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至美情書

作者：山漢

俗話說，一場秋雨一場寒。

清晨醒來，聽得一連下了幾天的秋雨，還在窗外纏纏綿綿地不忍離去，我就捂了捂被子，懶洋洋地賴在被窩裡，不想起來，眯着眼睛，就那麼神遊天外地胡思亂想。

一會，有微信來電提示，我便順手從枕邊拿起手機翻看，見是剛學會玩微信的一位将近八旬高齡的老友，給我轉來了一個公衆号網文，并不無自豪地附言說，沒想到吧？我一介老朽也可以縱橫網絡世界了！

我正看得獨自暗笑，卻見他又補充來言說，老弟不妨好好看看這個文，是一篇真實而難得的圖文并茂的美文，反映孝道和父母人生的，很感人、很感人的，看得我大半夜都沒有睡着！

呵，這老兄，還是夠聰明的，一大把年紀了，才說自己也要與時俱進，也要玩玩微信，怎麼轉眼間就又寫、又發、又轉的，全都會了？真不愧為一個老頑童呐！我一邊心裡這樣嘀咕着，一邊便點開了他轉來的網文。

哦——，原來是崔波的《俺爹俺娘》啊。難怪這老兄要那麼地激動，說自己看得大半夜都沒有睡着。可是，這早已經是将近十來年前的一則舊聞了啊，他怎麼才知道、才看到呢？而還像如獲至寶似的，在這大清早的，就像一個未經世事的青蔥鮮肉般的，激動着忙忙轉來要與我共享。唉，也真是的。我想這老友不聽我的勸，單就崔波的《俺爹俺娘》面世這件事兒來說，居然硬生生比我遲知道了那麼多年。這簡直就像有人說的那樣，不學習與信息的閉塞，無異于自絕文明，自甘愚昧，不但活得沒見識，沒頭腦，沒境界，而且純粹就是一個盲目無知的傻帽、睜眼瞎。

這老兄是我同鄉，又多少年來與我同住一個小區，所以，雖然他比我大了十多歲，但我們一直相處甚好。早年間他退休後，我見他常常一個人愣在小區院子裡，或者大門口。每每看到我匆匆忙忙要去上班的時候，他就會樂呵呵地對我說，上班就是忙啊，看我退下來多清閑，多自在啊。這樣說着，他還升升臂，踢踢腿的，以示自己真的很清閑自在。但我卻分明覺得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正在無情地日日夜夜蠶食着他的身心。

當時，語言環境比較寬松，網絡氣氛更是十分活躍，剛好有網友在社交平台驚爆一官員感歎——沒有網絡多好什麼的高論，立時便引來輿論一片嘩然。于是，有天我倆在公園裡溜達的時候，我就勸他買個電腦，開闊視野，學着去上網，以避免無所事事，心情郁悶。我說網絡世界浩瀚無邊，神奇無比，類似曆史地理，政治軍事，人文社會，文學藝術，新聞時事，電影遊戲，等等等等，什麼樣的知識見解，奇聞轶事都有，都能看到。想學就學，想玩就玩，隻要有興趣、有精力，盡可以遨遊其中。但他卻堅稱不學。說自己老眼昏花，遲手笨腳的，已成退出曆史舞台的一介老朽了，學那玩意兒沒用了。

後來，微信興起時，适逢我也退休了，于是，我又勸他學，可他還是以老說事，不學。我便告訴他說，雖然我們老了，逐漸遠離現實了，沒有什麼人生價值了，但我們不能就這樣的一天天等死。而既然老天爺眷顧我們，讓我們趕上了這個高科技的新時代，那麼我們即便不為别的，不為學習，不為自己多了解、多懂得一些這個世界，那我們也應該為了自己那暗淡無聊的日子，多去尋找一些充滿生機的精彩，而盡可能地通過網路世界，多多觀望一下眼前這個紛繁的社會，以充實豐富自己那日漸枯燥乏味、單調沒落的生活。然而，無論我怎麼勸，他就是頑固地不學。

可是不曾想，當攔羊娃娃和滿世界的叫花子，幾乎都使用上了手機，玩上了微信的眼前，他卻好像突然意識到了再不學習這高科技，真的就要被時代徹底抛棄的危險，竟猛然間忙忙地與時俱進起來。這實在令我感到驚訝。但我還是為他終于走出的這一步而高興，更為他第一次給我成功轉發來的這微文微信而欣喜。

但是，我忽然又想，老兄他怎麼就會為了焦波的《俺爹俺娘》，能大半夜地睡不着呢？莫非……我猛地記起老兄好像對我唠叨過他的兒女，說，人常說，人留兒女草留根。可留下兒女又能怎樣呢？我倒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可到頭來一個個各奔東西，一年也見不到個人影影，家裡還不就是我和老婆，一個老公雞，一個老母雞，孤零零地在等死嗎？老兄所說的他的四個兒女，我連一個也沒見過。他們在我住到這小區來的時候，好像就都已經成家立業，都到外地工作去了。而當時老兄說這話的時候，我也沒太在意，也不願去打探他的家人和家事，隻當他随意說的閑話罷了。可現在想來，他那閑話好像并不是随意說的了。

