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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文化周末版晨湖

生活 更新时间:2024-11-23 20:00:46

【中國故事】

作者:趙學儒(中國水利作家協會副主席,著有《向人民報告》《圓夢南水北調行》等)

又是兩年過去,哈愛民還在水庫邊,爬山、過溝,勘察、踏線,修築梯田、防護壩、擋土牆。曾經雨水泥土到處亂竄的荒山上,如今梯田攔擋、植被覆蓋,清澈細流涓涓。“我是平常人,做的是平凡事,真的沒有轟轟烈烈的舉動,沒有驚天動地的業績!”

至今,水庫的另一隻眼睛“下會水文站”沒有一次錯報、漏報和誤報,給密雲水庫系上了一條安全繩。“這些事,都是我們分内的事!”田國生說。

巡查快艇從水面疾馳而過,甩下一道道白色波浪。“我們要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密雲水庫,要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水庫生态環境。”段小龍說。

當她站在大壩上,望山水一色、白雲飄飄的時候,她說世界太遼闊了。而采樣歸來,面對的是顯微鏡下才能看清楚的微生物。幾代檢測員接力,90後李心月是最年輕的“接力棒”。

…………

他們守護好密雲水庫,再接再厲、善作善成,一直在路上。早晨,金色陽光下,“密之水”雕塑高聳,樹木吐翠,一庫清水默默地跨出閘門,又默默地融入北京的血管裡。

光明文化周末版晨湖(光明文化周末版)1

插圖:郭紅松

壬寅年季夏,北京密雲。我吃過晚飯,到密雲奧林匹克公園,見白河從眼前流過,水中映出岸上的光影。不遠的地方,就是“密之水”雕塑,四根柱子高舉一個偌大的球,球上翻起幾朵浪花,寫有“密雲水庫”字迹。我拾級而上,貼到她的腳下合影。回到住處,研讀材料,首先是2020年8月30日給建設和守護密雲水庫的鄉親們的回信。信中寫道:“希望你們再接再厲、善作善成,繼續守護好密雲水庫,為建設美麗北京作出新的貢獻。”這時,電話鈴響,我接到了新的采訪任務——正是關于密雲水庫。

一個容納十幾輛車的小院,一個二十來人的單位,一座三層小白樓,門口挂着“北京市密雲區水土保持工作站”的牌子。一目了然,他們是做“水土保持”工作的。簡單說,“水土保持”,就是防治水土流失,最直接的目标就是使“清水下山、淨水入庫”,保證密雲水庫不受污染,内容涵蓋預防監督、綜合治理、監測評價、科研示範等工作。可是,這裡不僅“密雲”,而且多雨,尤其到了汛期,降雨時間長、雨量大,伴有短時大風,降水與河水合流,沖過村莊、穿過山谷、彙入幹流,最終進入密雲水庫。所以,水土保持工作也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是新時代的綠色使命。

來到會議室,先開座談會。與會者有市、區各級水務部門同志,人們一緻舉薦采寫水保站站長哈愛民,說他是北京市勞動模範,帶領全站職工保土保水,為保護一庫清水作出了很大貢獻。

哈愛民短發、圓臉,右嘴唇上長顆黑痦子,眼神誠懇,一臉疲倦。他一再強調,自己沒有什麼可說的,更沒有什麼可寫的。構築生态修複、生态治理和生态保護三道防線,是上級的戰略決策;建設以保護密雲水庫水源為中心的生态清潔小流域,實施垃圾、污水、廁所、溝道、面源污染“五同步”治理,都是年輕人幹的。

其實,他剛剛55歲。

從副站長王奮忠的嘴裡,掏出一些“底細”。1989年,哈愛民中專畢業,先後在密雲的半城子水庫、水務局勘察設計所、高嶺水務站、水保站工作,幾十年時間,專注于寫一個“水”字——包括供水、節水、排水、污水處理、水環境保護、水旱災害防禦、水利工程建設,現在叫“山水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修複工程”。兩年前,他任職水保站站長的時候,正是密雲水庫上遊降雨偏多、水庫高水位運行的當口,做到“清水下山、淨水入庫”,确實很難。

水土保持有一個行業術語叫“樹盤”,就是用工程措施把大樹圍起來留住雨水,既滋養大樹,又防止沙土被卷入水庫。水庫周邊密雲地界,數百平方公裡的山地上,生長着成千上萬的大樹,不少樹下都要築起“盤子”。正值伏天,哈愛民帶着隊友鑽進密林中。盡管悶熱,也得長袖長褲,避免被樹葉劃傷,而多處裸露的皮膚依然慘遭鋸锉,汗水無情地在傷口上撒鹽,那是一陣陣刺心的疼痛。最終,驗收合格。

