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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實故事夫妻鬧離婚

情感 更新时间:2024-08-28 03:21:07

真實故事夫妻鬧離婚(相濡以沫二十年)1

本故事已由作者:豎着走的大螃蟹,授權每天讀點故事app獨家發布,旗下關聯賬号“談客”獲得合法轉授權發布,侵權必究。

1

深夜,社區派出所燈火通明,主客兩旺。幾個值班民警面對一衆女人的“七嘴八舌”,按下葫蘆起來瓢,前後十幾分鐘竟然一個字也不能清楚的落筆。

副所長老張實在忍不住了,怒喝一聲:“都安靜!”

離他最近的女人有些年紀,被這冷不防的一聲驚得立刻閉了嘴。

老張皺緊眉頭,壓低聲音說:“有你們這麼報警的嗎?你一嘴,他一嘴,我聽誰的?把人都帶開,一個一個錄。”

他忽然一擡眼,朝遠處的長椅上指了指,“哎?那誰呀?辦公區不許抽煙,沒看見‘禁止吸煙’的牌子嗎?”

衆人的目光随着老張轉過去,門口的長椅上,衣衫淩亂的女人深深吸完最後一口煙,不慌不忙地掐熄了煙頭。

一個有年紀的女人不由怒從心頭起,起身就要去抓她:“你個不要臉的……”

老張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在派出所還敢動手?那你還報個啥警?對了,你們到底誰報的警?誰報案誰先錄。”

老張話音未落,隻見長椅上的女人緩緩擡起手,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你……你報的案?你叫陸曉菁?”

陸曉菁攏一攏被扯得亂七八糟的頭發和身上幾乎被撕爛的外套,緩緩起身,在衆人的怒目下走到登記台前,遞上自己的身份證,證件快到期了,所以上面的照片看上去年輕得多。

老張認真核對她的個人信息,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出生日期上多看了兩遍,又擡頭看看女人:“你……”

陸曉菁一眼就看出了老張的疑惑,忽然冷笑一聲:“怎麼?本人看上去顯年輕嗎?”話音未落,臉上重重挨了一記耳光,她一動不動,打她的女人卻氣得渾身發抖。

陸曉菁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腥甜的味道讓她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見了血,她擡眼看看派出所的監控:“警察同志,你們這兒攝像頭有實時備份吧?我再多告一條,他們除了毆打我的情夫,她……”

陸曉菁指了指打她的女人,“當着警察的面打我,哦對了,她叫隋桂媛,今年七十四歲。看不出來吧,七十四歲還這麼有精氣神兒,這力道,一般年輕人比不上。”

“陸曉菁,你到底想怎麼樣?”隋大媽怒向她說,“你不要臉,我們王家還要臉。”

“媽。”陸曉菁不在意地說,“您不是一直都說,把我當親閨女嗎?七年前您親閨女因為出軌離婚,您可不是這麼打的。”

“你胡說!”一語噎得隋大媽幾乎翻了個白眼。

身邊人忙扶住她,才要幫腔,隻聽陸曉菁接着說:“放心啊,沒事兒,老太太上周剛拿到體檢報告,各項指标比我還好呢。沒有心髒病、高血壓、高血脂,血管壁彈性好得不得了,堅持鍛煉身體就是管用。你們看我幹嘛?趕緊給王占一打電話吧,都鬧到這份上,他還能不出現嗎?”

衆人幾乎眼睛冒火地看着陸曉菁,隻覺得眼前這女人一定是吃錯藥了,與他們所熟識的那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相夫教子的完美媳婦完全不是同一個人。

老張是十幾年的老片警,光糾紛處理上萬件,婆媳不合、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見得也多,卻從沒見過陸曉菁這樣不吵不鬧,笑臉迎人,卻能一句把人噎死的女人。

他才要開口,一個同事從打印機裡取了份材料遞過來:“姜紹偉的驗傷報告發過來了,輕傷二級。”

老張低頭看一眼報告,又擡頭看看以隋桂媛為首的幾個人,不由重重歎一口氣,轉向陸曉菁,還不等他開口,陸曉菁先說了話:“警察同志,幫我立案吧,人家好好一個孩子讓他們打成這樣,總得有個說法吧。”

隋大媽幾乎不敢相信地指着陸曉菁道:“你!”

“動手的時候您就該想到呀。”陸曉菁輕笑一聲,“哦對了,剛才那一把巴掌我就不驗傷了。跟王占一離婚之前,我好歹得叫您一聲媽。”

隋大媽怒吼一聲:“離!陸曉菁,你跟王占一明天就離婚,一天都别在我們家待。我們……我們有證據,你出軌,是你的錯,你得淨身出戶。”

陸曉菁一聲不輕不重的笑讓老太太的暴怒根本沒有着力點,老張實在看不下去,再這樣下去,他生怕老太太會被活活氣死在派出所,忙地拉開:“那就先從陸曉菁開始。”

說着,他指揮身邊的同事,“小陳,帶他們去休息室,陸曉菁跟我去問詢室。”

“姓名?”

“陸曉菁。”

“年齡?”

“四十六歲。”

“職業?”

“……”

“職業?”

“高中老師……”

“……他們為什麼打人?”

“那你問他們。”

“我現在問你。”

“出軌。”

2

“再恩愛的夫妻,也會有一百次想要離婚,兩百次想開槍殺死對方,隻是出門買槍的路上看見了他最喜歡的豆漿,買了豆漿,忘記買槍……可惜這一次,我沒看見豆漿。”

姜紹偉這樣發呆地看着抽煙的陸曉菁已經是六個月前的事了,女人的話聲聲入耳,像一部文藝片的旁白。

遇到陸曉菁那天,姜紹偉也剛剛離家出走。對于一個成年人來說,離家出走這件事早喪失了“吓唬父母”的叛逆意義,換成了父親與他的對質。

“你敢走就永遠别再進這個門!”父親依舊如姜紹偉幼年時那樣聲嚴厲色,卻再也吓不到早已長大成年的兒子。

“你以為這麼污穢不堪的地界我還想待?”姜紹偉連外套都忘了穿,轉身就走,完全不顧母親在他身後的聲聲不斷勸說。

出門了,姜紹偉才想起手機與外套一同躺在家裡的沙發上,他身無分文,站在新鋪好的柏油路上。

一座他從小長大的城市,再不濟也有兩三個知己,他大可以徒步去找那些朋友救急。直走到腳底闆發熱,姜紹偉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很傻很太真,身處郊區,想要走進市區是件很艱難的事情,無望地氣餒讓他攤坐在路肩上。

夜色深沉,四顧無人,遠處隐隐蟲鳴狗吠,老姜說這樣的地方才安靜,紹偉知道他不過是圖這裡的别墅區相對廉價,讓他可以體面地僞裝成體面人。

藍色高爾夫七扭八拐地開過來時,求生的本能讓姜紹偉原地跳起,連滾帶爬地退後,眼看着車輪壓上他剛剛坐過的地方,猛地刹車。

“你沒事吧?”陸曉菁從駕駛位跳下來,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紹偉驚魂未定地打量着女人,這一帶亮化工程做得不好,他隻能看清對方黑直的短發,五官有些模糊不清。

“你到底會不會開車?”紹偉沒好氣地開口道。

陸曉菁剛剛拿到駕照,是來這裡練車的。紹偉不敢相信地接過對方的駕照仔細看看,借着女人手機照明的光,一眼看見上面的出生日期。

他擡頭看向陸曉菁的臉,剛想說兩句挖苦的話,忽然想到什麼,急忙改了口:“阿姨,您這一個人練車也太危險了,這麼着,我陪您練車,作為報酬呢,您捎我回市區成嗎?”