于是，我眼前不由得又浮現出第一次看到焦波這個孝子，以及他為他父母的人生寫就的那至美“情書”——《俺爹俺娘》的情景來……

那還是近十年前，曾經紅極一時、輝煌一時的，國内成立最早、最具品牌名頭的純文學網站——“榕樹下”，瀕臨倒閉的時候，我參與經營的“天地紅塵”社團便及時連班底撤離了“榕樹下”，全部搬遷到剛剛建立起來的“江山文學網”。接着，社團就紅紅火火的，迅速駛上了正常運行的軌道。

一晚，夜深人靜時，我忙裡偷閑，正在鍵盤上敲打着一篇小說，社團的執行社長突然給我在QQ上發來了一個網址，并說想将此作為一個專題，在社團傾情推出。現在一是想讓我先看看，感受一下如何；二是想叫我這個長者，對此談點兒什麼。作為該社團的一名常駐編輯，我想自己有責任和義務，為社團與讀者們負責。所以我立即收藏了正寫着的小說，馬上回答執行社長說，行！然後，我就打開了那個網址。于是，焦波的影集——《俺爹俺娘》，便一下子就展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看的極認真，從前言到一張一張的相片，和一小段一小段的文字說明，幾乎無一遺漏地盡收眼底。剛開始，我還不覺得什麼，可看着看着，我就激動起來，且越看越激動。真的是太感人了！完全可以說張張深情，段段精彩。這不僅僅是記錄了兩個世紀老人幾十年的生活片段，而更主要的是反映出了兩個世紀老人平凡一生，攜手相依的本真的愛、本真的美。同時，也從側面映襯出了作者的那一顆令人肅然起敬的孝子之心，赤子之心。

我想，文學與藝術的主要功能，不正是為了啟迪人們追求這樣的善和美嗎？而作為一個網絡文學社團，不也正是肩負着這樣的社會責任嗎？那麼，焦波的《俺爹俺娘》，在其平平淡淡之中，所蘊含的那種夫妻之間的至真至善、至美至純的真愛純情，完全值得我們傾情推薦給廣大的熱愛文字、文學，積極追求理想人生的飲食男女。因為，我們當下所處的這個社會，以及這個社會上正在逐漸成熟的新生代們，實實在在的是，太需要回望和理解這樣的真愛純情了。我們感謝焦波的孝心孝行，也感謝“天地紅塵”的善舉善行。

于是，我就興奮地編輯了按語，忙忙地就發給了執行社長，以慰心迹，以飨讀者——

這是一組聚焦日月時光與平凡人生的生活照；這是一本真正的令人永遠也享用不盡的沉甸甸的人生教科書。《俺爹俺娘》，是著名攝影家焦波，從給他爹娘拍攝的1萬多張照片中精選出來的一部作品集。集子中的相片，真實地記錄了兩個世紀老人30年間的人生點滴和生活片斷，但那100多幅作品卻将我們完全帶進了一個真、善、美的世界，讓我們在它所編織出的一個個遊子想念爹娘、思念家鄉的詩化般的圖片散文故事裡，徹底陷入進了一種濃情悠悠的感動之中。可以毫不誇張地說，《俺爹俺娘》這部影集，是每一個遊子都應該時時刻刻感動于心，銘記于心的一封至美“情書”。

選擇把這樣的一本影集分享在“天地紅塵”，當然還有更深層的東西——關于人生，關于愛情，關于生活，一切的一切，與《俺爹俺娘》的時代，所包含的那種至真至善至美至純的無言大愛，似乎均已被如今飛馳的科技抛到了腦後。我們正處在一個娛樂至死的時代——芙蓉姐姐在S出N個忸怩作态的肥腰瘦臀的影照之後，甩着唯一養人眼目的那頭長發，終于殺進了電影《A面B面》；鳳姐咧着她的大龅牙遊走全國，潇灑尋找她的清華男，首選中國人，後挑奧巴馬；江蘇電視台的《非誠勿擾》，讓幾個牙尖嘴利、珠光寶氣的女孩紅透熒屏，紅遍千家萬戶……大家仿佛都在期待一夜成名，一夜暴富，或者“豔遇”灰姑娘與白馬王子式的傳奇故事，和精彩人生。

可生活是這樣的嗎？愛情是這樣的嗎？起碼“俺爹俺娘”不是這樣的。

親情、愛情，時光、勞作，在這一部用将近半個世紀的曆史變遷剪輯出來的影像志裡，我們雖然看不到“俺爹俺娘”轟轟烈烈、卿卿我我、恩愛相依的激情飛揚，但卻一點也不缺少他們那種感人的，生死與共、患難相依的真情浪漫。

天地有情盡白發，紅塵無意了滄桑。我們堅信，總有些東西是不會随着時代的改變而改變。在這個信仰缺失和觀念泛濫的年代裡，你盡可以在《俺爹俺娘》的一張張影像中，找尋到一些關于生活的本質，幸福的本質，等等等等……

這就是我曾與焦波的《俺爹俺娘》難忘的過往。

我想，這多少年來，《俺爹俺娘》一定感動過無數的國人，一定已成為無數個夫妻相濡以沫的人生榜樣。而直至今天，又感動了我的一位将近八旬高齡的老友。

我想，我老友夫妻倆在那風雨人生中，定然也是相親相愛攜手攙扶了一輩子。而他的四個兒女，在那紛擾繁亂的漫漫歲月裡，雖然不能像焦波那樣，為他們夫妻倆大孝一場，幫他們夫妻倆也書寫出那人生的至美情書，但肯定對他們也是驅寒溫暖，常懷牽挂……

願人間多有真情多有愛！

己亥年孟夏于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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