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亨利寫過一篇題為《女巫的面包》的小說，面包店的單身女老闆對一位衣着破舊、經常來買過期面包的男顧客很有好感，覺得他肯定是吃不起好東西，有一次，偷偷在他的幹面包裡塞了兩大塊黃油。結果這位顧客買陳面包是當橡皮來用，為了擦掉建築設計圖上的鉛筆底稿，哪想到面包裡藏着愛心黃油，導緻他精心準備了三個月的圖紙徹底完了。當耗費大量心血的創作被好心辦壞事的人破壞，帶來的沖擊力是可以想象的。

在英國畫家弗雷德裡克·哈代（1826—1911）的筆下，描繪了一個類似的誤會。這幅名叫《沮喪的畫家》的畫定格在這樣的一幕：狹小破舊的房間裡，紅磚地上一邊擺着畫架和繪畫用的工具箱，另一邊牆上則是一個相當豪華、和房子的設施不相符的“壁爐”，仔細看才會發現這個“壁爐”是用高超的技藝畫在牆上的，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但它已經有一部分被石灰蓋住了，勤勞的女主人站在桌上，高挽衣袖，手拿刷子，正在将“壁爐”所在的牆面徹底刷白。地上的三個小孩也不閑着，兩個大點的孩子有模有樣地拿着水壺和盆攪拌石灰漿，給媽媽做助手，雖然弄到地上的石灰比盆裡的還多；最小的女孩拖着一個裝布娃娃的小車，含着手指頭，一臉期待地看着進門來的父親，或許是希望爸爸又能帶回點好吃的。但父親的表情不是驚喜而是驚吓，他的驚呼讓刷牆的主婦也停下手裡的動作回過頭，臉上帶着疑問的表情。從男主人手裡拿着的繪有小圖的畫闆、身上的體面服裝可以看出，這位一家之主是個畫家，這幅“壁爐”是他精心打造、準備借以推銷自己的作品，但現在已經是毀圖容易畫圖難。門外站着一位夾着文件、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中年人，可能就是畫家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贊助人。

自從文藝複興以來，藝術家往往都需要有固定的“贊助人”資助，才能維持自己的創作。教會、王公貴族、富商都可能為藝術家提供贊助，既有經濟上的支持，也有一定的宣傳作用。作為回報，藝術家經常需要服務于贊助人的專屬訂單，有的藝術家甚至會住在贊助人的宅邸中完成雕塑、壁畫、肖像畫等作品。曆史上的衆多贊助人裡，最有名、财勢最大的當數法國國王路易十四，他不惜重金營造出“有才能的人都為宮廷效勞”的社會氛圍，網羅了大量的文學家、藝術家為自己效力，還曾經給當時的著名建築師芒薩爾封爵，這一舉措令貴族們頗有微詞，路易十四斥道：“在十五分鐘内就可以冊封20個公爵，但要數百年才能造就一個芒薩爾。”雖然不是所有的藝術家都能這樣被尊崇，不過，如果能夠得到固定的支持，也是穩定的收入來源。

在這樣的背景下，再回看畫中這位大驚失色的畫家，就更增加了喜感背後的辛酸。當妻子發現自己在不知情中毀掉了丈夫的心血之作，也一定會自責不已吧。

作者：李 潇

來源： 今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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