是誰說“老年人”容易上當受騙的?

陸曉菁用車燈補光,給姜紹偉照了一張近臉照,一張全身照,又拍了附近根電線杆上的應急報警号,不知發給了誰,才友好地自我介紹,又問紹偉的名字。

這一番折騰讓紹偉分分鐘懷疑自己将會被拐賣。可有求于人,不得不放低姿态,他配合地一次性說明自己的姓名,年紀,工作單位等信息,隻是對自己半夜三更出現在這種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閉口不談。

陸曉菁的車技實在不濟,姜紹偉在心裡把駕校教練罵了一千遍,這根本不是教出個司機,分明是制造個殺手上路。

他一遍一遍糾正着女人的動作和意識,仿佛是在馬路上挽救無數條生命。

或許是注意力太集中,東方隐隐發白時,兩個人仍然精力充沛,并沒有一點困乏。

“真是太謝謝你了。”陸曉菁穩穩地停下車,“哎呀,都這個時候了,太耽誤你的時間了,咱們這就回城,我請你吃早餐。”

姜紹偉看了看車,又看了看女人:“阿姨,要不,還是我載您吧。”

藍色高爾夫不急不徐地行駛在環城路上,幾輛運輸車從超車道上呼嘯而過。陸曉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眯起眼睛看向天邊的魚肚白。

車窗緩緩降下,淩晨的冷風洶湧地灌進車廂,毫無章法地吹亂女人的頭發,風裡有一股城市中聞不到的氣味,陸曉菁用力地嗅着。

一個噴嚏打斷了那好聞的味道,姜紹偉不好意思地騰出一隻手,搓了搓胳膊,陸曉菁扭回頭才發現他沒穿外套,忙升起車窗。

“您看您的,我不要緊。”紹偉不好意思地笑笑。

“對了,你怎麼會在那裡?”陸曉菁似才想起這個問題。

“離家出走呗。”姜紹偉不在意地回答。

“你都多大了,還離家出走?”陸曉菁輕笑一聲。

“您看您,我都沒說您老,您怎麼還嫌棄上我的年紀了?”紹偉開着玩笑。

“你一口一個阿姨還沒說我老?”陸曉菁說着打了個哈欠,“那你幹脆叫我姥姥得了。”

兩人說笑間,陸曉菁的手機一閃,幾條語音信息擠進來了。陸曉菁手指輕輕點開一個滿帶睡意的男人。

“哎,我内褲放哪兒了?那條藍色的領帶放哪兒了?我怎麼沒找到我的西裝?今天要接待省公司檢查組……你什麼時候回來了呀?你們領導也是,你一個女的出差多不方便呀……”

陸曉菁尴尬地看紹偉一眼,才低頭噼裡啪啦地回信息。

紹偉裝假沒聽見,眉頭卻不自覺地皺起來。婚姻就是一個謊言的考場,兩口子過久了就沒一句真話,那些有幸白頭到老的人不過段位高,謊言沒有被彼此揭穿罷了。他的父母如是,身邊這女人亦如是。

莫名地厭惡瞬間打消了姜紹偉過去的幾個鐘頭積累下的好感,這種情緒持續到早餐上桌。紹偉借陸曉菁的電話打給一個發小。

對方聽見他的聲音,立刻提高了音量:“你小子跑哪兒去了?昨天晚上就走出來了,怎麼現在才到?我還以為你死半路上了,你家老太太連夜來我家了,把我吓一跳。老太太把你的手機、錢包和換洗衣服都送來了,你小子在哪兒呢?我過去接你。哦對,先給你家老太太打個電話報平安。”

紹偉報出了酒店的地址,對方又是一驚:“你……你哪來的錢和身份證住酒店?還五星級……你把自己賣了?”

電話裡說不清楚,紹偉隻含糊地說一句:“見面再說吧。”便匆匆挂斷電話。

他也沒想到陸曉菁是真的住酒店,難道真是出差嗎?出差還能趁半夜去練車,這是為失業之後當專車司機做準備嗎?

“你在我們市要待幾天?”紹偉因為方才暗自腹黑别人而稍感内疚,不由和緩了神色,“哦對了,我們這兒名勝古迹基本沒有,酒店裡常年有那種一日旅的旅遊團,你可千萬别上當。”

陸曉菁正慢慢地喝一碗豆花,她在車上就感覺到了紹偉的情緒變化,所以沒想到他會突然對自己說這些,不由笑笑,擡頭看向紹偉。

見他不好意思地抓頭發:“你們出差能住這種地方,一定是大公司吧?我聽說好多公司為了維護形象,都不準員工住快捷酒店。”

“是嗎?”陸曉菁知道對方在沒話找話,可長大和成年畢竟是有區别的,長大隻能讓人有個大人的樣子,而成年人是會看破不說破。

“我大學畢業的時候也想留下外面自己闖一闖,可我爸媽不讓,非讓回來,将來接管家裡的廠子,說是廠子,頂多是一作坊,能不能堅持到我‘繼位’都不好說,我爸還被燒包得不行,天天作妖。”提起父親,姜紹偉沒來由地有些憤憤。

“他們是怕你在外面吃苦。”陸曉菁緩緩地說,“父母都是甯願自己辛苦,也不想讓孩子受一點傷害。”

姜紹偉才要反駁,發小又打通了陸曉菁的電話,說到了地下停車場。“阿姨,謝謝您的招待。”

姜紹偉起身告辭,走出去兩步,又轉身回來,抓過陸曉菁的手機,按下一行數字,“這是我的手機号碼,過兩天您要不走,我帶您去逛逛。”說着将手機塞回陸曉菁手裡。

3

陸曉菁回到家已經是當天下午三點的事了。

她在酒店規定的最晚退房時間退了房,汽車租賃公司離酒店很近,她手再生也能慢慢地把車滑回它的原本的地方。

出了租賃公司不遠就有地鐵站,非高峰時間,地鐵上人不多,雖然沒有座位,但不擁擠,陸曉菁拖着行李箱,感受着地鐵狂奔的速度,不由深深換了口氣。

她的“出差”結束了。

從她拿到駕照開始,這樣跑出來練車,已經是第四次了。與其說是練車,不如說,她在為接下來的“大事”做準備。

這座三線城市比不了北上廣繁華,可在城市迅速擴張之下,從東到西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上班的路越來越堵,地鐵公交上讓坐的人越來越少,老人們開始懷念過去的一切,完全不在乎眼下他們搭乘公共交通不用錢的現狀。

地鐵從直線倒環線,又重不線倒回直線,陸曉菁随着那一站一停的車箱漸漸麻木,走出地鐵口車,兩條腿便有些機械。

這裡是她熟悉的地方,閉着眼睛也走不丢。可她還是要小心翼翼地走,時刻避免高空墜物。這一帶老居民區改造,各種腳手架和許多“蜘蛛人”組合成一派繁忙,與原本安靜的老城區格格不入。

“陸老師,您這是出差了?”聽見有人打招呼,陸曉菁的麻木似才有了知覺,她不自然抿出一點笑意,不置可否,隻是腳步匆匆,絲毫沒有停下寒暄的意思。

這一片居民區有二十年了,當初以改善全市教師生活質量的名義掙取到地方政府的支持建成的。針對特定人群,有一定的價格優惠,所以這裡居住的大多是各中小學的老師。

日子久了,街坊們也不管什麼職業,基本都用“老師”來稱呼彼此。

進門之前,陸曉菁朝頭發上抓了兩把,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風塵仆仆的樣子。房間裡一切如舊,好像從來沒有缺少過女主人。

家裡沒人,陸曉菁重重松了一口氣,随意地将行李箱丢在門口,直直躺倒在沙發上。

客廳裡的挂鐘指向三點半,離王占一下班還有幾個鐘頭,陸曉菁閉上眼睛,片刻才抓起手機發了一條“我到家了,晚上回來吃飯嗎?”

