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呂東平

我們去的地方是長白山下的露水河林業局。露水河林業局于一九五八年建局，位于撫松縣境内，這裡距 長白山西、北坡主峰都不太遠，東與安圖接壤，南與泉陽相鄰。坐火 車到泉陽，然後換成小火車到砬子河下車進入深山老林，就能找到我們承 包的那個山頭。露水河是亞洲最大的紅松母樹林，古樹參天，松濤轟鳴。這裡的 野生動物很多，虎嘯山林、熊卧陳倉、鹿鳴翠谷、獺戲溪旁、野豬成 群、獐狍成行。這裡森林茂密，樹種繁多，有着原始大森林的粗犷與 神秘!浩瀚的林海中生長着紅松、柞樹、水曲柳、胡桃楸、紫椴等珍貴樹種，尤以紅松最負盛名。各類高大的原始樹木，蒼翠挺拔。古木參天、松濤跌宕。砬子河林場隸屬露水河林業局， 坐落在 長白山瀑布和錦江大峽谷兩大風景區之間的原始森林之中，山清水秀，當地百姓以種植人參為主。砬子河的名字是由“臘子河”演變而來。是由一對鐵匠夫婦晚年得子名曰“臘子”、他天生神力、為解救百姓而劈山引水的神話傳奇而來。雖是第一次來，但不覺得陌生，因為露水河位于撫松縣境内的原 因。一九五九年的時候，我才十歲，就經常往這寫信，因為爺爺當時在撫松的萬良參廠，所以對這地方早有了心靈感應，似乎一見如故。這一帶是多雨多雪的地區，山上的雪有的地方沒得膝蓋以上。進 山幹活得打好腿綁。腿綁有賣的，很長的布，從靰鞡鞋的 鞋口開始裹 ，一直纏到膝蓋以下，把兩條腿綁得嚴嚴實實，雪根本 無法灌進來。靰鞡鞋裡墊上靰鞡草，然後再穿上氈襪子，這樣，就不 怕嚴寒雪深了。頭上都戴一頂狗皮帽子，大家都很講究毛色的層次， 常相比較，以此炫耀。常言說得好，關東山上有三寶，人參貂皮靰鞡草。我們這是狗皮帽子靰鞡草。人多力量大，大家早就物色好了一塊山中較平坦地方，伐樹砍枝，按尺寸截得一段一段的，鑿好鉚，垛成牆。然後用雪把空隙填平，再 往上一層層地潑水，一會就凍成結實的牆了。房蓋鋪上苫布，再壓上 厚厚的松樹枝。築牆蓋房，鋪設床鋪，支鍋搭竈。雖是冰天雪地，個 個都忙乎得汗津津的。黑天之前，工棚就完工了。大家又去找來一些明子，準備引火做飯。明子就是松樹身上流下 的松油凝固而成，火柴一點就着。半天多一點，新家建成，一切就緒了!這個山頭也是原始森林，全是紅松。采伐有一套完整的工序，伐 樹，打枝桠，下件子，調柕，導套子，歸棱等等。我們年齡小，又 沒幹過這老山林的活，隻能打枝桠。就是大樹伐倒以後，我們用大闆斧把樹枝砍下 來，疤痕要砍得平而滑。每人一把彎把子鋸，還得會锉鋸。這山頭都是參天紅松，伐一棵 得很長時間。先打下榨，等到大樹眼看鋸倒的時候，就扯着嗓子大喊 三聲，如果樹向山下倒，就喊;下——山——倒——了，向上倒就喊 上——山——倒——了，向兩邊倒就喊平——山——倒——了。防 止周圍有人，以便及時躲開，别被大樹傷着。這是規矩，就算明知道沒人也得喊三聲。打完枝桠以後，按要求截成或四米或六米或八米的一段一段的， 這就叫下件子。調柕即是把件子理順到方便下山的地方。拴上鋼絲套子 ，用馬往山下棱場拽，叫倒套子。棱場的活就是歸棱了，就是擡大木! 也算流水作業，每個人都有明确分工。我們三個人開始都是打枝桠，後來擡大木的人手不夠用，因為我 歲數稍大一點，就派我上棱場擡大木了。這裡的木頭是我見過最粗的木頭，有的直徑就一米多，我的個頭再 小一點，站在這邊幾乎看不到那邊樹邊的事。像這些太粗的就不能擡了， 一般就把它放在棱底，或者往上轱轳。擡大木一般的是八個人擡，分 大小肩，前後杠，共四杠八人。大肩就是習慣用右肩的，小肩是習慣用左肩的。我是大肩第四杠。那些領杠的高手，一般是大小肩、前後杠都行， 這自然也是他們炫耀的資本。這個活必須步調一緻聽指揮，兩排跳闆，一邊四個人。每人肩上 負擔百斤以上乃至更重的分量，誰差半步也不行。領扛的喊着号，他 喊一句，其餘七個人就跟着“嗨呀”一句，他喊什麼你都得“嗨呀”。譬如他 說:“我們齊使勁喲”，大家就接着“海喲”。領号人是按步伐節奏任意說的，他如果想不起好聽的話，哪怕罵誰一句，也得跟着“嗨呀”!他如果說“你是個王八蛋喲”，其它人也得答應 “海喲”!否則，步調就不一緻了。也有欺小淩弱的現象，是啊，八個人擡一根大木，有不頂克的，别人是不高興的。我乍擡這個，本來外行，加上力氣小，隻能擡末杠。有一天，領 杠的無理取笑我好幾回，我來氣了。頭杠剛要上跳闆，我把杠子一扔， 不幹了。把大家都閃了一下子，倒是也沒出什麼事，因為頭杠才剛要上跳 闆，要是已經站在跳闆上的話，就會傷人的，我當然也不會那麼做。領杠的瞪 了瞪眼睛，生了會氣，想說什麼也沒說，因為這活少了一個人就沒法 幹了。還覺着我們哥倆加上小袁是一夥的，人多，不樂意惹我們。我也覺得自己不太對勁，一會就又把小 杠放在肩上，跟着“嗨呀”起來了。擡大木有很多傳奇，據說，白河那個棱場，就有這麼個故事:丈 夫老實，總受到一些冷嘲熱諷。有一天，媳婦聽說後，就去了棱場，說替 丈夫幹一會，并且要擡頭杠。大家看是個小女子正想取笑她，就應允了。 一連擡了七八根，大夥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女子倒是沒喘大氣。當最 後一根擡到跳闆中間的時候，女子腿綁開了。隻見那女子單腿直立，肩 上擡着大木，一手扶着小杠，一手在那從從容容重裹腿綁，磨蹭了有一分多鐘，可把大家壓壞了。 大家知道高手到了，前來為丈夫出氣的， 隻得好話求情，女子才裹好腿綁擡了上去。然後小杠一扔，揚長而去。真是能人之外有能人，女中豪傑也是自古就有的!這類的傳奇的故事多得很，還有臘子劈山引水，解救百姓的故事，有空咱再慢慢聊。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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