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哩 編輯：龍方媛

圖片：攝圖網

來源：婚姻與家庭雜志（ID：hunyinyujiating99）

面對她娘家偌大的窟窿，是該與她一起面對呢？還是及時止損呢？

——小婚家

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我在全市最大的一家私營酒店第一次遇到了菲菲，她是那家酒店的大堂經理，我當時去見一位出差的老領導。

老領導的樣子我記不清了，但菲菲從那以後就一直在我心裡。

她很漂亮，是那種特别驚豔的漂亮，看一眼靈魂都會發抖，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動心了，開始想盡辦法去追她。

經過一年的锲而不舍，她終于帶我去見了她的母親，她父親因工犧牲，母親身邊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弟弟。

她母親對我的工作和外貌還算滿意，隻是對我的農村家庭頗有微詞，提出了當時本地最高彩禮。

菲菲含着淚說：“我媽一個人拉扯倆弟弟，多要點錢是應該的，你就答應了吧。”

其實，菲菲不說我也會給的，這麼漂亮的女孩就要做我老婆了，幫一下她母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于是，幾個戰友一起給我湊了這筆彩禮錢。

當時，我一心沉浸在即将新婚的快樂裡，很多事情都沒有太深入地去考慮。可如今想起來，即使我能預料到後來發生的所有，也許我還是會不改初衷。

01

蜜月期剛過，嶽母就借着想女兒的理由隔三差五地帶着倆小舅子來我家吃住，我微薄的津貼差不多都用來還戰友的借款了，靠菲菲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五口人，生活很是捉襟見肘。

菲菲在背過她母親時一再向我表示歉意，講述了她母親拉扯他們幾個的艱難歲月。

如今，她不能一結婚就抛下他們不管，等過些日子，她會勸母親他們離開的。

我理解菲菲的為難，決心和她一起面對。

那時兩個小舅子已經辍學在家，不到20歲的年紀每天出去喝酒胡鬧，我勸嶽母趁早讓他們學點手藝，以後好養家糊口。

誰知嶽母一會兒說孩子還小，從小沒爹就夠可憐了，怎麼忍心讓他們出去幹活，一會兒又說是我嫌棄他們孤兒寡母了，還哭着說白養大菲菲了。

我隻能什麼也不提。

第二年我女兒丫丫出生了，嶽母說是幫我們看孩子，長期在我們60平米的出租屋住了下來，同時還有兩個小舅子。

好吃懶做的他們根本就沒有找工作的打算，但每天吃喝玩樂的開銷顯然是我們這個家庭應付不了的，菲菲愈發起早貪黑地工作，為了撐起這個家，她剛出了月子就去上班。

這之後不久，我發現院子裡經常會有幾輛半新的摩托車，隔斷時間就會換一批。

問嶽母時，她說是小舅子騎朋友們的車玩，我也沒往心裡去。

直到有一天他們被公安局的人當面從我們面前帶走，我才知道那些車是他們偷的。

兩個小舅子一個被判三年、一個兩年。

嶽母哭得呼天搶地，讓我和菲菲想辦法，我沒有像以前一樣諒解，因為這件事情讓我開始質疑嶽母的家庭教育，它已經超越了我的承受底線。

菲菲先于我質問嶽母為什麼明知弟弟犯罪而不去制止，如今這樣的結局隻是自食其果。

嶽母自知理虧，又一味地哀求我們不要不管。

晚上，菲菲哭得一夜沒睡，說起父親臨終時是怎麼把一家老小托付給她的，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她對不起父親，還讓我跟着丢人，更對不起我。