“不回。”王占一的微信回得很快。

陸曉菁心裡莫名一陣輕松,她連外套都懶得脫,整個人縮在沙發上,隻是微硬的材質讓人躺上去并不舒服。陸曉菁想起,這沙發是王占一挑選的。

王占一是機械工程師,就職于一家知名的汽車制造公司。或許是職業的原因,王占一需要生活中的一切物品都一絲不亂,有章有法地擺放,連家裡的盆栽都不允許有多出枝丫。

結婚二十年,陸曉菁一直想糾正這種生活方式,卻每每以失敗告終。

他們結婚後的第一次紛争便因此而生。

那是他們搬進來的第一年,對于新房的裝修,陸曉菁覺得家是用來休息的,不必像酒店一樣整齊,地闆上鋪一塊不規則的地毯,飄窗連着榻榻米,上面放幾本愛讀的書或雜志,沙發要那種可以把人陷進,讓人坐上去就想躺下,一躺下就能睡着的。

然而事與願違,王占一全權負責了這個“家庭裝修項目”,從設計圖紙到監工驗收一人包辦,按照一切從簡、從實用的原則,沒有一面牆是按照陸曉菁的想法裝的。

親戚朋友們來看過都說簡潔實用,可在陸曉菁眼裡,那不是她的家。

放過了喬遷的爆竹,陸曉菁沒有進門,任性地回了娘家。二十幾歲的年紀,新婚燕爾的纏綿,她有太多資本去任性。

盡管母親一再幫着王占一說好話,說上哪兒找這麼讓人省心的男人去?你以為裝修是什麼好活嗎?不用你出力、不用你費神,拎包入住你還計較那麼多,太不懂事了!

陸曉菁不服氣,家有她的一半,她需要一起還房貸,一起在那裡生活,憑什麼不許有自己的想法。

母親又勸她,那房子又不是積木,搭完可以拆,拆了再搭,裝都裝完了,就消消停停地住吧,什麼樣的房子還不是住一輩子?

陸曉菁也沒有野蠻到一定要拆了重裝的地步,畢竟裝修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她和王占一辛苦賺來的。她是打算讓王占一來陪個禮,道個歉,哄哄她,讓她有個心理平衡也就罷了,日子總要過下去。

沒想到一晃小倆月,王占一連電話都沒打過。

起初幾天,陸曉菁還隻是生氣,将數落王占一的話在肚子裡推敲了幾個來回,想着如果他來,一定要說得入情入理,先占領對錯的“制高點”。

可直到她快忘記了那些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說辭,王占一也沒出現。母親先繃不住,悄悄給王占一打了電話,說天轉涼了,讓他給女兒送幾件厚衣服來。

衣服第二天就送到了,王占一站在門口遞給嶽母,說公司要開會,轉身就走了。

陸曉菁從卧室跑到客廳的工夫,門已經關上了。

“媽,我要離婚。”陸曉菁話一出口,自己都有點吃驚,好像這句話并沒走過腦子,就從心裡蹦出來。

“你瞎說啥!”母親狠狠瞪她一眼,“才結婚就離婚,成什麼了?再說了,因為什麼離婚?就因為裝修沒依着你?兩口子過日子,就這還叫事兒?你等我去說他。”

“不用費事了!”有些話一出口,似乎就變成了決定,陸曉菁堅定地咬咬牙,“媽,我是一定要跟王占一離婚,趁我還年輕。”

最後幾個字咬得格外重,連那時的陸曉菁都以為自己是在賭氣,現在回想,她該更堅決才對。

4

門鎖的響動驚醒了沉睡中陸曉菁,她本能地坐起來,正與半個身子探出玄關的王占一目光相對。

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得久了,兩個人對彼此的了解能夠穿透皮肉,就像陸曉菁能看出王占一不高興,因為她穿着外衣窩在沙發上。

王占一也能看出陸曉菁情緒不好,因為她沒收行李,也沒換衣服。

兩個人默契地都沒說話。陸曉菁換衣服,收拾行李,王占一換衣服,打開筆記本電腦。直到睡覺之前,這套不算小的房子裡再沒有過聲音。

“明天把元元的房間收拾一下,小慧要來住幾天。”王占一說完翻身向外,還不等陸曉菁再說什麼,沉重的鼾聲已均勻地呼出來。

陸曉菁把心裡要說的話全部換成一聲歎息,也翻了個身。

剛結婚的時候,兩個人嘗試過各種電影裡才有的情侶睡覺姿勢,然後确定所有言情劇都是騙人的,那些看起來溫馨甜蜜的姿勢沒有一個是舒服的,根本堅持不到天亮。最好的睡姿是背對背,互不影響,睡眠質量高。

元元是他們的女兒,今年剛好二十歲,大學二年級。元元出生時,陸曉菁想了很多詩情畫意的名字,畢竟這個孩子的降世“挽救”了她的婚姻。

陸曉菁回想過去的二十年中,王占一唯一的道歉,就是因為她懷孕了,王占一說,隻要她消氣,打他罵他都行,懷孕的時候不能生氣。

母親說,小兩口拌嘴不是事兒,看在孩子的份上,就原諒那混小子一回。

在之後歲月中,陸曉菁好幾次慶幸自己當年不夠任性,不然是不是就錯過那麼好的女兒?女兒是婚姻給予她最美好的禮物。

生元元時,婆婆花錢請人給孩子起名字,說按名字的筆畫能給孫女一個大富大貴的命格。王占一嫌棄母親迷信,說是曉菁辛苦生下的孩子,就該讓她取名字。

從那天開始,他們的女兒名叫“王君元”,婆婆嫌拗口,就叫“元元”,陸曉菁後來回想,王占一對她,或者說對她們娘兒倆也挺好的。夫妻一場,哪能沒點刻骨銘心的情義?

