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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景德鎮瓷器的“誕生”

衆所周知，瓷器是中國最美的一張名片。

瓷中百品，正如百花争豔。青花是濯水青蓮，美得端方雅靜；粉彩是繁花碎錦，美得熱烈張揚。

紅，可以似胭脂、也可以似霞霓；青，可以如半熟梅實，也可以如乍破天光。

左：元 景德鎮窯青花纏枝牡丹紋瓶 上海博物館藏 右：清乾隆 “瓷母”（各種釉彩大瓶) 故宮博物院藏

即便是一抹簡單至極的白，在中國古代的瓷器上，也能演變出象牙白、月白、卵白、甜白等多種精彩。

瓷的貞靜雅潔，讓人很難想象得到，它其實源自山野高嶺土，還經過烈火淬煉。瓷的誕生，就宛如鯉躍龍門、鳳凰涅槃，是質的飛躍與蛻變。

瓷石原料與景德鎮窯白釉碗

明代《天工開物》的作者宋應星曾談到景德鎮瓷器制作工序繁雜：“共計一坯工力，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

今天，就讓我們借香港海事博物館的這套《瓷器制運圖》，走一遭景德鎮瓷器的“重生之路”。

【饒州】明清府名，景德鎮正是饒州府浮梁縣所轄。

在景德鎮設置官窯的傳統始于宋代，明代時禦器廠由饒州府管理，大規模燒造項目則有朝廷派人駐地監督。清代時有了長駐景德鎮的督造長官。

此圖中右邊小船杆上懸挂黃旗，隐約可見其上字樣：奉旨漕運督糧船。

左邊城門附近則有一群官僚打扮的人物，似乎地位不凡，船尾還懸着“軍門”字樣，軍門正是清朝對提督的尊稱。

【鑿土】圖中的工人正用錘、鏟等工具在山上鑿采瓷土瓷石，然後以挑擔方式接連将其運出。

【樁土】采到的瓷土原料需要淘洗和簡單處理，景德鎮的工匠們選擇用水力碓輪輔助，碓輪因水流而上下起落，将瓷石擊打成粉末。

下方騎馬官僚應該就是此地的監管人員，他的随侍還挑着形制經典的箱盒。

【踏土】工人們開辟淘洗池，将舂碎的粉末和水混合，又讓水牛“踏土”，這能起到進一步粉碎瓷土、将其混成泥漿的作用，還能在這一步實現初步擇選，将粗渣返工。

【篩土】混合好的泥漿會被送到作坊過篩，這一道工序由女性完成，據說篩土主要使用的篩子是用幼細的馬尾毛織成，她們還會用到雙層絹袋等工具。

【泌砂】過篩後的泥漿會被倒進大缸，這一步工人們需要把泥漿變成更濃縮的泥塊。

為了加速水分流失，景德鎮工人們還會将泥塊放入鋪好布的無底木盆包緊，上下都用磚塊固定，利用磚塊吸水。

【印土】在泥塊還未幹透定型前，将較稠的泥漿倒入長方模具定型，工匠會用弓型工具上的線去除多餘部分，使其成型更貼合模具。

成熟的作坊還會在泥塊上印商号，然後置于露天處曬幹，再送到作坊存放。

【賣土】《天工開物》中稱景德鎮将成型的長方泥磚為“不（dǔn）子”，也叫白不子。

宋應星還提到景德鎮的土出于婺源、祁門兩山，圖中所繪的正是不子從原産地到景德鎮作坊的過程。

【煉土】泥磚運送到景德鎮之後需要先存放在溫濕度更适宜的山洞，然後工人們會把它重新加水淘洗混合。

如清代《南窯筆記》中提到的，制作瓷坯需要将高嶺土和不子以一定比例配合：

不子性軟，高嶺性硬，用二種配合成泥。或不子七分、高嶺三分，或四、六分，各種搭配不同......一切瓷器坯胎骨子俱用合泥做造。

【車胎】這一步是将已經調配好的原料塑造成杯盤碗碟等瓷器的胎，工人會用到專門制坯的輪車。

輪車上的圓盤和機軸角度垂直，能使瓷坯在轉動時各處厚度更為均勻，如今制瓷還會使用類似的工具。

【修胎】隻完成大緻輪廓造型的瓷坯還需要工匠以小刀等工具進行精修，這一步同樣需要用到輪車。修整好的瓷胎同樣要在露天場所進行一定的晾曬。

【蕩釉】瓷坯制好，便需要上釉。

一般來說，清代工匠會用到幾種上釉方法。一種是握住瓷胎圈足，将瓷坯浸入裝滿釉料的缸中，這是蘸釉法，也就是本圖中所展現的畫面。

與之相近的蕩釉法這是将釉漿倒入坯體内部，左右晃蕩使其内部能均勻上釉，再倒出多餘釉漿，這種方法主要是給口小腹深的器物内部上釉。

