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8點我還在睡夢中,就聽到手機突然響了,一般這個時候不會有電話來,接通後才知道是媽媽,媽媽在那電話頭說:“月,你奶奶走了。。。。。。”瞬間覺得腦子一懵,後面她講了什麼我都聽不見了。
我不相信,這不真實,這一定不是真的。我突然想起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我媽哭着跟我說外公走了。
那時候不懂事,不知道“走了”到底意味着什麼,不過從媽媽的表情裡可以看出那應該是一件讓人非常傷心難過的事。可是因為那時我還小,感受不到她的悲傷,也不覺得這是多麼無法接受的事。
可是,現在我長大了,我懂了。我媽不會騙我,那就是命運在開玩笑。前一天,我才去醫院看過奶奶。身邊幾乎所有人都得了新冠,無一幸免,一直待在醫院的奶奶也沒逃過。我陽了沒好,有氣無力的,走路都像飄着似得,我悠悠地跟在姐姐身後和她一起來看奶奶,怎麼都追不上她。
因為得了新冠,奶奶高燒7天不退,眼睛一直閉着,呼吸吃力,好多親戚來看她,大家心情沉重。那時我還天真地堅信,我的奶奶一定會好起來。
自從有了疫情,來醫院看奶奶簡直比登天還難。沒想到疫情放開後,終于可以自由出入醫院,這一次的相見卻成為了今生的最後一面。
心情五味雜陳,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好懊惱,沒有上前拍拍她,抱抱她,叫叫她。還想着過兩天身體好了再來看看她。
這段時間,我身體精神經受着雙重打擊,不想吃飯,沒有胃口,人虛弱的不行。我媽心疼我,讓我老公帶我去店裡吃點好的去洗頭發去買件更保暖的新衣。給我洗頭發的店員見到我,會小心翼翼地問我是不是剛做完手術。牛肉館的阿姨忍不住上前告訴我,一定要多吃飯,沒胃口也要吃,不要相信專家說的隻是小感冒。她以為我是得新冠虛的,她不知道我的心裡在承受着比新冠還可怕還可惡、永遠都揮之不去的痛。
我很感激陌生人的善意。可是我已無法用語言無法用表情回應他們。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在外人面前流露悲傷。可是我在車裡,在老公面前終于繃不住,狠狠地大哭一場。哭到快要暈厥,心痛地無法呼吸。直到老公帶我去找我媽,我才慢慢緩過氣來。
我的奶奶,大概是全世界最慈愛的奶奶。她心寬體胖,慷慨慈善,喜歡聊天,特别熱心,喜歡為人解圍疏導心結,為人公正,再加上她本就面相富态,穿着講究,總是笑意盈盈的,看上去很有福氣,特别受人尊敬。身邊經常有親戚朋友遇到難題難事不遠而來找奶奶,或請求主持公道或尋求建議。
幾乎所有事情到奶奶這裡都不是事兒。經過奶奶四兩撥千斤的開導和撫慰,來訪者基本上都能心情舒暢許多,千恩萬謝,滿意而歸。成年後的我,經曆了工作結婚生子,每每遇到煩惱,也總喜歡往奶奶家跑。因為我知道,無論我多落魄多難過,奶奶家的大門永遠為我敞開,奶奶永遠接納我,包容我,開導我,無條件地愛着我,最後還會給我做一頓好吃的飯菜,讓我吃飽喝足心情好了再走。
我從小學四年級開始跟爺爺奶奶生活在一起。跟奶奶之間的感情很深。我的奶奶很寵我們,每天會給我們做各種好吃的,經常給我們燒魚吃,她說吃魚的孩子聰明,其實她燒的每樣飯菜都特别好吃,把我的胃都寵得挑剔了。後來我去外地上學工作吃食堂吃外賣都吃不習慣。
我的奶奶心的善良,信佛,喜歡小孩子。多年前,她在醫院門口曾救過一個小嬰兒的生命,别人不要了,她卻憐之愛之,不忍心看她孤苦無依,于是把她抱回家自己養大。我們當地電視台還為此來采訪報道過她。這個小嬰兒後來成了我們大家庭的一員,因為奶奶,誰也沒有把她當外人看待過。都說好人有好報,昔日小嬰孩還未長大成人,奶奶卻老了,走了。
三兒一女,兒孫成群,本該是享福的年紀哪。作為孫女的我實在慚愧,沒有給予她老人家太多陪伴和孝敬,反而時常叨擾她麻煩她。她給予我的永遠比我給予她的多得多。
還記得小時候她為我梳頭,我躺在她懷裡;還記得一個夏天的午後她帶我睡午覺我感覺睡了好久好久外面天色昏暗雷雨欲來我起床找不到她哭了起來;長大後我遇到煩心事去她家,我知道她一定在家,她總是邊問我是誰邊來給我開門,我曾以為這扇門會永遠為我敞開,隻要我喊她,她就會出來給我開門;她喜歡看電視,邊看電視邊跟人聊天或談論劇情;我奶奶廚藝很棒,她的孫女婿都饞她燒的魚和雞蛋糕,逢年過節總少不了各種花樣;我奶奶沒怎麼上過學,卻很愛學,遇到不認識的字還常常問我們,電話薄上記滿了爸爸叔叔們還有其他親友的電話,還記得她戴着老花鏡給我媽我爸我姑打電話,每次聽到叔叔們能從外地回家都笑得合不攏嘴;有奶奶在的時候年味總是足足的,我們幾個小孩起床一睜眼奶奶就會笑呵呵地往我們嘴巴裡塞各種好吃的果子,寓意新年好兆頭,不愁吃喝。
。。。。。。
可是,陽曆新年來了,奶奶卻走了。沒有等得及過年。奶奶扛不住了,她太疼,太累了,任憑我們如何喊如何哭。這世界上永遠都少了一個為我開門的人。
我的奶奶,全世界最疼愛我的奶奶,一個稱職的好奶奶,好外婆,好媽媽。忘不了奶奶的樂觀豁達,奶奶的通情達理,奶奶遇到事情總是淡淡一笑,似乎世界上沒有什麼難事,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一切都會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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