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沒有看過這樣的國産劇。
談的,是國人諱莫如深的話題,死亡。
風格,卻沒有那麼苦大仇深、悲苦戚戚。
冷不丁。
你還能感受到些小幽默、小激勵出來。
一部拍給年輕人看的劇
《三悅有了新工作》
小破站出品。
隻有短短13集。
片雖小,反響卻不小。
站内評分9.6,播放量過億。
而豆瓣,也是高達8.3分,今年過8分的國産劇,這是第9部。
為什麼?
因為它在喪的同時。
努力地在勾勒出死亡的意義。
有些尬不要緊。
重要的是,它夠年輕,夠感動。
01
三悅
說“拍給年輕人看”,最主要是因為女主角。
三悅。
一個在家待業了一年的“廢宅”。
用一個字形容她的狀态,就是
喪。
喪到什麼程度呢?
打開三悅卧室的門。
你會看到一地吃剩泡的面湯,随手一扔的零食包裝袋,外加歪在床上擰成了麻花的三悅。
以及。
一個同款的,被激怒了的老媽。
你抱着手機正嗑得上頭。
老媽幾句怒罵劈頭蓋臉。
能怎麼辦?
吵呗。
結果就是,媽媽把三悅的行李從二樓扔了下去。
—有本事别回來!
—餓死我也不會回來!
這下可好。
一出離家出走的戲碼,在開場5分鐘就上演得風生水起。
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會去找閨蜜啥的。
但别忘了,三悅是個喪到極點的小姑娘。
她跟媽媽賭氣。
結果一屁股就坐在了天橋上。
嘟囔着:身子一歪,萬事皆空。
不是三悅叽叽歪歪,太過矯情。
是與所有年輕人一樣,剛剛走出社會的三悅,遇到了人生的困境與迷茫。
她畢業即失業。
倒不是因為能力不行。
而是因為實習結束,領導覺得“男孩更能熬”。
就把考核滿分的三悅刷了下去。
回到家呢。
還得受盡媽媽的冷嘲熱諷。
這兩句話讓受了委屈的三悅,心裡更疼了。
那就擺爛吧。
誰知道擺爛也被人嫌。
于是對于現在的三悅來說,她最大的困惑就是想知道,“活着是為了什麼。”
聞訊而來的大姨,全都看在眼裡,啥也不勸。
大姨:歪吧,摔個殘疾,還要别人照顧。
不懂“死”的人,自然也不懂“生”。
這樣的伎倆,大姨也見多不怪了,勸她活下去,不如就讓三悅知道什麼是“死”,她說,你跟我去出趟工吧。
大姨是幹什麼工作的?
入殓師。
說白了,就是給人送葬的。
三悅第一次見的遺體,是一具30多歲就突發心髒病的女人,發病時,沒人在身邊,遺體在家裡已經有些氣味了。
大姨的工作就是幫逝者擦拭身體,換上幹淨衣服。
對于她來說,死亡就是:
“一條道,自己一直走到黑。”
而此時,死亡,對于三悅來說,隻是一種逃避現實生活的方式。
既然她想不明白,“活着”是為啥,“死了”是什麼。
那大姨就讓她明白明白。
她給三悅介紹了一個工作,地址在幸福路998号。
三悅到了才發現。
嚯。
殡儀館,還在幸福路上?
我咋能來這!?
轉身給大姨打電話就要告狀。
但,大姨一招激将法又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你媽幹婚慶,你去殡儀館工作,這你媽不得氣死?”
能讓我媽生氣?那我幹啊!