許是下午睡多了,在黑暗中直躺到頭疼,陸曉菁還沒睡着。小慧要來,陸曉菁心裡有些洩氣,要是早知這樣,她可以找理由再晚回來幾天。

王美慧是王占一的妹妹,兄妹倆隻相差一歲,同父同母,同一個家庭長大,性格卻大相徑庭。

王美慧嘴碎得像個女相聲演員,總喜歡對别人的生活指手劃腳。嘴裡長了刀子,把諷刺挖苦當開玩笑。

陸曉菁上次與她針鋒相對地吵一架,大約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之後的日子,連王占一,她尚且懶得吵,更何況是“别人”。

心裡越亂,腦子越清醒,怎麼都睡不産,陸曉菁幹脆起身去了女兒的房間。

自從元元上學離開家,她常常會把這裡當書房,整理教學資料,實在沒事就看看閑書。此刻,她在台燈下打開手機,最後一個撥出去的号碼是淩晨遇見的那個男孩兒,他叫什麼來着……

陸曉菁努力回想了半天,然後小心地把号碼存起來“姜紹偉”。窗外是漆黑一片的城市,陸曉菁什麼都看不到,除了玻璃上映出的自己。

接到陸曉菁的電話,姜紹偉有些意外。自那個淩晨之後,已經足足一周了,他以為女人早該結束差旅回家去了。

陸曉菁在電話裡隻說些普通的問候,問他的“離家出走”結束了沒。

想起那天的情景,姜紹偉提議見一面,陸曉菁苦笑,她還在練車,已經氣走了兩個陪練師傅。

姜紹偉趕到時,白色的SUV仍停在練車場不敢出來。陸曉菁在車邊搓着手。

車是練車場的,右前輪已經磕掉了一塊膠皮,是剛才陸曉菁打錯方向,把車開上了路肩。姜紹偉與陸曉菁對視一眼,大約是都想起了那個淩晨,意領神會地笑出來。

看見客人态度良好的份上,練車場的老闆娘沒另外扣錢,隻是囑咐陸曉菁,如果要開車上路,所有保險一定要買齊。

姜紹偉開了朋友的車來,載着陸曉菁往郊區走,就這女人的技術,在市區裡開車,單是剮蹭都賠不過來。

眼下村村通了公路,因為地勢的原因,那路修得是九曲十八繞,十分考驗車技,關鍵是車少,心裡踏實。陸曉菁要在鄉道上練熟了,以後什麼樣的路況都能應付。

車行駛鄉間的小路上,人的心情便不自覺地放松,姜紹偉坐在副駕的位置上,嘴裡講着不靠譜的笑話,陸曉菁握着方向盤,笑得花枝亂顫,忽然前方閃過一個白影,陸曉菁猝不及防,猛地踩死刹車。要不是安全帶攔着,姜紹偉就要跟擋風玻璃親密接觸了。

隻見前方,一隻白鵝一搖一擺的走過去,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長出一口氣。

“你沒事吧?”陸曉菁雙手出汗,不安地看向姜紹偉。

後面忽然傳來短促的車笛聲,鄉間公路雙向單車道,他們倆一停,後面的車就沒法過了。

“我來吧。”姜紹偉朝陸曉菁笑笑,“長時間注意力集中也很累。”

車再啟動時,兩個人換了位置,陸曉菁不好意思地笑笑:“沒想到你還挺有耐心。”

姜紹偉還帶着笑容的臉忽然一沉:“之前教我媽練車磨出來的,她比你可笨多了,怎麼都教不會。可能是因為她不喜歡開車,我逼着她學的。”

“為什麼?”陸曉菁順嘴一問,話出了口才察覺對方并不想回答,她不得不沒話找話,“那個……你看,太陽都落山了,咱們回吧,今天太辛苦你了,我請你吃頓好的。”

姜紹偉也不想讓氣氛變得尴尬,笑着說:“行,那我可不跟您客氣了,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交個水費。”

郊區的水洗公廁并不好找,姜紹偉連車都沒熄火,就直接沖進公廁。

陸曉菁忍着笑,隻覺得這個大男孩兒有點可愛。難為他有那麼好的耐心陪自己練車,隻是他們不過兩面之緣,為什麼願意陪一個陌生人練車呢?

手機的鈴聲打斷了陸曉菁的思緒,并不是她熟悉的手機鈴聲,陸曉菁見方向盤前面,姜紹偉的手機正一閃一閃。

時下手機的功能十分強大,屏幕上閃着一組号碼,手機提示那是市内某三甲醫院的急診電話。

一股不詳的感覺籠上心頭,陸曉菁不敢猶豫,接起電話。

“喂,請問是趙婉珍的家屬嗎……”

5

趙婉珍,五十四歲,下午在商業街突發心髒病,有路過行人撥打急救電話。姜紹偉和陸曉菁趕到醫院時,趙婉珍剛剛被推進觀察病房。

醫生囑咐姜紹偉,病人已脫離生命危險,但情況并不樂觀,即便出院,也不宜獨居,以免發生意外。

陸曉菁讓姜紹偉陪着母親,自己樓上樓下地跑入院手續,補繳費用。等她滿頭大汗地回到療區,遠遠看見姜紹偉擋住病房門,與一個中年男人怒目相向。單從兩個人的外貌特征已經足夠斷定兩個人的關系。

“你媽病着,你還要胡鬧嗎?”老姜怒視兒子,“要不是你離家出走,讓她擔心,她會弄成這樣嗎?你還嫌自己作得不夠?”

姜紹偉兩頰微微抽搐,露出一絲猙獰的微笑:“我作?咱們家可住郊區,我媽不會開車,輕意不進城。那你說,她為什麼會在商業街犯病?”

老姜神色一滞,瞬間漲紅了臉。

“我媽是去捉奸的!”姜紹偉臉頰上青筋暴起,“這麼多年,你這偷吃的毛病可一點沒改!現在你還要進去嗎?你有臉見她嗎?”

“胡說八道什麼!”老姜說着輪起巴掌就打,誰知兒子早過了可打可罵的年紀,姜紹偉一手抓住父親的小臂,厭惡地狠狠甩開。

“這裡是醫院,你要不怕有人拍下打人的視頻發到網上,我也無所謂。”姜紹偉的臉上始終挂着鄙視的神情,讓老姜怒不可遏,可他又實在不敢大庭廣衆地鬧出大動靜來,狠狠瞪兒子一眼,轉身就走。

老姜走的太急,完全沒注意到幾步之外的陸曉菁,一肩膀撞上去,女人一個趔趄幾乎摔倒,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還是姜紹偉跑過去扶住她:“你沒事吧?”

