是監獄吧,一個無法關起心門自由獨處的地方。

有一種對重犯的懲戒,就是讓他住二十四小時被監控的房間裡,完全剝奪他的隐私空間。陀思妥耶夫斯基在《死屋手記》,也就是他的西伯利亞苦役犯小說裡寫,服苦役的人,必須要忍受一種巨大而無形的痛苦,這種痛苦比其他的諸如強制勞動、惡劣的飲食起居更加可怕,那就是“被迫過集體生活”。這幾個字下面,打了加重符号,可見老陀對此深惡痛絕。一個人像玻璃缸裡的金魚一樣,被抛擲在衆目睽睽之下,完全沒有一點私人空間,那種裸露真是可怕。

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啊。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10

内容選自

日常生活碎片的随筆(直面生命中那些必須關門的時刻)11

黎戈 / 著

時代華語·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

新媒體編輯:袁歡

配圖:攝圖網、出版社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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