又是兩年過去了,他還在水庫邊,爬山、過溝,勘察、踏線,修築梯田、防護壩、擋土牆。曾經雨水泥土到處亂竄的荒山上,如今梯田攔擋、植被覆蓋,清澈細流涓涓。

“我是平常人,做的是平凡事,真的沒有轟轟烈烈的舉動,沒有驚天動地的業績!”他依然這樣“固執”。

如果說水土保持工作站是密雲水庫的一隻眼睛,那麼水庫的另一隻眼睛,叫“下會水文站”。水文站位于水庫上遊潮河幹流上,距水庫約五十公裡,是國家基本站,控制流域面積5340平方公裡。這個站建于1959年,1976年遷到下會村,幾代水文人守在大山深處,常年觀測潮河的水位、流量、降水量、含沙量、水溫、氣溫、冰情和蒸發量,數據實時傳到百餘公裡外的北京市防汛辦,為全市的防汛指揮調度提供重要參考。換句話說,這些數據直接決定了密雲水庫是蓄水還是洩洪,為水庫安全提供了基本的保證。

現任站長叫田國生,今年54歲,高個兒,略微駝背,一張長方臉。1986年,18歲的他參加工作,當過合同工、協議工,後來轉為合同制工人。腳踏潮河波濤,眼望水庫安危,至今已經36年。

聊起水庫往事,田國生每次必提他的師傅王養才。王師傅不僅傳授水文觀測技術,更給了他無限的精神力量。

20世紀80年代,冬天可比現在冷,山裡的氣溫常在零下20攝氏度以下。早上天剛剛放亮,正是“鬼呲牙”、冷得邪乎的時候,他就扛上儀器,跟師傅出了門。

河水上凍,冰光溜滑。師徒倆沿着河道一直走,找到冰層較薄的地方,用鋼釺戳開一個窟窿,把測深杆插進去。測繩沒地方拴,師傅就捧上一捧水,往冰上一潑,擱塊兒石頭,一會兒就凍住了。師傅的兩手立即被凍成了紫茄子。

他們忙活着測流,師傅卻一腳蹬空掉進了河裡。等田國生反應過來伸手要拽師傅,師傅翻了上來,身上的棉衣棉褲已經濕透。田國生讓師傅先回去,他留下繼續幹活。

沒多久,村裡人就來找他,說師傅在半道上走不動了。田國生連忙趕過去,發現師傅的棉衣棉褲被凍成了冰塊,腿完全打不了彎兒。他從村裡找來一輛平闆車,把師傅掫上車推回去。回到站裡,他們把師傅平放在兩把椅子上,擱煤球爐子旁邊烤着。師傅的腿腳漸漸能夠活動起來。

田國生也曾多次掉進河裡。長年累月,水裡來水裡去,他落下了老寒腿的毛病,就連夏天都有雙腿冒涼風的感覺,秋褲成了他的“貼身裝備”。

1995年,師傅到了退休年齡,工作需要、自己情願,又返聘兩年。兩年後,師傅離開了下會水文站,留下田國生帶着一茬茬“孩子”,年複一年、日複一日,該蹚水蹚水、該砸冰砸冰。夜裡,河邊漆黑一片,耳邊是風聲、雨聲、流水聲;白天,河中川流不息,眼前是浪起、濤落、激流湧動。

近年,水庫上遊的降水增多,特别是南水北調的水進京以後,密雲水庫的蓄水量連年增加,别人看見下雨都是往屋裡躲,他們則必須跑到河邊“要數據”。

至今,下會水文站沒有一次錯報、漏報和誤報,給密雲水庫系上了一條安全繩。王養才、田國生先後被評為全國勞動模範和全國先進工作者。“這些事,都是我們分内的事!”田國生說。

段小龍,中等偏上的身材、自然微笑的臉龐,連說話的聲調都帶着幾分文氣,卻讓那些“水賊”見到就害怕。不到50歲,将近30年工齡,他一直在做一件事:保護密雲水庫。1995年,他21歲,進入密雲水産局;2016年,加入密雲水庫聯合執法大隊水上分隊;同年,調入溪翁莊執法分隊。他現在是溪翁莊分隊隊長,白天黑天,風裡雨裡,或水上蕩舟激浪,或周邊巡查蹲守。年年、月月、日日,如此。

2010年5月6日,段小龍帶着隊員開車到庫區檢查,遠遠發現一輛廂式貨車,幾個人把廂幫關上,正啟動馬達要開車。憑着職業經驗,他斷定是偷偷摸摸捕魚的人。當時已是禁漁期,必須上前制止。他帶領執法人員迅速趕過去,命令停車檢查。車輪欲動,他大步跨到車前,攔堵車輛。這時,有人手持棍棒,一邊叫嚷,一邊将他打倒在地,違規捕魚的車輛乘機逃去。

