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雪盟

最近播出的電視劇《夏花》收割了不少熱度。身患絕症的富家千金愛上氣質大叔，令人再熟悉不過的故事套路本身并未激起太多水花，真正處于讨論中心的，是飾演男主角蕭寒的言承旭。

20多年前，24歲的言承旭因出演《流星花園》裡的道明寺，憑借梳着鳳梨頭的“霸道總裁”形象俘獲了不少少女的芳心，一炮而紅。如今，46歲的言承旭再演偶像劇，和小他21歲的徐若晗搭檔“組CP”，恍惚間仿佛時光的車輪滾滾向前，留給他的角色位置卻從未改變。對此，一部分觀衆大呼“嗑到糖”，另一部分觀衆則感到難以接受，于是，“46歲的言承旭，還适不适合演偶像劇”就這樣超越劇情本身，成為熱議的焦點。

無論故事怎樣，情節如何，層出不窮的偶像劇總能收獲不少粉絲。人們愛看偶像劇，背後既有自我内心投射的需求，也源自追求美的事物的本能驅動，因而在偶像劇裡，浪漫感人的愛情是牽動情緒的必備元素，俊男靓女的搭配則是抓人眼球的基本門檻。

按照這樣的标準來看言承旭在《夏花》中的表現，也就不難理解那些贊美和誇獎的聲音。盡管年過四十，但言承旭的身材和顔值依舊“能打”。身材挺拔，肌肉飽滿，皮膚緊緻，發量茂盛，一如往昔的腼腆氣質，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個不僅毫無暮氣還頗具少年感的偶像劇男主，确實能勾起不少粉絲内心的悸動。

一段時間以來，中年演員飾演少男少女的作品并不少見，但結果往往翻車，被吐槽油膩違和。44歲的馮紹峰在《星河長明》中搭檔小他12歲的彭小苒，鏡頭裡鮮明可見歲月的滄桑；46歲的劉恺威和小自己19歲的陳都靈出演《這就是生活》，雖然保養得不錯，但仍舊顯露出幾分僵硬尴尬；《錦心似玉》和《傾城亦清歡》中48歲的鐘漢良也失去了一度被誇贊的少年感，疲态明顯；《愛我就别想太多》裡49歲的陳建斌在小他20歲的李一桐面前，則不像愛人像父親……不僅是男演員，“扮嫩”的女演員更令觀衆苦之久矣。從被戲稱為“西門大媽”的楊鈞鈞，到60多歲還在劇中被叫“丫頭”的劉曉慶，再到《如懿傳》裡年過四十的周迅扮演15歲的青櫻、55歲的劉嘉玲紮起雙馬尾出演27歲的顧曼璐，跨年齡少女屢屢引發争議，但相似的情況卻一茬接着一茬，不曾消失在觀衆的視野中。

漫長的人類發展曆程中，年齡始終是不可忽視的話題。在我們尊敬歲月帶來的智慧、閱曆、沉穩的同時，不可否認，“年輕崇拜”才是經久不衰的本能。數字時代向前衛與年輕敞開懷抱，亦進一步加速将傳統與古老抛諸身後，“年輕”成為吸引力和價值的代名詞，對年輕的推崇成為一種流行。這在娛樂圈中體現得尤為鮮明，在節目制作趨向年輕化這一不争的事實面前，一面是一些自身條件已無法駕馭年輕角色的大齡演員依舊在不适合的角色上“超期服役”，一面則是一些中年演員卻要過早進入“扮老”的行列。後者在女演員中體現得尤為明顯。

從古至今，社會審美的風向不斷轉變，但對女性的格外關注和苛刻要求卻從未間斷。容貌、身材、皮膚狀态、神态姿态……對身處娛樂圈中的女性而言，外表的每一個細節都能引發讨論。最近，43歲秦岚一襲白色吊帶長裙現身活動現場，憑借緊緻的身材、婀娜的姿态，被稱贊擁有“滿40-20”的美貌。與之相對的，皺紋、色斑、松弛則被視為女性的大敵，而即便保養得當，不再年輕的中年女演員也時常無戲可拍。楊蓉就曾直言“當下的影視環境讓女演員不敢老去”，海清在第13屆FIRST青年電影展閉幕式上為中生代女演員打call的場景也曆曆在目，人們肉眼可見的是熒幕的熱鬧似乎愈發隻分給少女們，許多中年女演員處在不上不下的尴尬地帶，要麼努力向下“扮嫩”，要麼從四十多歲起就開始扮演母親等角色。不必找更遠的例子，《夏花》中，46歲的言承旭仍在演偶像劇男主，45歲的黃奕卻飾演他的媽媽就足以說明問題。

中年演員缺乏适合的角色，既與片方的短視逐利相關，也與社會審美的模式化偏好和多樣化題材作品的不足有關。事實上，無論是向下“扮嫩”還是向上“扮老”，真正讓觀衆不滿的并非僅僅是外表的違和，更多的是演員與角色不适配造成的劇集質量瑕疵。無論是少年還是中年、老年，隻有适齡的優質角色才能讓演員最大程度發揮自身能力，在呈現高質量作品的同時不斷拓寬戲路、精進業務、轉型發展。

如今，随着“限古令”“限集令”等政策出台，現實題材創作逐漸成為主流，觀衆的口味日益多元，影視環境的變化帶來許多可喜的改變。去年熱播的《人世間》裡，42歲的殷桃演繹了鄭娟從豆蔻年華演到垂暮之年的一生，被不少觀衆稱贊“表演炸裂”“驚豔”；從《我的前半生》裡的淩玲，到《縣委大院》裡的艾鮮枝，45歲之後，吳越進入了事業的爆發期，角色越來越多樣寬闊；最近表現搶眼的《狂飙》《三體》《流浪地球2》等影視作品帶火了張頌文、于和偉、張魯一、沙溢等中年男演員，這些年過40歲的“大叔”組成的“叔圈”，收獲不少“迷妹”。中年演員的困境逐漸被看見，面臨的狀況也迎來改變，不必“扮嫩”或“扮老”，他們依然可以站在聚光燈下，憑借精湛的演技、熨帖的表演、閱曆的積累，赢得口碑和市場的認可。

青春總是短暫的，而盡管容貌不能紅顔永駐，但藝術的生命之樹卻可長青。84歲的吳彥姝憑借《媽媽！》獲得第十二屆北京國際電影節最佳女主角，三獲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梅麗爾·斯特裡普、有“法國文藝片女王”之稱的伊莎貝爾•于佩爾等中老年演員不斷迎來新角色，年逾七旬的坂東玉三郎仍舊活躍在歌舞伎舞台上……事實證明，年齡的增長并非演員的限制，人生的每個階段都閃耀着不同魅力，對演員而言，這正是構成其藝術生涯多樣性的重要因素。觀衆并不需要濾鏡和妝發營造的虛假少年感，也期待看到演員在塑造不同人物時釋放的潛力與光彩。期待每個演員都能夠獲得更多量身打造的舞台，為人們帶來越來越多品類豐富、質量上乘的精良之作。（曹雪盟）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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