陸曉菁搖搖頭,姜紹偉原本一臉的鄙視瞬間化為悲哀。趙婉珍仍在昏睡中,陸曉菁和姜紹偉并肩坐于病床邊。

“我一直教我媽開車,就是教不會,有時候我想,如果她學會了開車,是不是就能離開傷害她的男人。我恨那個男人的背叛,但我更恨她的懦弱。”姜紹偉的聲音很小,目不轉睛地看着病床上的母親。

姜紹偉第一次撞見父親出軌時才五歲,母親帶着他去采購一家人的柴米油鹽,汗水将她的額發濕成一縷一縷,粘膩膩地貼在腦門兒上,十分狼狽。

父親牽着一個漂亮女人的手有說有笑地從他們面前經過,如果不是姜紹偉喊了一聲“爸爸”,那男人完全沒看到自己的妻兒。

那時的姜紹偉還不能明白,爸爸拉着其他女人的手意味着什麼,以至于指着那個女人喊“漂亮姐姐”。

很多年後,他偶爾想起那一幕,仍舊無比惡心。從小到大,他一次又一次聽見、看見、假裝沒聽見、假裝沒看見母親把父親和外遇對象堵在家裡、辦公室裡和酒店裡……母親似乎把“捉奸”當成一個事業,可每次除了大鬧一場,什麼都沒有改變。

十四歲那年,他第一次勸母親離婚,離開那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可母親拒絕了。

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他幾乎每年都勸一次,直到考上大學,他先離開那個不堪的家,才笃定母親離不開那個男人。

他的難過、同情和心疼一點一點全變成了鄙視。離了男人就活不了的女人都活該被鄙視。

“你想象不到我見過多不堪的場面,我跟我媽站在家門口,我爸和别的女人在我家,那時我唯一的願望是我媽能有一點骨氣,立刻跟我爸離婚。”

夜燈昏暗的光線照在姜紹偉臉上,他面無表情,五官如刀劈斧刻般深沉。

陸曉菁本能地想勸勸他,說母親的隐忍是為了他。可話沒出口,就覺得這樣的說辭姜紹偉一定不會理解。他還年輕,根本理解不了婚姻持續時間越長,與愛情的關系越淺。很多時候,兩個人不分開,都不是因為愛情。

現實的情節永遠沒辦法像愛情電影的橋段那麼美好,在電影裡,傷心的人一定要淋雨,淋了雨一定會生病,生病了就會有人心疼。

而現實中,因為缺少了“有人心疼”這個結果,那淋不淋雨都沒那麼可怕了。電影裡女孩兒從高處落下,一定會被愛慕她的男人接住,因為缺少了“接住”這個結果,女人摔得再痛,都會自己爬起來。

就像元元三歲之前,陸曉菁從沒有過病痛。她要完成母親和妻子的職責,卻與自己的理想漸行漸遠。

因為元元的出生,她被調到學校後勤,不用上講台,不用參加指标苛刻的考核,沒有升學壓力,可這不是她努力成為一名高中老師的初衷。

這三年中,王占一的事業突飛猛進,職務和薪酬都一路飙升。他對女兒不能說不疼愛,可他的疼愛是賺錢養家,是沒完沒了的加班,是不知何時能回家的應酬。看着每天意氣風發的丈夫,陸曉菁真心感謝他的奮鬥,也羨慕他的奮鬥。

元元上幼兒園的第一個月,陸曉菁向學校申請調回一線教課。畢竟她大學四年,研究生三年,辛苦學習就是想要成為一名老師,傳道,授業,解惑,送一批又一批的孩子去往人生的大考場……

婚後第一次天翻地覆的吵架就從那一紙申請開始。

王占一不同意她回去教課,甚至勸她,如果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可以辭職,以他的收入保證妻女的生活不能問題。有全職主婦主持家務,他也可能全身心地打拼事業。

陸曉菁幾乎不相信這話是從王占一的嘴裡說出來的。他的事業需要打拼,她的事業就被平白抹去了?

家裡供她從小到大的讀書,直到研究生畢業,花得都是真金白銀!她高考時幾乎崩潰,考研時咬牙堅持,熬得都是自己的心血!她帶的學生也曾是全省高考中的姣姣者。

她的收入不算高,可不是靠這份薪酬,王占一在婚後哪敢坦然地在另謀高就之前就裸辭回家?

兩個人的争執漸漸變成冷戰,有那麼一段時間,同一屋檐下的兩個人形同陌路,明明對方就在眼前,卻視若無物,有時連續幾天,房間裡隻有元元一個人的聲音。

陸曉菁受不了這種一進家門就是“陰天”的日子,她必須解決兩個人的矛盾,可王占一告訴她,要麼按他的規劃走,要麼兩個人就不同路了。

那次“預備離婚”,陸曉菁為自己和女兒想周全了一切,一個人自己怎麼帶孩子,撫養費要多少,共同财産怎麼分,她甚至咨詢了律師……

可惜命運無比任性,從來不按誰的規劃走,有時,陸曉菁回想起那段日子都覺得可笑,王占一是哪裡來的自信,要求一切按他的規劃進行。

陸曉菁草拟離婚協議那天接到幼兒園的電話,元元從樓梯上滾下來,昏迷不醒,被送進醫院。

元元住院的日子,陸曉菁每天寸步不離的守着女兒,王占一負責送飯、采買,替換妻子,與幼兒園交涉賠償,夫妻倆被迫再次成為戰友,共渡難關。

唯一讓陸曉菁放心的是孩子傷得不重,除了外傷,并沒有傷到頭和内髒,在醫院觀察了一周就出院了。

出院的那天,天氣很好,豔陽高照,王占一大包小包地扛着元元的行李,陸曉菁抱着孩子站在陽光下,和煦的風撫過孩子笑盈盈的臉,她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

她不是個迷信的人,可這個小插曲卻像是有誰刻意安排,隻是為了告訴她,曾經讓她斤斤計較的那些事其實都算不得什麼,如果她不信,這不安排了一件“大事”,好讓她知道,生活中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陸曉菁向學校撤回了申請,在後來的十幾年裡,都做着與她的專業毫不相幹的瑣碎工作。她有更重要的人在守護,與那些理想和事業相比,活在她守護中的人無比重要。

或許是因為交換了心事,兩個陌生人的距離感被悄然抹去,姜紹偉甚至将從小到大的疑惑統統問向這個年長的女人。

夫妻不相愛為什麼還要在一起?母親明明賢惠持家,長得也不醜,父親為什麼要出軌?無論男女,出軌時會不會有愧疚,哪怕隻有一點點……

姜紹偉漸漸發覺這個女人很有智慧,很多問題,她不說對或不對,是或不是,隻是告訴他一些在她身上發生過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真正的是非對錯越來越少,那黑白之間的灰卻無限延長。這種沒有說教的交流讓姜紹偉的心平靜了許多。

離開醫院時,他們加了微信,姜紹偉還把她标注成樹耳朵姐姐。

“還行,我這輩份算降下來了。”陸曉菁笑笑,“别生你媽媽的氣,好好照顧她。”

6

“陸曉菁,你在哪兒?”王占一的聲音夾着暴躁的語氣從手機裡一股腦兒地湧出來。

“什麼事?”陸曉菁答非所問。

“我問你在哪兒?”兩個人說話不在同一頻道上。

陸曉菁深深換了口氣,直接切斷通話,同時發手機定位給王占一。定位在一座很小的公園,城市建設太快,如果不是晨練的老人們一次又一次抗議,這座不起眼又缺少維護的公園早被訴了。

王占一趕來時幾乎不相信自己的女人就那麼悠閑地坐在長椅上,手裡捧着一本書,細細地翻着。

“你一個人跑這麼遠來看書?”王占一幾乎不能相信。

陸曉菁擡眼看向他,并不說話。王占一的怒氣幾乎能沖破他的臉。

說起來也是巧合,他今天遇見了陸曉菁學校的副校長,兩個人敷衍地聊幾句,對方問起陸曉菁,王占一才知道,他的妻子休了兩周的年假。

“你休年假怎麼沒告訴我?大老遠跑這裡來,你這是在看書,還是約了人?前兩天你三更半夜才回家,我還沒問你,你……”王占一盯着妻子,忽然覺得這女人有些不一樣,哪裡不一樣,他又說不出來。

