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宋•高登的詞《好事近•富貴本無心》賞析
邢少山
高登不僅是位愛國愛民的孝義之人,還是宋代一位著名的詞人。他一生不僅有詩文,還有許多詞作,現在見到的有45首詩詞,這些作品都反映了他憂國憂民的情懷。現就《好事近》鑒賞如下。
詞作者高登(1104~1159年) 字彥先,号東溪,漳浦縣杜浔鄉宅兜村人,南宋強項廉介的愛國者,詞人,宣和間為太學生。紹興二年(1132年)進士。授富川主簿,遷古田縣令。後以事忤秦桧,編管漳州。有《東溪集》、《東溪詞》。
這首詞見于高登《東溪詞》。初看這首詞,似是仕途失意者的牢騷之語,但細讀便知是有志難酬者的抗争之詞。
我們知道,高登是一位有正義感、懷抱濟世之心的耿直文人。他一生“忠義愛國,每飯不忘”,但遭權貴壓抑,久屈下位。靖康之難時,他以太學生身份幾次伏阙上書,請斬蔡京、童貫等奸臣,反對朝廷革免主戰派李綱的兵權,險遭刑戮。後又因事忤秦桧,被編管容州。盡管如此,他的愛國熱忱并未因之而稍減,一直未向權奸低頭讓步,直至老死谪所為止,“抱恨終生垂五十年,卒後猶在罪籍”。這種頑強不屈、抗争到底的精神,也正是這首《好事近》的主旨所在。
這首詞與别的詞不同,它的上下兩片,句子不等,前七句為一部分,最後結句為一部分,這是讀這首詩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起首兩句“富貴本無心,何事故鄉輕别”,以反問句發端,是說自己不貪圖富貴,離别故鄉又怎麼樣呢?這實際上是作者自我内心的表白:說他離别故鄉,出來為官,不是為了貪戀榮華富貴,而是為了國家與百姓,有補于世。這實際上是針對同當時一些高官重臣為求飛黃騰達而不惜攀炎趨勢、貪圖高官厚祿說的。據《宋史·高登傳》載,當高登因反對為秦桧父立祠而受誣待拘時,有人勸他;“丞相(秦桧)雲嘗識君于太學,能一見,終生事且無憂。”而高登卻義正辭嚴地拒絕說: “某知有君父,不知有權臣。”其不肯阿附權奸、不貪圖富貴的品格,可為此句“富貴本無心”的佐證。
詞的三、四兩句“空使猿驚鶴怨,誤薜蘿秋月”,這裡作者連用了三個典故。第一個“猿驚鶴怨”,意思是猿和鶴凄厲地啼叫。此典出自宋·王阮《秋日寄舍弟》詩:“猿驚鶴怨草三尺,楚尾吳頭天一方。”第二典“松羅”,即女蘿,指隐士的服裝。語出自《楚辭·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帶女蘿。”第三典“風月”,即指清風與明白,語出蘇轼《赤壁賦》: “唯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适。”這三個典故,加起來是接上說,既然自己不貪圖富貴,故鄉的山水又如此美好,為什麼不早點隐退,空惹得猿鶴驚怪、辜負了風月這良辰美景?在高登的作品裡,這種隐退思想曾不隻一次地表現出來,如其另一首《漁家傲》詞: “名利場中空擾擾,十年東西南北道。依舊緣山塵撲帽。徒懊惱,羨他陶令歸來早。歸去來兮秋已杪,菊花又繞東籬好。有酒一樽開口笑。雖然老,玉山猶解花前倒。”也表現出一種退隐的思想。這些當是高登在政治上失意後思想矛盾的反映。然而,縱觀高登一生,始終沒有任何隐退的舉動,即便是在一再遭受貶斥的情況下,他還是執着自己的理想,直至臨終仍“所言皆天下計”。到底是何種力量支持他摒棄隐退生活,堅持鬥争呢?這是承上句“何事故鄉輕别”而來的又一個疑問。
第五、六兩句“囊錐剛要出頭來,不道甚時節”,用的是“錐處囊中”的典故。意錐處囊中。錐處囊中意為錐子放在口袋裡,錐尖就會露出來。該成語比喻有才智的人總是會顯露頭角,不會長久被埋沒的。這是一則成語,最早出自于西漢·司馬遷《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不道甚時節”,不管什麼時候,作者決心已下。表現作者的決心與自信。至此,詞的上片已經完成,清楚明白地說出自已離别出來為官的目的與一些貪圖富貴的人不同,如遇不到明主,不如隐去。