對于一些造型獨特的器物，比如一些琢器（不能在輪車上一次拉坯成型的器物），工人們會用竹筒蘸釉料，然後把釉料吹向器表，即吹釉法。

這種方法往往需要反複多次才能完成，技藝高超的工匠能通過這種方法上出極薄的釉。

清康熙 豇豆紅釉萊菔瓶（外壁銅紅釉用吹釉法） 故宮博物院藏

除以上所述，還有從上往下傾倒釉漿的淋釉法、利用毛筆刷子等工具塗釉的刷釉法，它們往往都适用于不同類型的器物，能制造出讓人意想不到的藝術效果。

唐 三彩駱駝（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據柴】此圖旨在說明在瓷器的制作中，除了必備的瓷土原料和釉料之外，還需要大量的木材，這也是在為燒窯做準備。

【裝窯】裝窯是把瓷坯裝入窯中待燒，這一步還需要先将瓷坯裝入匣缽。

匣缽的發明在瓷器制作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直到晚唐，人們燒造瓷器用的還是托座疊燒，雖然能補加支釘防止瓷坯堆在燒造過程中坍塌、散落、變形，但同樣容易造成瓷坯粘連，還會留下支釘痕，影響美觀。

匣缽的發明避免了瓷坯被明火和其他物質污染，其密封性還便于形成小範圍的燒造空間，便于工人調控溫度和進氧量，其造型也與瓷坯更為貼合。可以說，匣缽全面提升了瓷器燒造的成品率和美觀度。

元 鈞窯天藍釉菊瓣碗的匣缽 故宮博物院藏

【燒窯】進入燒窯流程後，工匠會使用大量木材以提升窯中溫度。我國古代瓷器制品可以按燒造溫度大緻分為高溫、中溫和低溫三類，其中高溫瓷器甚至需要有1200℃。

赫赫有名的瓷母就是因為釉彩種類繁多，需要反複入窯17次，以不同溫度燒成。據測算，次次成功的概率僅0.23%，可見其燒造之難。

【出窯】燒造完成後，工匠就會開窯取匣缽。如圖所示，其中的匣缽呈紫紅色，這是因為窯中高溫還未完全降下來，工匠必須用濕布包裹手臂，才能将滾燙的匣缽取出。

看完了普通瓷器從山中石土到成品瓷的過程，我們再來看看如何制作釉上彩瓷器。

【鬥彩】在景德鎮的彩瓷作坊中，工匠們會用手中的妙筆為瓷器上彩，使瓷器能以缤紛亮麗的新面貌現世。本圖中還能見到一位戴着西洋眼鏡的上彩工匠，這也證明了當時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深入。

【明爐】施過釉上彩的瓷器還需要再進行一次低溫窯燒，使其顔色、紋飾更為穩定。這時候使用的開放式小爐就叫明爐。

大約在清前期，明爐自西方傳入，多用于小件釉上彩瓷器的燒造，此圖中也可看到明爐燒造瓷器體量較小，數量不多，但仍需分批進行。

【琺琅】琺琅是西洋傳來的獨特釉料，清代瓷器中也有使用琺琅彩裝飾的，它取自銅胎畫琺琅技法。

琺琅彩瓷器在清代是專供帝後玩賞的藝術品，其瓷胎由景德鎮禦窯廠提供，運送至宮廷後則由宮廷書畫家進行題字描繪。

波西爾還提到過：“廣東工人常自景德鎮購瓷器及銅器，運至省城，用同一之彩色琺琅以裝飾之。惟此器不名曰洋瓷，而名曰洋彩，盍洋彩瓷之省稱也。”這些廣州地區生産的琺琅彩瓷器遠銷海外，使得中國瓷器之名，愈發響亮。

下圖中可以看到明顯的西洋人和富麗堂皇的琺琅彩瓷器店，店鋪内甚至還有栩栩如生的雞、犬、寶塔擺件，店鋪上方還懸挂着牌匾“肯來”。

【暗爐】與明爐不同，暗爐是封閉式的，這可以使得瓷器受熱更均勻，它的尺寸也往往更大，專燒較大的釉上彩瓷。

【彩蛋·瓷器包裝】景德鎮的瓷器不僅要供給宮廷，還要銷往各處甚至海外，但瓷器輕薄易碎，往往難以承受長途運輸。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景德鎮匠人們也有着自己獨特的辦法。

以木制桶，以草編籠，景德鎮工人以勤勞的雙手實現了瓷器的固定減震，才使得精美的景德鎮瓷行遍千山萬水。

一路行，一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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