自從女兒上大學離開家之後,夫妻倆的話越來越少,近幾個月,基本處于零溝通的狀态,除了十分必要的日常對話,三五天不說話的情況常有。

老夫老妻,或許該說的話早就說完了。王占一覺得這種狀态并沒有什麼不對。

“我在,怕你妹在家不方便。”陸曉菁說着低下頭繼續看書。

“你什麼意思?”王占一心裡知道陸曉菁的意思,王美慧的毛病,他這個當哥的一清二楚,好吃懶做又口無遮攔,就像拒絕長大的孩子,可“孩子”這個詞,用在二十幾歲人身上還湊合,用在王美慧丢三奔四的人身上,實在讓人張不開嘴。

可再不待見,他是哥哥,那個三十大幾還需要過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的女人是他親妹妹。

有些事到眼前,總還是要做的,陸曉菁深深歎一口氣,起身看向王占一:“我們離婚吧。”

相濡以沫二十年,46歲的妻子出差兩周後,回來卻突然要離婚

一句話說愣了王占一,他努力回想這句話的來由,他們已經很久不吵架了。

人到中年,早沒那麼大的火氣,工作事業不能說蒸蒸日上,也算是穩定且收入不差,孩子考上不錯的大學,他們的日子是别人羨慕的“順遂”,怎麼就提到“離婚”這件事了?

“咱們倆的同共财産也沒多少,我建議把元元的教育經費留出來,剩下的一人一半,你要覺得吃虧,可以自己拟一份協議,我簽字。”陸曉菁說完,拔腿就走。

王占一一把拉住她:“陸曉菁,你什麼意思?平白無故要跟我離婚?我怎麼你了?”

“你要想不明白,就好好想想。”陸曉菁表情平靜,“反正離了我,你也不虧。”說着她撥開王占一的手,腳下走得不快,因為她确定王占一不會追上來,就算他不肯離,也絕不會追上來哄她。

夫妻二十年,愛不愛的話說出來都覺得可笑,兩個人經年累月磨合的結果隻有默契。

所以盡管陸曉菁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可給婆婆開門的時候,手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

婆婆臉色暗沉,王美慧坐在母親身邊,一副睥睨天下的神情。婆婆的話與陸曉菁猜的差不多。

兩個人沒争沒吵沒打架,王占一在外面幹幹淨淨,沒拈花惹草,孩子懂事,學業也好。婆婆不明白陸曉菁還有什麼如意,離婚這種傷筋動骨的事可不是能随便拿來置氣的。

陸曉菁安靜地聽着婆婆訓教,中間沒插一句,倒是王美慧在一旁不住地幫腔,直到對上母親嚴厲的眼神才不得不閉嘴。

婆婆的教導持續了兩個多鐘頭,陸曉菁在心裡掐着時間,不得不佩服老太太的體力和口才,有這種能力不當老師可惜了。

“媽,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們倆的事,隻有我們倆明白。王占一如果拟好離婚協議,麻煩您讓他盡快找我。”陸曉菁如平時一樣,保持着得體的微笑。

兩個鐘頭的無用功讓婆婆沒能維持住她的和顔悅色:“小陸呀,你要這樣的話,我可得找親家說道說道,哪的事兒呀?兩口子過日子,什麼也不因,什麼也不為的離婚玩兒,這是在耍戲誰?”

陸曉菁點點頭:“您自便。”

“你什麼态度!”王美慧跳起來,指着陸曉菁的鼻子,尖聲說,“我媽一把年紀跑來勸你,怎麼還油鹽不進?她為了啥呀?還不是為了你們好。”

“七年前媽也勸過你别離婚。”陸曉菁一句話讓王美慧熄了火。

“你……你……”王美慧盯着陸曉菁,半天才說,“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哦,原來你離婚是因為出軌。”陸曉菁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其實她早就知道,可王占一不想讓她知道,她隻能假裝不知道。

送走怒氣的母女二人組,陸曉菁長長地舒一口氣,身不由己的倚着門蹲下去,這是她幾年前養成的習慣,心裡覺得堵,又不想哭的時候就蹲下,用力把自己蜷成一團,把身體裡所有的血液壓迫在原地,都替她難過一會兒。

有一段時間,她幾乎每天都有做一遍這樣的動作,做得她自己都有點害怕。後來醫生告訴她,隻要不傷害自己,心理上覺得這樣做可以解壓也未嘗不可。

手機“叮咚”一聲,一條微信緊進來:“我媽今天親自下廚,想請你來我家吃飯,謝謝你上次幫她辦住院,方便嗎?我去接你。”是姜紹偉,聽說自從趙婉珍出院,老姜就再沒回家,倒是姜紹偉回家陪母親住。

陸曉菁心裡想好了許多委婉拒絕的話,可删删改改,最後隻發了一個字:“好。”

7

王占一花了三四天的時間才找到自己的丈母娘,老人已經在療養院康複治療小半年了。老人有阿爾茲海默症,這個他知道,是元元上高三那年确診的。

陸曉菁父親過世得早,母親長年獨居,醫生說母親的病與缺少社會交流有關系。

陸曉菁很自責,想接母親一起住,王占一沒意見,可母親不同意,她後半輩子都獨立獨行,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半年前,保姆告訴陸曉菁,母親越來越糊塗了,有時會把保姆當成女兒,甚至忘了自己是誰。

療養院是母親病症尚輕時自己找的,她還留了一封信給女兒,沒提負擔不負擔的事,隻說療養院的輔助治療可以讓她晚一點忘記自己唯一的女兒。

“老太太的情況嚴重了,你怎麼沒提過?”王占一再見到陸曉菁時,心裡多少有點愧疚。

“所以你有七八個月沒去看望孩子姥姥,這是我的錯?”陸曉菁平靜地說。

“是我粗心了,也難怪你心是生氣。哦對了,我知道那天你在公園是在等療養院探視時間,我從療養院出來正路過那裡。陸曉菁,這件事是我不對,但咱不為這點事就鬧離婚吧?”

王占一自以為找到了問題的根源,嘴上雖然說得軟,但心裡認定這女人小題大作,兩口子有什麼事兒不能攤開說,誰也不是誰肚子裡的蟲,一個不說,另一個怎麼能知道呢?

