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搖籃背靠者書櫥,
在這幽暗的巴别塔裡,
韻文故事,科學,小說,
古羅馬的灰燼,古希臘的塵土,
雜然而陳,應有盡有。
我的個子隻和對開本差不多。
by 波特萊爾
我在你夢中清醒如常
“我們的世界住的是熟睡的人,他們死了,卻夢見自己活着。不斷有熟睡的死人移居這個世界,他們的數量越來越多,而真正的人,即那種第一次活着的人卻顯得寥寥無幾。在整個混亂的世界上,我們中誰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究竟隻是夢見自己活着,還是真正活着。”
四百多頁《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大概翻了兩遍,巧合的是兩次都是雨天,我不認為諾獎之下便是奇書,關鍵是歡喜這樣的閱讀方式,即使走了很久,再回來,仍然是托卡爾丘克女巫般的腔調,甚至我懷疑自己到底有沒有走開這件事,是不是一個夢境?
先說說遠一點有兩三年前的那次閱讀,十一月份罕見的雪花,從圖書館匆匆忙忙往回趕的路口,紅綠燈閃爍不停,管理者的水平要不比我們中的大多數高出不少,要不就低的可憐,那些甲殼蟲式的小車唯唯諾諾就是為了繳足自己付出的費用,地面很快被覆蓋的嚴絲合縫,包括蝴蝶飛翔上升的空間。
确定那些雪花之前是幹冷的雨水,幾乎周遭所有的人異口同聲地否定掉了随後飄下的雪花,至多可能是某個飯店門前歡愉的人們吹出的氣泡,迷失了方向。在《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裡,那些浮在文字表面的人物,始終處在捷克和波蘭的邊界,死去的人,也是一半一半,留在矛盾的土壤上僵硬。
春天短暫冬天悠長屬于小城的特點,有趣的是,小城也是不南不北的氣候分界線,秦嶺淮河以北,秦嶺淮河以南,我常常被潮濕冰涼的空氣搞得四肢泛出暗紅色的毛細血管,這些算是與别人迥異的暗号,有一天,你來我們這裡找我。
那場雨不留情面打濕了包裡圖書館的書,那本《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就是其一,我開始用昏黃的白熾燈烘烤它們,這樣以來,濕漉漉的字迹,随之在空氣中流動,女人的歎息,老媪成精的那種,最有可能的來處是這本有點魔幻的書籍。
生與死交錯的疼痛與男人女人歡愉的愛愛,以及閱讀的快感,混雜攪亂了房屋的空氣,中午紅燒鲫魚凝結的香味,我用細細的刀子,切下來一塊,含進嘴裡吸吮,瑪爾塔與書中那個潛在的叙述者繼續他們的自言自語,生活仍然殘酷的逃逸出去。
托卡爾丘克“巫”的氣質,使她和閱讀者陷入了一種穿梭來往的輕盈,最近的這次重逢,托卡爾丘克的文字裡纏綿的雨季,和小城濕熱六月不期而遇。我并不想這時候糾結在脫離現實的意境,工作帶來的困惑遠遠比未來神秘庸俗還要黯淡,他們在日日夜夜的房子裡呆了數十年,五十年或許更長,我呢?連仁和窩挪一下的意願,仿佛盡快三十年了,無人一頭烏發。
發現夢境和現實紊亂的時時刻刻,我不再思索輕斷食之類的于事無補,回溯自己會在一個百無聊賴的地方,其實是個大房間,白天的大房間,我們很多人賦予了自己靈魂,彼此之間遊戲的娛樂性趨近于無,就算夢是有意義的,我們穿過了夢的邊境,若無其事地遊弋,還是回到了起初的那個大房間。
糟糕的是,沒有誰再有精力繼續閱讀下去,窗外的雨停歇後是植物的狂歡,潮濕顯得黑貓灰貓們無精打采,關鍵是除了閱讀,這一時期總是做着不屬于自己的夢,換句話說,我在别人的夢裡醒來的次數越來越多,原本熟悉的一切逐漸單調黯淡,某一天醒悟,這才是自己的夢,早已與别人無關,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喧鬧無比的庸常,其實沒有改變。
雕塑:Tony Curana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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