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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棒槌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03 19:53:07

遠去的棒槌聲

楊世雲

那是一個從韓信的心靈深處走出來的聲音,當他封為楚王,千金贈漂母一飯之恩的時候,那聲音就從曆史的長河中走來。

那是一個從唐詩宋詞裡傳來的聲音,當北風凜冽,征夫遠戍未歸的時候,那聲音就從"長安一片月"下思婦的石砧上傳來。

那是一個從鄉村傳來的聲音,當晨光熹微,池塘小河薄霧缥缈,那聲音就從勤勞的村婦村姑掄起滾圓的胳膊下傳來……

難忘的棒槌(遠去的棒槌聲)1

當下,這聲音在城市已經消失,當河流變成景觀,洗衣機變成必需品,女人變成職場女性,這聲音就從城市消失了。

但在既不是城市,又不是鄉村的小縣城,它頑強的在保留,但這保留已有強弩之末苟延殘喘的意思了。它幾乎成了城市與鄉村較量的一個最直觀的戰場,河道欄杆逐漸向郊外延伸,原始河岸被水泥斜坡取代,洗衣的石砧就無處安放,鄉村節節敗退,于是那棒槌聲漸漸稀疏成餘音袅袅。

餘音總讓人回味,每當我走過護城河畔,沒有欄杆的地方,總有一群群五十歲左右的婦女在洗衣,棒槌聲宣告她們都是從鄉村來到縣城的。她們不惜時間和體力,還頑強保留着傳統的生活方式,到河裡洗衣,在邊角地種菜。她們能随時落地生根就地取材,"嘭、嘭、嘭" "乓、乓、乓",音韻铿锵,像鄉村鑼鼓,更像她們那蓬勃的生命力。那聲音在我聽來是如此悅耳親切,鑽入肺腑,又從肺腑裡牽出我的情思來。

難忘的棒槌(遠去的棒槌聲)2

(護城河邊實景)

我家鄉有一條大河和一條小河,大河叫曉天河,小河就叫小河。而且我們的定位就叫小河口:小河口隊,小河口村,小河口鄉;與外界相通的地方就叫大河沿。你看,直截了當到毫無修飾,懶是懶了點,倒實話實說,全無"月亮灣"之類的噱頭,這可見山裡人的老實。

小河原是乘風嶺千溝萬壑裡的一條條小溪流,本來在山間歡快的獨唱,到我們小河口地界就是小合唱了。河水涓涓,如山野的風,自南向北,有時是興沖沖的小跑,有時慢悠悠的踱步。一路流經班灣隊、儲塝隊、小河口隊,最後彙入曉天河。它像乳液一樣滋養着沿途的稻田菜地,清風一樣潔淨着人們的生活,鋼琴一樣伴奏着人們的勞作,小夜曲一樣溫柔了人們的夢鄉……

為充分利用水源,小河被攔截成一個大堰壩和一個小堰壩。

大堰壩由大青石砌就,河水飛流直下,跌下三四米高的堰壩就一頭栽進幽綠的深潭裡,跌得暈頭轉向,轉了好幾個彎,才緩過神暫且歇息。可鲫魚們卻來攪擾它的清夢,巴掌大,黑黝黝,倏忽東倏忽西,有時藏到堰壩的大石頭縫裡,藏貓貓。

鲫魚總逗引得孩子們探頭探腦,大人們說那是水鬼變得,專門引小孩上鈎,好吃了他,尤其那幾條紅鲫魚,更像狐媚的女水鬼,讓人心生忌憚,望而卻步。于是鲫魚們遊得更歡了,潭水成了它們的專屬樂園。

同時它也成女人們洗涮的佳地。像棉被的被裡,夏布的蚊帳,隻有在這才鋪甩得開,漂得清,洗的白。寒冬臘月,我曾經在這洗過被裡,差點凍掉了我的雙手,那一番寒徹骨可沒梅花那般香氣襲人,倒是一股寒意襲遍全身,至今都讓我心驚膽寒。