“我說過了。”陸曉菁是真的說過,在王占一醉得昏天黑地的午夜,在油煙機轟轟作響的早上,在男人熱火朝天地打遊戲的晚上,他總是滿臉不耐煩:“有話快說,我這忙着呢。”

“我們有多久沒像現在這樣平心靜氣的說話?其實我早想跟你商量,進療養院和居家,哪個辦法對我媽來說更好。”陸曉菁說着,給王占一倒了茶,自從提出離婚,她搬回了母親的房子,一切如舊,窗台上的盆栽因為充足的陽光和水分而欣欣向榮。

“可是,很多事如果沒人商量,做決定其實容易得多。”陸曉菁繼續說,“當初如果沒有跟我媽商量,或許咱們倆都走不今天。”

陸曉菁都想不起那是第幾次想到“離婚”,她跟母親說,對于王占一,她已經忍到極限了。

王占一不僅要求生活裡一飾一物井井有條,連他的女人,他的孩子都要活在他的标準裡。包括他的女人不能在家以外的地方喝酒,他的女兒不能穿膝蓋以上的裙子,他的女人和女兒都不能有異性朋友……

兩個人長達半年的冷戰竟然是因為陸曉菁擦了指甲油。當時王占一将一份詳細的指甲油成分書怼在妻子面前,手上擦了這樣的東西要怎麼做飯給全家人吃?那是對女兒,對整個家的不負責任……

陸曉菁連怎樣向剛上初中的元元解釋父母離異這件事都想好了,母親卻要求她立刻回家。

母親讓陸曉菁想想元元,一個剛剛步入青春期的女孩兒,如果父母離異對孩子造成不可逆的打擊和後果,那将是陸曉菁一輩子的悔恨。

母親說,世上的夫妻都是這樣過來的。兩個人在一起久了,柴米油鹽早磨平了你情我愛,可就算彼此嫌棄,不再是愛人,也還是家人,家人就有義務相互包容。

陸曉菁很想問母親,為什麼她感覺不到王占一的包容。可又覺得這樣說對王占一不公平,王占一所有的收入都交給妻子,臨時請朋友吃飯都需要發微信“請求支援”,他沒有不良嗜好,在外面也幹幹淨淨,從沒做過對不起家庭的事。

“菁菁,你有什麼理由離開他?”母親拍着女兒的手,“每個人都會告訴你,占一是個好男人。等元元上學去了,家裡就剩你們倆,他眼裡隻有你,你眼裡也隻有他,你們倆有多少話都可以慢慢說,有多少疙瘩都解得開,日子長了,沒什麼事過不去……”

王占一直到離開嶽母的家,都沒說一句求妻子回心轉意的話,陸曉菁關上門的瞬間,心裡突然無比堅決。

她必須堅決,不然怎麼應對後面數不盡的“遊說”?

陸家父母已經左右不了女兒的決定,可七姑八姨總還是有的,還有學校的領導,關系不錯的同事,交情頗深的同學……

陸曉菁終于明白,中國式的婚禮為什麼要大擺宴席。那些來随過禮的人似乎都有權力阻止這場婚姻的結束,好像這場婚姻持續時間越長,他們的禮金産生的效益越高一樣。

他們不厭其煩地向陸曉菁陳述,王占一是多麼優秀的男人,或許有些小毛病,可誰也不是完美的人。老夫老妻為點雞毛蒜皮的事鬧離婚,傳出去不成了笑話。

他們勸起人來振振有詞,完全沒意識到,全世界最了解王占一的人是陸曉菁。

閨蜜團的話術獨辟蹊徑,她們态度強硬地罵陸曉菁傻,還是傻中的巨傻。二十年青春給了那個男人,眼下他功成名就,憑什麼這麼便宜就把位置讓出來?

閨蜜言之鑿鑿:“陸曉菁,你還别不信,你頭腳跟王占一分了,後腳就有人補位。男人四十一枝花,他要變成鑽石王老五,再找個小姑娘一點沒難度!”

陸曉菁連連苦笑,原來她、她們都到了“豆腐渣”的年紀。

姜紹偉在鄉道上“撿”到陸曉菁時,女人的車前輪仍然陷在坑裡。距他們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上次陸曉菁去他家吃飯,與趙婉珍相談甚歡,之後趙婉珍還在兒子面前提起過幾次,說陸曉菁的談吐很不一樣,又問兒子她什麼時候再來。

姜紹偉也給陸曉菁發過幾次微信,無一不是毫無意義的客套,他幾乎以為他們此後都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姐姐,您這車技可不見長。哪個駕校畢業的?我找他們退學費去!”再見到陸曉菁,姜紹偉感到莫名親切。

陸曉菁懊惱地蹲在路邊,指尖的香煙燒出半截煙灰。

“沒看出來,您還有這愛好。”姜紹偉說着,也不去看車,隻蹲在陸曉菁身邊,從口袋裡掏出自己的煙,就着她手上的煙對着了火。

煙将燃盡時,姜紹偉扭過頭,看向白霧中的陸曉菁,隻見女人緩緩開口:“再恩愛的夫妻,也會有一百次想要離婚,兩百次想開槍殺死對方,隻是出門買槍的路上看見了他最喜歡的豆漿,買了豆漿,忘記買槍……可惜這一次,我沒看見豆漿。”

像一部文藝片的對白,姜紹偉仿佛能與影片裡的人共情,女人蒼白無力的難過和義無反顧的堅決,他都能感同身受。

“有什麼是我能做的嗎?”他的話仿佛不是從嘴裡說出來的,而是從胸腔裡噴湧而出,“什麼都行!”

陸曉菁意外地看向姜紹偉,許多天來,這是她聽到的,最動聽的一句話……

8

手表指向七點,姜紹偉窩在酒店的沙發裡玩手機,陸曉菁身穿雪白的浴泡,對着梳妝鏡整理頭發。

“不是我說,你留的線索明顯嗎?老太太看得出來嗎?确定會來人?”一局慘敗,姜紹偉喪氣地丢下手機,“既然這麼笃定,幹嘛不直接讓他來?那刺激……”

“他出差了。”陸曉菁透過鏡子與姜紹偉對視,“如果是他,不會讓事情鬧大的。一定會留出回旋的餘地。在大人的世界裡不光有憤怒,還有虛僞的體面。”

姜紹偉冷哼一聲:“我媽從來不要體面,還不是不肯跟我爸離婚。”

說着,他收回架在茶幾上的長腿,起身一步一步走向陸曉菁,“你這不也像呀。應該……”說着,他使壞地将女人剛剛梳順的頭發揉成個毛團。

“别鬧!”陸曉菁左右躲閃,可怎麼也躲不開姜紹偉的兩隻手,她起身再躲,卻不想椅子腿壓住了浴泡帶子,陸曉菁一個趔趄,直接紮進男人的懷裡,她慌忙起身,才感覺到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捆住她。

“姜紹偉!”陸曉菁不敢相信地擡頭看向男人。盡管這男人曾經叫過她“阿姨”,現在叫她“姐姐”,可并不影響他是個成年男人。

呼吸聲穿梭在兩個人中間,四目相對似乎都閃着灼人的火花,姜紹偉使出渾身力氣,将女人直接扛起來狠狠摔在床上……

做錯事都要付出代價的,民政局門口,姜紹偉摸了摸青紫的嘴角,忍不住苦笑。與他一米之遙的是“傳說中的”王君元,一個繼承了父母五官優點的漂亮姑娘。

她冷冷地看着姜紹偉,不敢相信母親就是因為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男人抛棄他們的家:“你真愛她嗎?不會是騙子吧?我可告訴你,我們家統共也沒多少錢,房子和房子裡所有的東西都歸到我名下了,車歸我爸,存款他們倆一人一半,誰也分不了多少。”

姜紹偉被逗樂了,他從口袋裡抽出一張工作證,在君元面前晃了晃:“看到了嗎?我有工作。”

王君元認真地把工作證拍下來:“我肯定要調查的,中年女人的感情最好騙,你最好别讓我查出來你是個騙子!”

