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至少在元代以前(甚至可以推到明代以前),我們在曆史古籍中所說的的沙糖,不是白砂糖,它不但不白,甚至都不是固态的,而是黑褐色的液态——稠乎乎的膏狀物,說起來更像是麻醬,它的最佳狀态也就相當于我們家中擱了很久的蜂蜜,在瓶子底部析出/沉澱的有點沙粒感覺的糊糊。
據文獻記載,唐太宗派人從天竺摩揭陀國(也就是古印度的四大國之一)學會了“熬糖法”,王灼推測,引進的熬糖法是“熬糖渖作劑,似是今之沙糖也”,也就是唐初從印度引入的熬糖法,制成的産品就是沙糖。接下來他明确道:“蔗之技盡于此,不言作霜,然則糖霜非古也。”也就是做糖霜(凝結的固态糖)的曆史沒多麼久遠。王灼時代的制糖體系裡,沙糖與糖霜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商品。《糖霜譜》記錄了當時糖霜與沙糖的制作工藝,前者的生産過程辛苦漫長,而且出品率很低,大緻是把甘蔗榨出的汁在火上熬,熬到類似麥芽饧的黏稠度,然後把若幹竹條插在大缸裡,再将熬好的蔗漿倒入,以竹藤編的蓋子罩合。接下來,便是等着蔗漿析出結晶,附着在竹條以及缸壁上。到農曆五月,把這些結晶取出,這個程序稱為“瀝缸”。“瀝”出的糖晶需要再經陽光暴曬,才得到最終的糖霜。不過,一缸糖漿不會全部結晶成霜,會留下相當比例的“糖水”,也就是餘漿。這些糖水有兩種去處,直接賣掉或自熬沙糖。
孤例不為證,南宋醫學家寇宗奭在《本草衍義》中同樣肯定了這種區别:“甘蔗(汁)……石蜜、沙糖、糖霜皆自此出。”并說明沙糖的顔色是“紫黑色“。
元代官修的《農桑輯要》中,介紹“甘蔗”:“其下截肥好者,留熬沙糖。”随後收編了詳細的“煎熬法”:
把甘蔗汁于大鍋内溫火熬煮,熬到變為黑褐色;在一隻大盆的底部鑿一個小眼,然後把大盆架在一隻罐子上,将煮好的稠漿倒入盆内,任其從小孔内一點點滴落,用這種方法來進行澄清,分離糖蜜。最終,落入罐底的糖蜜在品質上比較差,隻能用于制作“渴水”這類飲料。留在盆内的部分才是質量好的沙糖……
上面這段話是不是看上去很眼熟——這個與“黃泥水淋法“何其相似!
最後在《馬可波羅遊記》中的一段文字也說明了沙糖的真相:須知,在經大汗征服之前,那裡的人不知道怎樣把糖做得如同巴比倫所産那樣精細、那樣優質,他們無法讓糖凝結并聚成硬塊,隻會在熬煮時加以澄取,于是,晾涼後的成品是糊狀物且顔色烏黑(paste & black)。但在成為大汗的臣民後,宮廷中有來自巴比倫的人,他們前往該城,教當地人用某些樹的灰對蔗糖進行精煉。
也就是說在元代,本地制糖業還是用熬糖法制作“沙糖“,隻有來自西方的匠人掌握着類似”石灰法制糖“的手段,能制成固态糖并以之精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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