難忘的棒槌(遠去的棒槌聲)3

小河繼續向北流淌,經過一段兩岸稻田的深溝,就到了小堰壩。小堰壩不過一米高低,兩邊"胖柳"遮陰避日,夏天在這洗衣就像搭了個涼棚,我們的衣服大多在這洗。

每天清晨,這裡是全村最熱鬧的地方。大姑娘小媳婦穿着花花綠綠的衣裳,挽着一籃籃的浸滿汗水泥漿的衣服聚攏到這裡。一塊塊麻石青石都是就地取材,它們安卧在河水兩邊,大家各就各位,一邊洗衣一邊家長裡短,說說笑笑,洗衣就是勤勞的她們難得的聚會(想到古時候的女人有乞巧節、花朝節、上巳節等專屬女人的私密空間。再看看大觀園裡送花神的場景,就覺得現代的女人真有些寒碜,就一個"三八"婦女節被演變成罵名,而且政治色彩濃厚)。流水聲、洗涮聲、棒槌聲、說笑聲是清晨最動人的旋律,家務倒成了可期待的事情。我上初中時,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去小河洗衣服。也是在那裡我學會了洗衣服:衣領袖口都要單獨洗,要外層裡層翻過洗,要棒槌榨得水都清溜溜的才算幹淨。

難忘的棒槌(遠去的棒槌聲)4

說到洗衣還有個笑話。小時候為逞能,我要自己洗手帕。赤腳下河,找一塊平整的石頭搓洗,擰幹回家。一低頭,突然發現一節"腸子"流淌在腳踝外,驚慌失措的我大喊:不好了,我的腸子流出來了!媽媽一看,原來是螞蟥。鬧了這麼大笑話其實也有原因:受小傷的我總嚷嚷得了不得,媽媽總說"離腸子還遠",所以這次我真以為腸子流出來了,大驚失色。

小河"消瘦"的時候就到大河洗衣服,到大河洗衣服雖然有遠征的意思,倒另有一種安閑的味道。尤其是夏天,找兩塊平整的石頭,一塊洗衣一塊坐着,雙腳伸進清涼的河水裡,既省力又涼爽,還有透明的小魚苗圍滿小腿。它們的小嘴觸碰得你癢酥酥的,一種透心的柔軟直達心尖。

難忘的棒槌(遠去的棒槌聲)5

你還可以一邊洗衣,一邊"請魚"(我們那兒捕魚的一種方式,我有一篇專寫此事),衣服洗好了,魚也請了一大碗,真可謂衣食無憂了。我們村請魚的高手是汪從富的老母親,她總一邊洗衣一邊請魚。她那一雙纏過足的小腳,走起路來顫巍巍的,居然一上午能"請"到幾斤小河魚。

棒槌還與我特别有緣,我有一個綽号就叫"忙槌"(我們那兒叫棒槌為"忙槌",這名字很有意思,似乎概括了它的生命形态)。有一次我到大墩子隊的大姐家玩,她把我拉到牆邊一靠,和旁邊的"忙槌"一般高,從此就喊我"忙槌"了。這個綽号定格了我一個曾經,居然迷你到如此這般,覺得自己小時候還是很可愛的!

難忘的棒槌(遠去的棒槌聲)6

如今,這棒槌聲連同自己的往昔都沉入記憶深處,但記憶就是一個人的根,正是有了它們,我們的心靈才有一棵繁茂的大樹,有挺直的幹,蔥茏的葉,有時還會開出花,結出果,默默地饋贈我們的人生。

民族的記憶何嘗不是一個民族的根。當這棒槌聲和袅袅的炊煙、呀呀的水車、光滑的井沿、伶仃的獨木橋、暮歸的老牛、啼鳴的雄雞、粗拙的淘缽、手工的醬茶糕點吃穿用度……等等的一切農耕生活離我們遠去的時候,記錄往事就是給我們的根澆灌。

近兩年很火的李子柒,用柔弱的女兒身,唯美的還原中國人農耕文明的生活,那自然與人類相依相伴、和諧共生的情景,不僅讓都市人無限神往,還讓外國人重新認識中國,熱愛中國。

真希望所用的遠去都能以某一種方式回歸。

(圖片來自網絡)


2019年12月9日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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