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多平面藝術門類中，版畫應該是最親民的了，價格便宜，适合挂在家裡。其中，木版畫普及較多，銅版畫在國内普及度很低，做銅版畫的藝術家也很少，大家鮮有機會接觸到銅版畫作品，總覺得很神秘。

我們将通過嚴善錞主題為《西湖》的自由、細膩、有水墨畫味道的銅版畫，為您解密，讓您了解銅版畫是怎麼制作出來的，以及關于銅版畫的欣賞、收藏，有哪些特點等相關問題。

▲湖邊的花

▲湖邊的花

▲西湖•茶坊嶺

▲西湖•茶坊嶺

▲西湖•楓木塢

▲西湖•楓木塢

▲西湖•湖濱

▲西湖•栖霞嶺

▲西湖•阮公墩

以下為銅闆原闆▼

▲西湖•花港

▲西湖•花港

▲西湖•南屏

▲西湖•上天竺

▲西湖•上天竺

《收藏》：如何鑒賞銅版畫？

嚴善錞：每個人的喜好不同，産生共鳴也不一樣。不過有個前提，除了遵循藝術鑒賞的基本規律外，還需要注意銅版畫本身的特質。與其它畫種相比，版畫帶有更明顯的制作特點，講究印制的品質。但是，更應講究的是這種品質與藝術形象、藝術觀念的匹配，在這方面，安迪•沃霍爾絲網版畫是一個成功的範例，它的這種體量和質感，與他的藝術觀念非常吻合。

《收藏》：感覺銅版畫技法挺複雜的。

嚴善錞：其實，隻要理解了基本原理，銅版畫很容易掌握。

銅版畫屬于凹版（凹進去的地方着墨），與木版畫的凸版（凸出來的地方着墨）恰好相反。刻好的銅版刷上墨後，墨會存留在凹陷部位，凸出來的部分殘留的墨需要擦掉。而木版畫印刷的時候是用滾筒将墨滾到凸出來的部分，凹陷部位是空白的。

所以，銅版畫就是蝕刻平面，讓該着墨的地方凹進去，把不着墨的地方保護起來。隻要能達到這個目的，任何手段、技法都可以使用，所以，技法創新是很容易的。

應當說，技法隻是一種手段，重要的是找到一種語言，一種更能表達自己的感受和想法的藝術語言。任何技術的創新都會出現新的感覺，進而發展出一種新的趣味。純粹的技法、材料創新是沒有意義的，需要與合适的内容、形式、題材和藝術趣味相吻合、匹配。

版畫起源于印刷術，起源于書籍的插圖，它在很大程度上似乎與閱讀有關，我現在試圖做的，也是從看的藝術轉變為閱讀的藝術。

《收藏》：看與閱讀有區别嗎？

嚴善錞：當然，看畫和讀畫是不一樣的。看隻停留在視覺層面和形式上，而讀是領會和體悟，這與版畫的文學性、叙事性傳統有關。

《收藏》：當下中國的版畫發展存在什麼問題？

嚴善錞：版畫發展的桎梏，是畫家僅僅把版畫作為複制術。不少畫家都是畫完畫稿就交給技師轉譯到闆子上印刷，很少再去關注在制作過程中出現的新的視覺效果，所以語言上就顯得單調。可以說，在蝕刻和印制過程中機械地追畫稿，實際上這是很笨拙的做法，不僅失去了創造的機會，也失去了版畫自身的趣味。可以想象，畢加索的版畫的稿子和最終呈現的效果是不一樣的，我們甚至可以說他也許是沒有畫稿的。畫稿隻是起一個輪廓的作用，至于具體形和線條組合等細節，在刻版的過程中，會根據實際情況不斷調整、豐富。我想真正的優秀的藝術家，大都是在闆上直接創作。

而且，同樣的一張版，用不同的擦闆方式、不同的顔色、不同的油墨，會出現完全不同的畫面效果，每道工序都會對畫面産生不同的影響，每一個環節都是在創作。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藝術家自始至終參與其中，隻有這樣，才能發現新的趣味。我曾看過畢加索為一部自然史書籍配的圖，畫32種動物，每種動物技法不同，味道各異，是非常傑出的銅版畫。在版畫創作中，畢加索對材料的敏感程度發揮得淋漓盡緻，其成就比油畫還要高。

然而，20世紀以來，尤其是五六十年代以來，很少出現畢加索那樣有魅力的版畫家。一方面是版畫家自身認識的問題，沒有真正看到版畫的魅力。另一方面是優秀的藝術家很少參與，即使參與也是拿自己的油畫給版畫技師做複制，不像畢加索那樣投入，親力親為。