我除了心疼她，也隻有安撫。

02

小舅子們出來後，我想法設法給他們介紹工作，但因為他們沒文憑又不肯下苦力，在哪個地方都幹不了太長時間。

時間一久，他們又故态萌發，這次偷的不僅有摩托車，還有電視機等大件家用電器。

我讓菲菲去勸嶽母，但嶽母卻哭着說：沒爹的孩子總要生活呀，誰讓他們姐姐姐夫沒本事呢。

這樣的話說多了我也生氣，看着院子裡那麼多的贓物，我心裡堵得慌。

我婉轉地勸嶽母搬出去住，房租我出。但嶽母一聽就炸了，拿起遙控器就朝我扔過來。

菲菲哭着攔下母親，替我說了很多話。

經過這一鬧，嶽母在菲菲的說服下終于同意做點小本生意來養活他們自己。

嶽母很擅長做當地的小吃，所用資金也有限。

不久，在我們的張羅下，小店終于開張了。我以為生活終于能走上正軌了。

但好景不長，先是女兒丫丫基本沒人管，因為菲菲一下班就會跑去小店幫忙。

後來有幾次我又聽到左鄰右舍的風言風語，說是嶽母招呼客人經常打着菲菲的旗号，還經常逼着菲菲去陪酒。

有次我去店裡，正好遇到一個客人邊和菲菲喝酒邊把手往她身上湊。菲菲一邊抵擋着卻一邊笑臉相迎，而一旁的嶽母則是眉飛色舞地和客人說笑。

我什麼也沒說，過去拉上菲菲就離開了，後面客人和嶽母的責罵聲一路跟來。

菲菲自知理虧，和我發誓說再不去店裡了，但嶽母一再相逼，菲菲拿起剪刀狠命地把一頭秀發剪得七零八落，樣子變得怪怪的。嶽母大罵後也沒辦法，過了幾天小店就關了門。

為此，兩個小舅子跑來對我大打出手，菲菲為了護着我，導緻胳膊骨折。

一邊是夫妻情深，一邊是骨肉親情，我知道菲菲比我更難。

03

這件事情過後，家裡的經濟再一次陷入谷底。

看到我每天焦頭爛額，戰友給我出了一個主意：團裡定期會有報廢的零部件需要處理，一般都是按廢品就地銷毀。

于是，我和領導申請處理這些廢品，趁其他人不注意我會把那些還能派上用場的東西倒騰出去，在那個物質還不是特别豐富的年代，我從來都不缺銷路。

俗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不到一年的時間，團裡就知道了我的事情，最後取消了對我提拔的任命，同時還下達了讓我轉業到地方的通知。

我的軍人生涯就這樣不光彩地結束了。

以後很多年，菲菲一直為這件事情心懷内疚，還說都是因為她家庭的拖累才讓我自毀前程，她欠我太多，以後她會用一生做出補償的。

我唯有緊緊擁抱她。

但我因此還清了這些年的欠款，之後也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

菲菲在此時又懷孕了，我對我們的生活再一次滿懷希望。

這期間嶽母仍然住我們家，隻是兩個小舅子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好幾年沒有蹤影，雖然嶽母每天念叨，但我們好歹過了幾年安生日子。

04

等到兒子降生的時候，倆小舅子回來了，還每人帶回來一個女孩子，說是要結婚。結婚需要房子需要錢，嶽母把他們原來的房子收拾了一下給了大兒子，結婚的費用讓我們出。

這麼多年，我知道即使我心裡有一百個不願意，但隻要菲菲是我老婆，隻要我還愛着菲菲，那嶽母一輩子都是我的債主。

我東挪西借終于讓一個小舅子結婚了。

但另一個小舅子也催着嶽母要房子結婚，我和菲菲已經束手無策。

嶽母用了最後的一招：把自己嫁給有着十套拆遷房的村裡老頭子，老頭答應給嶽母一套房子。

兩個小舅子大婚後，我們家的經濟又恢複了赤字狀态。但看着菲菲一副完成人生大事的樣子，我也替她高興。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約半年，事情又來了。菲菲的大弟弟東窗事發，再一次被抓，這次被判了十年，剛過門不久的媳婦兒也消失了。

嶽母一副有心無力的樣子，除了哭也沒再像以前一樣罵我們沒用。

這件事在我們的生活中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菲菲除了不時去看望一下母親外，再沒有其他反應。

為了補這個家的窟窿，菲菲又跳槽到一家更大的酒店，憑着多年的工作經驗，她的薪水翻了一倍。

05

在菲菲的大弟弟出事後不久，二弟弟又因為賭博欠下了巨額高利貸，被放貸的人抓去說是要砍了手腳。

弟媳帶着孩子跑到我們家，說如果我們不管，她就丢下孩子自己找生路去了。

無奈之下，我們和嶽母商量後決定把大弟弟的房子賣了，嶽母和我們又湊了些錢替二弟還了欠款。

至于大弟弟出獄後怎麼辦，我們也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

今年我和菲菲結婚整三十年了，我們的孩子磕磕絆絆地也都成人了。

在四周的高樓大廈一天天拔地而起時，我們的小房子越發顯得破破爛爛，菲菲也不再像當初一樣靓麗逼人，臉上的皺紋甚至比同齡人更多。

但三十年來我們幾乎沒吵過架，即使在最狼狽的時候。

很多人都說我為了一個女人搭上了自己的一輩子，我的父母兄弟都替我不值。

他們說如果我的結婚對象不是菲菲，我現在可能都已經身在高位了，我可能擁有的是完全不同的人生。

這個我不否認，但我更知道，我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如果開始時我隻是被她的美貌征服，那麼，在後來的歲月裡，我親眼見證了她的擔當，她用一副柔弱的肩膀扛起了父親的囑托，最大程度地實現了自己的承諾。

對于和她并肩走過這段歲月的我，她更是深情如許，知我苦諒我難，給了我一個女人能給的所有。

娶妻如此，人生何求？

菲菲說自己一輩子好像活在刀尖上，如果不是因為有我，不是因為一雙可愛的兒女，她一定堅持不到今天。

對此，我感同身受。

原生家庭無法選擇，但既然我已經選擇了她，那麼即使要下地獄，我也會陪着她，這一點從開始到現在從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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