就這樣,三悅開始了殡儀館的工作,成為了一名遺體化妝師。
跟着溫柔漂亮的師姐周娅男(鄂靖文 飾)、脾氣不好但刀子嘴豆腐心的師父劉清明(楊新鳴 飾)學習遺體化妝技術。
剛被媽媽趕出來的三悅,隻想趕快找份工作糊口。
如同一隻有骨氣的喪家之犬。
但,這份工作,卻救了三悅。
02
新工作
很多人在聽到“殡儀館”三個字時,第一反應應該是——恐懼。
面對死亡,最讓人痛苦、害怕的不是親人已經逐漸褪去紅潤與溫度的皮膚。
而是,要面對失去生命力後,一具面目可怖的遺體。
剛來兩周的三悅,面對遺體,更是連碰都不敢碰。
甚至,根本連靠近都不敢。
好不容易克服了心裡壓力,開始真的給遺體化妝了。
上手的第一節課。
就是教你自己把遺體伸出來的舌頭塞回去。
果不其然。
三悅直犯惡心,還不忘把手給師姐聞聞,有味兒沒有。
除了化妝修容、情節遺體等,還有更複雜的工序。
如果是遇到意外死亡的,還要進行遺體的傷口縫合、斷肢修複等等。
這更是考驗這些遺體化妝師們的本事了。
工作不容易,但,旁人依舊不理解,提起這份工作,隻有兩個字——晦氣。
三悅入職這份工作的第一天,租房就吃了閉門羹。
房東一聽她在殡儀館工作,門都不想給她開,連轟帶攆地就拒絕了她。
師姐娅男勸她瞞着點,瞞着點。
在這個不能直面死亡的國度裡,隐瞞自己的職業,是自我保護,不算撒謊。
甚至,這行幹久了她也有自己的規則:
一、不跟好朋友握手;二、不跟朋友說“再見”。
畢竟,幹這一行的,越幹,煙火氣越少。
所以,這又讓三悅在幹這份工作時,又有了另一個情緒——低人一等的屈辱。
走到面館吃飯,還得把身上的銘牌摘了。
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職業。
可你看她的小動作。
把銘牌放在衣兜裡的時候,還拍了拍,算是徹底放好了。
她雖然嘴上抱怨這份工作。
但,心裡還是惦記。
最後,是悲傷。
在這裡工作的人每日與死亡打交道,而悲傷,也在不經意間,感同身受。
給殡儀館開車的小夥楊林(劉巴特爾 飾),說了多少次要辭職,嘴上說着太累,太苦。
但,肉體凡胎的他,要總看着這人生最痛苦的一幕,時間長了也受不了。
除夕夜的這天,楊林開車來到了一位逝者家裡。
遺體就放在木頭長凳上,兒女們沒有一點悲傷,在一旁翻着房産證。
楊林問,能幫我搭把手麼,沒有一位兒女回應。
回到殡儀館的楊林,蹲在牆角,崩潰地大哭不止:
大過節的太慘了,真的太慘了。
可就是這樣,恐懼、屈辱、晦氣、悲傷的工作為什麼要去做。
這就是《三悅》的意義。
作為一部以“殡葬”為主題的電視劇,它的出現并非是獵奇,滿足觀衆的好奇心,而是以三悅的眼睛去看待死亡、殡葬事業。
它通過“可怖”的一面,去告知衆人,入殓師們的另一面:
以自己的恐懼,撫以生者的甯靜。
以自己的屈辱,授以死者的尊嚴。
他們是死亡的擺渡人。
03
真實
說到這裡你可能會想起那些大熱的劇。
日劇,《非自然死亡》,女法醫的工作,豆瓣9.4。
韓劇,《我是遺物整理師》,整理遺物的工作,豆瓣9.1。
《三悅》雖然看起來也有些日韓劇的風格,某些方面也有些過于雞湯化的傾向。
但,卻沒有讓人覺得距離太遠。
原因,在于我們面對死亡時,感受是相通的。
導演李漠在《三悅》的豆瓣評論裡,寫下了創作心得,聊起了自己面對死亡離别的體驗:
去年,李漠的奶奶心髒病去世。
當他看見奶奶的骨灰從焚化爐裡被鐵鍁鏟出來,他愣住了。那是一把跟工地上用的沒有任何區别的鐵鍁,有鐵鏽、泥污。
而那把沾滿污穢的鐵鍁,照着奶奶未完全焚化的頭骨,砸了下去。
我怔在了原地。
那一瞬間,我感受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濃烈情感。那是一種無法言喻地憤怒。
這種感情,導演雖說自己無法用語言來描述具體的情感。
但,光看文字的叙述,也讓衆人為他這段經曆感到傷痛。
生、死是所有人必經的大命題,在這命題之下,或多或少,我們都有着相似的經曆。
在b站上,Sir看到了太多這樣的彈幕。
狠狠共鳴了
我表弟走的時候我媽也是撕心裂肺的喊我表弟的名字
哭了,我舅就是20年除夕夜去世的
腦梗,現在想想就難過
我太走的那天晚上我在北京機場,夢見她了
她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靜靜地坐着
年紀大了,看不得這個
“萬一他還想活呢?”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我也是這麼想的
隻能說太現實,我爸就是這樣
翻箱倒櫃找遍所有折子去銀行
《三悅》裡的死亡,勾起了太多人對逝去親人的懷念。
它的真實,不單單是停留在死亡降臨在每個家庭的一瞬間。
而且,它還窺視了死亡之外,人間的人情冷暖。
一邊是,喝醉酒的逝者家屬,大罵殡儀館收費太黑。
一邊是,孝子往櫃台上拍出一疊百元大鈔。
别的不求,隻求自己母親風光大葬。
要麼,是在靈堂上,以茶代“父”,在老爺子的靈堂裡上才藝。
要麼,還有跑錯靈堂,哭錯奶奶的“孝順”孫子。
人生百态,卻以“死”的方式,将人看得更清楚。
說幾個小細節吧:哭,跟笑。
三悅跟着大姨參加的第一場葬禮,就是那個心髒病突發的女人。
因為從小因病染上心肌炎,體弱多病,所以,從小被生父母送養。
在這個女人的葬禮上。
養父母,神情呆滞;生父母,哭天喊地。
是“血親”比“養親”感情更濃嗎?