還有一個原因，市場不景氣。整體而言，版畫比較廉價。從收藏圈來說，版畫是一個非常小衆的門類（買畫挂着玩兒的那種另說）。真正懂版畫的人很少，真正收藏的人也很少，所有的藏家都希望自己的藏品獨一無二，但版畫的複數性使他們失望。

畢加索時代的繁榮不再，但其實，隻要把原理想通了，銅版畫的路子是很寬的，有很大空間。

《收藏》：您大學時在浙江美院（今中國美術學院）學習版畫，但是1982年參加工作之後，基本沒有做版畫，十幾年間一直在從事中國藝術史研究和水墨畫創作，為什麼？

嚴善錞：其實，大部分版畫系學生改行是不得已的。那時候，就算在美院，從事銅版畫和石版畫創作也是很難的，因為需要工坊和機器，而學校的工坊很小，機器隻有一兩台，很少對學生開放。不過，老師們使用的頻率也不高，一方面是因為工藝比較複雜，另一方面，當時用硝酸腐蝕銅闆，會産生有毒氣體，排氣通風系統又不好，所以對身體損害比較大。

但是，我一直對銅版畫的質感有特殊的感情，硬朗的畫面極具力量感。隻可惜畢業後沒有條件從事銅版畫創作，加之喜歡書畫，所以就從事相關的研究和創作了。

《收藏》：那為什麼又重拾版畫創作了呢？

嚴善錞：2000年左右，去深圳觀瀾版畫基地玩的時候，老師王公懿告訴我一種在法國留學的時候見到過的腐蝕方法——硫磺粉腐蝕法，與我夢寐以求的珂羅版印刷氣息不謀而合，也與我追憶中的西湖的氣質非常相似，尤其是采用日本的雁皮紙印制後，更具有一種銀鹽攝影的光澤，使得畫面更加厚重且具有一種金屬感，也更接加近我對西湖氣質的理解：清峻、遙深、溫潤、古雅。此後，就迷上了銅版畫，并逐漸将全部精力放在銅版畫創作上。

▲嚴善錞杭州的工作室，左側的機器是印刷機。

▲桌上放的是刻闆時用的筆、硫磺粉、橄榄油，以及刷闆時用的醬油。

▲已經刻好的闆，等待上墨。

▲印刷前，嚴善錞在準備把雁皮紙粘貼到闆上。

《收藏》：這種技法有什麼特點？

嚴善錞：硫磺粉腐蝕法，與軟蠟法有些類似，隻不過不是很常用，隻是偶爾有幾個人玩一下。當然，我并不想把它當成一種技法，而希望轉化為自己的藝術趣味。這種技法比水墨畫更硬朗，又比傳統的銅版畫更自由，細膩，層次更豐富，有筆繪的感覺。

在最初使用這種方法的時候存在一些問題，雖然硫磺粉與銅産生反應後會形成一層凹凸不平的物質，可以留住墨，但是質地太松軟，印十幾張以後，版面就被破壞了。更重要的是，大部分的形迹都比較含糊，相比之下，我還是喜歡幹淨利落的效果。

于是，我做了一些技術上的改進。每次腐蝕完，就把這層松軟渣子洗掉，使之變成了真正的凹版，印出來的效果有一點像糖水起底法，但色彩和層次又比糖水法更豐富，通過篩選合适的硫磺粉顆粒，可以得到各種畫面效果。

版做完了，印刷上同樣存在一些問題。因為一般的銅版紙不夠細膩，層次感難以體現。所以，我選用了日本的雁皮紙，對油墨非常敏感，可以呈現細微的濃淡變化。

改良後，這種方法還能減少對版的損傷，一般的銅版畫用洋紙印刷，紙本身很硬，所需的壓力又非常大，所以印的時候紙闆面會受損傷，腐蝕部位的邊緣變淺變圓，就會影響畫面的質量。而硫磺粉腐蝕法是淺腐蝕，印刷所用雁皮紙又很敏感，所以不需要深腐版畫那樣大的壓力，50%就可以。

最吸引人的是，創作過程非常随機，偶然性極強。每天會有意料之外的效果産生，既像做實驗，更像捉迷藏。就這樣，玩兒了五年，依然覺得很新鮮。

至今也沒有辦法完全控制，或許一輩子也掌握不了，因為一筆下去，效果可能完全相反。比如，本想要50%的灰，結果腐蝕出來隻有20%，有時候想要20%灰度，出來卻是50%。所以，隻能根據經驗不斷調整，太深了就磨掉，太淺了就再腐蝕一下。

《收藏》：以前用硫酸腐蝕的時候會對身體造成不良影響，那這種方法是否存在類似問題？

嚴善錞：不會，這種方法非常環保。硫磺粉是種藥材；清洗版的時候，嘗試過很多種液體，發現醬油是目前最合适的清洗劑。

▲倫勃朗銅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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