姜紹偉忽然收起笑容:“為什麼好騙?”王君元沒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說實話,你知道你媽媽會開車嗎?她吃過抗抑郁的藥,你知道吃了多久嗎?蝦和牛肉哪個才是她的最愛?動手打人,那叫家庭暴力,漠不關心叫冷暴力。”說着,姜紹偉指了指自己的臉,“這種傷可以喊疼,可以追究責任,可以讓所有人同懷。心裡的傷,血流幹了都沒人看見。”

君元語塞,姜紹偉嗤笑一聲:“趨暖避寒是人的本能,你不能怪她。”

王占一和陸曉菁從民政局走出來,意外地看見姜紹偉與王君元在說話。王占一昨天才趕回來,從派出所保釋了因為故意傷人而被刑拘的一衆親戚。

這一次,所有人的口徑終于統一了,陸曉菁那個不要臉的女人,一天都不能留在王家。

拿到離婚證,王占一還是不能相信,對他、對女兒、對家無微不至的陸曉菁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老夫老妻說不上恩愛,背叛也沒那麼讓人痛恨,可家人就這樣生生變回陌生人,心中百味難以述之于口。

“小心點兒,你一向缺心少肺的,别被騙了。”王占一看一眼“前妻”,揣起離婚證,朝女兒招招手。

“辦完了?”王君元小跑着過來,“咱們仨……要不要吃頓散夥飯?”

“改天吧,我還有事。”陸曉菁看了看遠處的姜紹偉,又坦然地朝女兒笑笑,“害你特意從學校跑回來,車票放好,早點回去,别耽誤課。”

王君元咬了咬唇,忽然看向父親:“爸,我媽愛吃蝦還是牛肉?”

王占一不知道女兒為什麼要問這個,可他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戀愛的時候,蝦和牛肉都是奢侈品,他們很少去飯館,常常在他租的小單元樓裡自己開火。

那時的陸曉菁喜歡吃什麼來着,太久以前的事了,王占一實在想不起來。

“送我去車站吧,行李都放車上了。”王君元不耐煩地打斷父親的努力回想,伸手抱了母親一下,隻有一下,然後轉身就走。

姜紹偉知趣地等這對父女的車行遠了才走過來,不好意思地朝陸曉菁笑笑。酒店那天之後,他面對這女人總有點不好意思。

“走吧,你的車不是今天落牌照嗎?”姜紹偉故意找話。

“剛才接到學校的電話,讓我回去一趟。”

“我送你。”姜紹偉殷勤地為陸曉菁開車門時,根本沒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麼。

辦公室裡,校長與陸曉菁相對而坐。

這座城市沒多大,出軌被抓現形的人很快會成為熱門話題。學校能做的,就是在事情被傳得沸沸揚揚之前,以有違師德勸陸曉菁主動辭職,校長就是代表校方通知陸曉菁這件事。盡管她知道,對面的女人已經有小二十年不上講台了。

陸曉菁欣然接受,從背包裡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辭職信,雙手遞到校長面前。

在她決定給所有人一個“離婚理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心中唯一萬幸的是她沒有教課,不然會影響孩子們學習的情緒和士氣。

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從陸曉菁入職那天開始,她們共事二十多年了,盡管事實擺在眼前,她還是不能相信,陸曉菁這樣的人會做出這種事。

陸曉菁禮貌地結束談話,離開學校時,她走過長長的走廊,走廊的每一扇窗都對應一間教室。“同學們把書翻到八十五頁……”

“這是今年的必考題,我講過十遍了,十遍了,還有同學錯……”

“都看看,都看看,離高考沒幾天了……”

陸曉菁在教學樓的門口站了一分鐘,像是積蓄力量一樣,重重吸一口氣,才邁開腿,快步離開了。

9

姜紹偉實在接受不了陸曉菁被迫辭職這件事,人已經站在車管所,仍舊憤憤不平:“憑什麼呀?礙着誰什麼了?你……”看着平心靜氣察看車況的陸曉菁,他忽然意識到什麼,“你早知道會這樣?不是,這個代價會不會太大?”

“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總有一些事值得你付出所有去争取。”陸曉菁愛惜的摸着車,那是一輛不值錢的二手車。

兩輛車一前一後地行駛在路上,兩個司機用車載電台保持聯絡。“陸司機,有什麼打算?要不,就屈尊去我們家的作坊。”

“姜司機,作坊是你們家的,可你說得不算吧?”陸曉菁的笑聲雜着電流聲竟很好聽,姜紹偉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車路過公園就到了療養院,陸曉菁為母親辦了出院手續,等她收拾好老人的東西,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姜紹偉發現老人并沒有他想像中糊塗的嚴重,陪着她的幾個小時裡,竟然也能好好說幾句話,還誇姜紹偉長得好看,隻是沒有她女婿好看。

夜暮四合,兩輛車再次上路,沿環城路直到高速路口。“陸司機,你這是要做什麼?”姜紹偉有些莫名其妙。

“姜司機,你沒聽說過說走就走的旅行嗎?趁老太太還能分清黑白天,還能認出我是誰,我帶她出去走走看看。”

“那……那你還回來嗎?”姜紹偉意外得不知該說些什麼。

“不回來我要去哪兒?隻是這趟要有一陣子才能回來。”陸曉菁的車過了收費站,隻留下姜紹偉的車打着雙閃停在路邊,“姜紹偉,謝謝你!”

“陸曉菁!”暗夜裡,姜紹偉忽然神色一滞,眉頭不自覺地皺起,“你……路上要小心,别超速,别疲勞駕駛……”

距離讓電台空有電流聲,漸漸什麼都聽不到,“哦對了,看看就……早點回來!”明知道對方已經聽不到了,姜紹偉一聲苦笑,關掉雙閃,調轉車頭,絕塵而去。

陸曉菁熟練地握着方向盤,窗外漆黑,母親卻像個孩子一樣,臉貼在副駕駛的車窗上向外看:“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呀?剛才那個人的聲音怎麼沒有了?”

陸曉菁笑而不答,音箱一亮,緩緩飄出一道老歌,曲調優美,聲聲入耳,母親不自覺地跟着哼唱起來……

趙婉珍沒想到兒子會這麼晚回來。

從上個月開始,姜紹偉正式進廠上班,每天早出晚歸。看在兒子用心工作的份上,老姜這個月竟也安分了不少。

“你爸說你請假了,我以為你是跟朋友出玩。餓了吧?我去下碗面。”母親說着起身去了廚房。

姜紹偉倚着廚房的門框,看着母親的背影,一陣心疼慢慢散開直到四肢百骸,中學之後,他就再沒這樣心疼過母親,隻有對她的懦弱無限怨恨。

就在今天下午,他終于能體會到母親隐忍至今的無奈。強如陸曉菁那樣的女人,要付出抽筋剝皮的代價才能找回自己。對于趙婉珍而言,這種代價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承受不起。

背上一陣溫熱,趙婉珍微微扭頭,兒子正用下巴枕在她的肩頭:“媽,按時吃藥了沒?”

“吃了。”

“我想給你報個遊泳班,網上說遊泳對心髒好。”

“遊泳?露胳膊漏腿的,我看算了。”趙婉珍平靜地說話,心裡卻有點感動,畢竟兒子已經好久不與她這樣親近了。

“去嘛,健身要從眼下抓起。我中午下班回來送你,晚上下班再把你接回來。”

“那你要加班呢?”

“那……你就泡着呗,當溫泉,美容養顔的……”

“你個壞小子……”(原标題:《夜太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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