段小龍被送到鎮醫院,鎮醫院治不了又轉到密雲縣醫院。那夥人得知段小龍的傷情,知道事态嚴重,托熟人說情,想要花錢免災。“這不是我個人的事,它關系到整個庫區的執法生态,關系到密雲水庫的水質安全,必須依法依規嚴懲!”段小龍一點不留情。最終犯罪嫌疑人獲刑。

2017年5月20日夜裡,段小龍帶領執法人員巡查到密雲水庫九松山水域,發現河邊有燈光晃動,包抄過去。果然,兩個正在電魚的非法捕撈者,三個工具電瓶、一台升壓器、一架電抄子,還有滿魚簍的魚,人贓俱獲。

魚是淨化水質最好的動物,每年3月有關部門都要投放大量魚苗,而電魚者将大小老幼甚至“孕婦”魚一掃光,屬于極其嚴重的違法行為。經有關部門聯合辦案,北京市密雲區人民法院(2017)京0118刑初196号刑事判決書寫道:被告人齊某某、王某某違反保護水産資源法規,在禁漁期使用禁用的工具和方法捕撈水産品,情節嚴重,其行為均已構成非法捕撈水産品罪,依法應予懲處。

這是北京市第一例因為電魚被判刑的案例,不僅改變了以前“以罰代管”的模式,而且執法判刑速度快、程序順,很大程度震懾了犯罪分子。此後,水庫非法捕魚逐漸消停下來。

巡查快艇從水面疾馳而過,甩下一道道白色波浪。2017年,段小龍榮獲“全國五一勞動獎章”,2021年獲得“全國優秀共産黨員”稱号。“我們要像保護眼睛一樣保護密雲水庫,要像對待生命一樣對待水庫生态環境。”他說。

說到入職密雲水庫質檢工作兩年多,她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麼,她竟然毫不猶豫地回答:訂不到快餐外賣。在場的人聽了都笑了。

李心月,90後,大學學的環境工程專業,水質檢測員。

水質檢測員是對水的物理性質、化學性質及生物性質進行檢驗和評定的專業人員。密雲水庫作為首都重要水源地之一,坊間有“京城三杯水,兩杯密雲來”之說,早在上世紀建成後就有水質檢測人員開展水質定期檢測。幾代檢測員接力,李心月是最年輕的“接力棒”。當她站在大壩上,望山水一色、白雲飄飄、天鵝在空中飛翔的時候,她說世界太遼闊了。而采樣歸來,面對的是顯微鏡下才能看清楚的微生物。

采樣,是水質檢測的第一道工序——把水庫裡的水用采樣器打出來,帶回實驗室檢測。目前,密雲水庫内有5個自動監測站,分布在庫區不同的位置,可監測17個水質項目。她們,要麼乘檢測船駛在水面上,要麼駕車走在周邊溝壑。

冬天,水面結了冰,冰上還有雪,更顯寒冷。她們在腰間系上安全繩,然後到監測點,砸開冰面,檢測水質。潔白的冰雪中,點綴着紅色、綠色或黃色的羽絨服。寒風中,她們或跺跺腳,或搓搓手,然後面紅耳赤地繼續工作。一張嘴,就哈出一股熱氣。

夏天,水面上陽光直射,穿上防曬服,細嫩的皮膚還是被烤得紫紅。5月至10月,正值汛期,無論風大浪急還是雷鳴電閃,她們每周都要乘着檢測船到檢測斷面和采樣點去,把貼着不同标簽的采集瓶擺在甲闆上,采集樣本裝進瓶子裡,帶回實驗室。

檢測揮發酚,是李心月在實驗室曾經面臨的一次大考。揮發酚是有毒物質,需要檢測員拿着分液漏鬥勻速搖動,每5分鐘内必須搖300下。對李心月來說,每個5分鐘都是那麼漫長,每個300下都是那麼遙遠。她一邊搖瓶,一邊計數。

日複一日,周而複始。幾年過去了,各種檢測都成為尋常。

以前,李心月憧憬的未來,是在市裡工作,每天擠地鐵、公交,匆忙趕到單位,又匆忙回家,匆忙中熱熱鬧鬧;現在,在水庫工作,早晨起床,簡單洗漱後去食堂吃飯,吃完飯去工作,下班又回到宿舍,單調中雖有幾分孤寂,但心中淡然。

以前,李心月不會遊泳,每次見面媽媽都擔心地囑咐她“要穿救生衣”;現在,不論是乘坐快艇還是水質檢測船,她都會激動地說:“在水面上航行的感覺很棒。”

以前,李心月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現在,她看山不是山,層層密林,是水親密的綠色夥伴;看水不是水——密雲水庫,連着千家萬戶的水龍頭,那些達标的水正融入人們的血液裡。

…………

早晨,金色陽光下,“密之水”雕塑高聳,樹木吐翠,一庫清水默默地跨出閘門,又默默地融入北京的血管裡。

《光明日報》( 2022年10月28日14版)

來源: 光明網-《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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