詞的最後一句,也是詞下半阙: “欲駕巾車歸去,恐豺狼當轍”,然而,作者又擔心。巾車:最早是古代一種官名;劉秀與馮異君臣相遇,使得巾車作為地名,廣為人知。“巾車”也有表示整車出行、鄭重其事的意思。後來巾車也指有帷幕的車子,成為一種車種名稱。“巾車歸去”語出陶淵明《歸去來兮辭》: “或命巾車。”我們知道,世有賢才,遇明主時,才能得其用,在奸佞當道、昏君柄國之時,有才之人隻能倍受摧殘。作者擔心的就是這種狀況。作者的這種擔心在當時不是多餘的,此時他已有切身的體驗。高登年輕時伏阙上書,鋒芒初試,險招殺生之禍;後來上萬言疏及《時議》六篇,高宗“覽而善之,下六議中書”,但因秦桧“惡其譏己,不複以聞”而作罷。作者的才華在那個昏暗的時代得不到施展的機會,“不道甚時節”一句道出了作者深沉的悲憤。“欲駕巾車歸去”,可說是對上阙的全面總結。
既然自己一無富貴之心,二又向往田園生活,三不為權奸所容,那麼應該及早引身告退才是。然而,“恐豺狼當轍”,作者自己提出了很多應該退隐的道理最後卻又把它否定掉了。豺狼當轍:豺狼兩種兇殘的野獸。比喻殘暴的人掌權得勢或違法橫行;也作“虎狼當路”。豺狼當轍”語出《後漢書·張綱傳》,指奸臣專權誤國。這也是作者所表示的與秦桧等奸臣鬥争到底的決心。轍,車輪壓的痕迹,這裡指道路。這一決心,是由他“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濟世理想決定的。他一生不為朝廷所用,卻始終不忘忠君愛國,《宋史》說他谪居期間“授徒以給,家事一不介意,惟聞朝廷所行事小失,則颦蹙不樂,大失則恸哭随之”。甚至在為自己四個兒子取名時也取“念王室陵弱,思扶持而一振之,左右匡拂”之意,而命之為扶、持、振、拂。這樣熱枕的報國理想,就是他屢遭打擊而不甘告退的根本原因。
這首詞的特點從内容上看在于“貴于自心”。詞寫了自己的“隐歸”之情,顯然這種“歸”不是一般“歸家”之情,而是被豺狼當道的逼迫,受到了打擊與挫折。這與自己當年離開家鄉出來為官的初衷不符,表達自己志向的高潔。
從表現手法來看“貴于自新”。《好事近 》詞屬雙調四十五字,前後段各四句、兩仄韻。這首詞的結構跳出前人的窠臼,不受上下分片句子的局限,以内容劃分為上下兩阙,上阙七句,下阙一句。兩大部分又創造出出其不意的意境,使人耳目一新。前一部分似為“牢騷”語,提出問題,後一部分又把前面的理由全部推翻,作出相反的回答。類似這種“反跌”的寫法。而調、韻,平仄皆合。怨與月,押上聲十一安。節與轍,押入聲九屑韻。
這兩個“心”與“新”,是這首詞撼人心魄的力量所在。
附:高登《好事近》原詞及注釋
富貴本無心,何事故鄉輕别?空使猿驚鶴怨【1】,誤薜蘿【2】風月【3】。囊錐【4】剛要出頭來,不道甚時節。欲駕巾車【5】歸去,恐豺狼當轍【6】。
注釋:
【1】猿驚鶴怨:成語,意思是猿和鶴凄厲地啼叫。出自宋·王阮《秋日寄舍弟》詩:“猿驚鶴怨草三尺,楚尾吳頭天一方。”
【2】薜蘿:薜蘿(bì luó)薜荔和女蘿。兩者皆野生植物,常攀緣于山野林木或屋壁之上。後借以指隐者或高士的衣服。 借指隐者或高士的住所。出于《楚辭·九歌·山鬼》:“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王逸 注:“女蘿,兔絲也。言山鬼仿佛若人,見於山之阿,被薜荔之衣,以兔絲為帶也。”
【3】風月。這裡指清風明月。語出蘇轼《赤壁賦》: “唯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适。”
【4】囊錐:意錐處囊中。錐處囊中意為錐子放在口袋裡,錐尖就會露出來。該成語比喻有才智的人總是會顯露頭角,不會長久被埋沒的。這是一則成語,最早出自于西漢·司馬遷《史記·平原君虞卿列傳》。
【5】巾車:最早是古代一種官名;劉秀與馮異君臣相遇,使得巾車作為地名,廣為人知。“巾車”也有表示整車出行、鄭重其事的意思。後來巾車也指有帷幕的車子,成為一種車種名稱。“巾車歸去”語出陶淵明《歸去來兮辭》: “或命巾車。”
【6】豺狼當轍:豺狼兩種兇殘的野獸。比喻殘暴的人掌權得勢或違法橫行;也作“虎狼當路”。豺狼當轍”語出《後漢書·張綱傳》,指奸臣專權誤國。這也是作者所表示的與秦桧等奸臣鬥争到底的決心。轍,車輪壓的痕迹,這裡指道路。
(選自高登《東溪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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