不然。
當大姨提醒雙方家長節哀,是時候要蓋棺不要耽誤吉時。
生母好像難以遏制悲傷一樣,撲到棺材上。
但,養母這時突然如母獅一般,一把扯開着生母。
“起開,别攔着我的孩子,讓我的孩子回家吧。”
生母此時表情還很不自然的,望了望四周,這場鬧劇,誰在演,誰在痛,一眼分明。
哭,不一定是真的。
看另一家的孩子。
父親70多歲了,在醫院被醫生診斷為癌症晚期,治療過程中,還是搶救無效死亡。
兒子不樂意。
一定要讓父親的死有點價值,要讓這次治療作為醫療事故,讓醫院賠錢。
所以,他就找到了殡儀館的法醫陳楓(田雷 飾)。
開始,還是陪着笑臉 ,跟法醫低聲下氣求他在父親的解剖鑒定結果上,能站着自己這一邊。
但,發現醫生軟硬不吃。
一抹臉,馬上換上了一副流氓的嘴臉警告陳法醫:
“官司要是輸了,咱倆都别活了。”
你看,連笑也不是真的。
什麼是真的。
生死,這條必經之路,才是真的。
04
死亡
但,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的避諱。
我們對死亡甚少談論。
更不用說直面,或者思考了。
以往,是用許許多多的的代稱來表達死亡。
比如,“走了”“離開”“長眠”。
或者選一個更緩和的詞語,讓活下來的人,變得更好受一些。
現在,則是全方面的“消除”。
社交網絡上,我們談到死,會用符号代替,“S”。
綜藝裡,調侃的、戲谑的“死”,也被打上雙引号。
一個字眼,都能變成某種洪水猛獸。
還談什麼面對呢?
令人欣慰的是,《三悅》并不避諱人性的柔弱時刻。
師父因為身體原因,住進了醫院。
嘴上說着要走要走。
但,突然跟老小孩一樣,擠眉弄眼,着急不安說,我害怕,這家醫院【哔——防劇透和諧】就是在這裡去世的。
“我害怕,怕像他一樣。”
我們害怕聽到“死亡”,面臨“死亡”,很大原因是因為它是消極、是毀滅的,是從有到無的過程。
但,越發的欲蓋彌彰,就越發的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因為,如果我們不去體會、了解“死”的虛無。
我們又如何去知道,“生”的意義呢。
如果死亡,不是什麼都沒有,而是另一種開始呢?
編劇遊曉穎寫過這樣的一段話。
她認識一個從事殡葬行業的朋友,這位朋友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遇到想死的人,帶他們來殡儀館轉轉,保證就想好好活了。”
這句話,成了後來她在創作中不斷強調的一個點,也是她“以死寫生”的一個靈感源頭。
生死相對,都是生物自然衰亡的過程。
當我們去尊重死亡,看重這死的意義,便也對“生”,“生的意義”有了更深刻的思考。
讓Sir最感動的一個場景。
是殡儀館的員工們為一出突然發生的車禍,上下忙活時。
楊林突然對格格(康可人 飾)說,我忙得連過生日都忘了,也幸虧忘了,這樣的日子,死了那麼多人,竟然是我的生日。
當楊林起身,準備繼續忙碌時。
格格叫住了他,用口型跟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雖然死亡總在身邊發生,但,卻不能阻擋我們去活在當下,去感受快樂與活力。
是的。
我們無需避諱。
死亡并不是生命的影子。
而是另一種形态。
對于現實形态的避諱,才是加劇我們恐懼的根源。
我們完全可以去想:
當死亡未到時。
我們可以用“最後一日”的心态,過好有意義的一天。
當死亡來臨時。
我們也希望可以做好最後一次,體面的告别。
但在此之前。
請讓我們正視它。
至少,不要用奇奇怪怪的諧音、字母、符号來妖魔它,避諱它。
雖然我不知道意外、貧窮、誤解、病痛、永失我愛
哪個會先來
我也不知道
我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
但明天會有太陽
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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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小田不讓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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