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爸爸
文/楊岚
正在看病人,接到公公打來的電話,說外面雨大,他給我送來了傘,讓我下樓取一下。
我擡頭望了一眼窗外,雨果然下得挺大,頓時暖暖的。不過轉念又想,也許是陣雨,下班還有一個多小時呢,那時,說不定雨都停了,公公也真是太操心。
看完手裡的病人我急匆匆下樓,在樓外面的拐角處看到了公公,他手裡拿着傘,站在那裡等我。
我趕緊跑過去接了傘,說也許雨一會兒就停了,何必勞駕您又跑一趟!讓他快回家歇着,别操心。公公笑着對我說,本來他想給我送到科室,但出門急,忘了戴口罩,不好意思進門診樓。
我站在原地目送他離開,心裡忽然湧起一種感動。自從爸爸走後,他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能稱作爸爸的人。而這些年,他一直在以愛女兒的方式關心着我,我卻并沒有太在意。
可就在我轉身的瞬間,看到他遠去的背影晃來晃去,步履有些蹒跚。
他可是一向身子骨硬朗,走路步子很大,快的我和老貓都是趕不上的。
記得兩年前帶他與婆婆去北京,他總是自顧自地走在我們前面,遇到拐彎就自然拐,也不管路對不對。他耳背,喊他又聽不見,老貓常要跑着去追上,把他拉着倒回來。老貓開玩笑說:“個老漢太增了,快八十歲的人了,跑的人拉都拉不住,我看以後出門得給他手上挽上根繩子,像小孩一樣牽着,不然他亂跑!”把我和婆婆笑的,公公聽了後也憨憨地笑,雖不說話,但看得出他心裡高興。
而那一刻,望着他的背影,我心裡忽然感覺酸酸的,公公老了。
是呀,公公老了!他已經八十有餘了!但之前,我們還從未意識到他的老。因為就在上一周回家,他還騎摩托車帶着我婆婆去趕集呢。
我們回家事先一般都不打招呼,經常搞“突然襲擊”,偶爾在快到家時打個電話,怕老人操心。那天還帶了外甥一家,所以半路打了電話。婆婆接電話,電話裡很吵,她吼着說,她和公公在鎮上跟集呢,讓我們先回,他們一會兒就回來了。
我們先到家,緊接着就見公公騎着摩托載着婆婆,婆婆一手扶着公公的腰,另一隻手提了好多東西。那畫面,你絕對不會想到,那是一對八十多歲的老夫妻!
我笑着俯在老貓的耳邊說:咱爸媽還挺浪漫的!
中午下班回家,我問公公他的腿怎麼了,他說沒啥。我說我看見他走路有點跛,他說前幾天不小心摔了一下,不要緊。
外傷,能走路,應該沒什麼大礙。我又沒在意。
公公婆婆這些年從沒得過什麼大病,倆人每次住院,都是同一個病因——摔傷。盡管兒女們不停叮囑不讓他騎摩托,不讓他們幹爬高上低的活,但他們就是不聽話。我們常逗趣說:“這兩老的像小孩兒,太難管,太費事了!”
還記得幾年前,有一次,公公站在凳子上摘葡萄時不慎摔倒,造成外傷,好久不能痊愈,經曆了幾次手術。那一年我恰好也生了病,婆婆在西安給我們管孩子,老貓因工作忙,有時還要出差,我隻能與公公倆人相互照顧。有趣的是,每次,我好些了他就嚴重,我嚴重了,他卻好些了,剛好都能彼此照顧上。
公公給我做飯,打掃衛生,有時候我上班走的急沒有折被子,回去時,發現被子被折的整整齊齊,床鋪也收拾的幹幹淨淨。我因工作關系有職業病“網球肘”,胳膊疼的擰不幹毛巾,他把艾蒿搓成撚子給我做艾灸。而他病時,我親自給他紮針輸液,發燒時給他煮姜湯驅寒降溫。
記得那次老貓出差一周,公公發燒,除了用藥,我給他又煮了一鍋姜湯蔥須,每隔半小時量一次體溫。他很配合,讓喝水就喝,讓量體溫就量,像個很聽話的孩子。最後終于将體溫将到了正常。他兒子回來,他給兒子說,我給他喝了有一大洗臉盆姜湯,把他喝的肚子脹,老貓罵我傻,我嘿嘿笑了……
那時候我常想,他比親我爸為我做的事可能還要多。爸爸雖愛我,但從未給我做過這些瑣碎。爸爸的愛比較粗線條,而公公則像一位慈祥的母親。
公公再好,我們之間還是隔着血緣那條河流,從感情上,終還是難以超越我的爸爸。畢竟,爸爸養我長大,并與我血肉相連。我心中雖對他充滿了感激,但從未像爸爸那樣親近過他。
那天晚上帶公公吃完飯,回來的路上,我走在他身後,上樓梯時我發現他步子就是不穩,晃的厲害,之前上樓我可是跟不上他的。我問他腿是不是疼的嚴重,他才告訴我,疼了有段時間了。但幾天前回家,我們都沒看出來,在我們面前,他總是扮演着堅強。
于是我們帶着他去做了治療。
公公是退休教師,雖不善言辭,但為人善良真誠,是遠近聞名的好人。平時喜歡飼花弄草,他對待花草就像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精心,我們的老家就像個花園,一年四季,處處可以見到花開,我們因此都更愛那個家。
爸爸去世,我回家途中接到公公打來的電話,他滿含關切,勸我不要過于悲傷。聽到他的聲音,忽然感覺無比親切,我忍不住放聲大哭,我說:
爸!今後,在這個世上,我就隻剩下您一個爸爸了……
作者簡介:
楊岚,筆名陌然淺笑,陝西志丹縣人,醫生,任職于寶雞市中心醫院;陝西省科普作家協會會員;寶雞市作家協會會員;寶雞市散文雜文學會會員。喜歡音樂舞蹈,自修鋼琴,熱愛瑜伽,酷愛文學,作品散見于各報及多家網絡平台。
讀書是門檻最低的高貴,寫作是靈魂深處的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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