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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書中記載,大梁城中有一庖丁,擅長殺牛,人們都交相稱贊。
這話傳到正在醉香樓飲酒的惠文君耳中,惠文君問相國:“庖丁何人?竟能引得醉香樓這麼多人稱贊。”
惠文君影視劇照
相國曾多次聽說過此人,頗有深意地指了指盤中牛肉片問道:“我王且看盤中牛肉刀功如何?”惠文君觀察一二,然後夾了一片放入口中認真咀嚼,須臾,放下筷子贊道:“肉片薄而光滑,質地細膩,十分可口,如何說?”相國忙解釋:“此乃庖丁之刀功。”惠文君拍手稱贊,接着便讓相國請庖丁親自來見見,他要請教。
相國正要起身,樓下忽然一人喊道:“快去看啦,庖丁解牛了。”話音未落,周圍食客轟然吵鬧着都站了起來,都仿佛有天大的好事在發生,都匆匆忙忙的從樓梯口跑向院子。
相國大喜道:“今日恰逢庖丁宰牛,不如我王一同去樓下院子裡觀看。”惠文君颔首,便同相國一同到院子裡。
此時不大的院落中早已經是人山人海,相國讓便衣護衛開道,很快便擠到了前頭。
惠文君擡眼看去,隻見院子當中拴着一頭牛,那牛正自悠閑的吃草,兩個小厮拎着水桶,不斷用木瓢舀水潑洗牛身,另外,旁邊還有一方大木案,案上除了一把明亮的殺牛刀,别無長物。
庖丁解牛
緊靠大木案的藤椅上仰坐着一個胖子,手裡執了把小小蒲扇,慢悠悠的搖晃着,微眯雙眼顯得很悠閑。相國指了指那胖子,對惠文君道:“他就是庖丁。”惠文君啧啧道:“殺牛是要見血的,一般都是些粗人,可此人卻淡然自若,自有一種況味,着實少見。”
短暫等待之後,兩個小厮洗完了牛,讓庖丁開始。
庖丁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仿佛是剛剛睡了一大覺一般,然後将小蒲扇擱在案闆上,順手拎過殺牛刀,慢慢走到那大肥牛跟前,仔細的看着牛身,舉着刀在牛身上不斷的比劃。
在肥牛的左側比劃完之後,又從牛前頭繞到右側,繼續拿着刀比劃。惠文君納悶,嘀咕說這厮到底幹什麼?怎麼還不殺牛?
這話被旁邊一人聽到,那人矯正道:“不是殺牛,是解牛。”惠文君納悶,看向說話之人,此刻對方目不轉睛的看着庖丁那邊,連忙提醒道:“别打岔,快看,這牛已經被庖丁分解了。”
惠文君忙回頭看去,見那牛仍舊在悠閑自在的吃着草,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而庖丁那胖子此刻被牛身擋着,隻露出半個腦袋,身體微微晃動,似乎是和剛才一樣,拿着刀子比劃着,也不知道在搞什麼鬼。
莊周
忽然,庖丁拎着刀子又繞了過來,揮了揮刀子,上邊有點點的鮮血,看來是真的殺了牛了。他将刀子放回木案,重新坐回藤椅,招呼兩個小厮動手搬肉。
兩個小厮忙上前去,隻見其中一個抱着牛脊背稍稍用力掰了一下,一大塊肉就給輕而易舉的拿了下來,那牛竟然渾然不覺的兀自吃草。
一瞬間掌聲雷動,呼喊叫好聲此起彼伏。
惠文君看得瞠目結舌,整個人呆若木雞,他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若非親眼所見,任誰說都無法置信,可此時此刻,親眼所見,是再也不能不相信,庖丁此人,果然神人也。
片刻功夫,牛身上大部分肉都被小厮搬運到大木案上擺放着,隻剩下一副完整的牛骨架,骨架上粘連着許多筋膜,此刻牛頭還依舊在吃草,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這時,一個小厮将牛頭拍了拍,招呼另外一個小厮幫忙,二人輕輕一擡,牛頭就從骨架上輕松分離了下來,然後被他二人擡放在木案角落裡,這時,牛頭才慢慢的不動彈了。全場再次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人都散去之後,惠文君上前請教庖丁其中的道理,庖丁笑着擺了擺手,說道:“小小伎倆,不足挂齒。”
惠文君行禮再請,庖丁這才道:“一行有一行的門道,真正做的好的庖廚,是明白其中的道理的。像一般市面上的屠戶,拿着刀又砍又剁,一個月就要換一把刀;好一點的廚子呢,他不會去砍堅硬的骨頭,懂得拆關節就能輕易切肉的道理,但每年也得換一把刀。先生看看我手中這把刀,十九年沒換了,還跟新的一樣,為什麼?因為我仔細分析觀察牛身上的筋膜肌理,避開筋膜肌理,順着肌肉生長的方向分解,刀進入到牛身體裡,牛完全不知道。我的刀遊走在肌肉筋骨的縫隙當中,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輕松就能分開,所以說,刀子十幾年了,一點損傷都沒有。”
《莊子》
惠文君聽罷大贊道:“妙哉,妙哉,果然是神技也!”然後又想起一事,追問道:“先生剛才解牛之前,閉目養神,如何解釋?”庖丁笑了笑說道:“此乃養生之道,解牛的刀法好壞,就看是否心平氣和,如果心中不靜,刀子就會遲疑不前,或準确度不夠,那樣活就不俊。所以,每次解牛之前,我必然要閉目養生,而養生之道,在于養神,讓精神和身體都得到很好的短暫的休息,讓工作進展的順利無礙,僅此而已。”
惠文君再拜感謝,所得匪淺。
回到王宮,有酒璋君請見,召見後,酒璋君論述治國之道,竟然和庖丁所求基本相同,可見萬事萬物的底層邏輯都是想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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