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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女子被拐32年

科技 更新时间:2024-10-05 07:15:31

“我的媽媽,是一個怪人。”自打李新梅有記憶起,她就老這麼想。

首先,媽媽沒有名字。不論是爸爸,還是其他人,總是“喂”“哎”這樣叫她,有時候甚至什麼都不叫,隻拍拍她的肩膀,就算是打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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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偷偷翻看過媽媽的身份證,上面寫的名字叫“李玉榮”,但這好像并不是媽媽的真實姓名,爸爸李偉說,這是他随便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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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叫不出名字外,媽媽的長相也很奇怪,兩條眉骨高高聳立,眼窩又深深陷下去,怎麼看都不像是河南本地人的長相。村裡常有人說,李新梅的媽媽是外國人,說的話也沒有人聽得懂。

但這些也都罷了,最讓李新梅感到費解的,還是媽媽的一項怪癖——她總是要在枕頭下枕一把刀入睡。

李新梅有次忍不住問了爸爸才知道,媽媽原來是被人販子拐賣到這個村裡來的,所以媽媽才會有那麼多古怪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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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媽媽

長大後,李新梅一直試着在網上幫媽媽尋找親人,但十幾年來始終一無所獲。

直到2020年,一次她在刷短視頻時,偶然聽到裡面的人說着和媽媽相似的方言,她又燃起一絲希望。順着這條線索一路搜尋下去,沒過幾天,竟意外幫媽媽找到了她心心念念了35年的家。

至此,李新梅也終于得知了媽媽的真實姓名,以及她夜夜枕刀入睡的痛心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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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記憶裡的媽媽非常安靜,幾乎像個啞巴。她好像從不主動開口說話,在家也隻是沉默着看電視。

就連和村子裡的婦女們一起做農活時,她也總是笑着聽别人說話,但她壓根聽不懂。常常有人當面嘲笑她,她還以為是在講什麼笑話,咧開嘴跟着大夥一起笑,完全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又成了人家眼裡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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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有人難得露出認真的神态盯着她看,她又會突然說出一堆誰也聽不懂的方言,好像是在拼命跟對方解釋什麼。但每次這種時候,爸爸李偉就會拉着她回家,讓她不要再說了。

小時候李新梅對此還全然不懂,直到上了小學,她才意識到,爸爸之所以那麼做,大概也是嫌媽媽在外面丢臉了。

有一次,媽媽送李新梅去學校,她親耳聽到有同學在背後議論:“看,李新梅的媽媽好醜。”“那麼矮,還沒有眉毛。”這些話像一根根尖銳的刺,紮在她心裡,那之後她再也不肯和媽媽走在一起了。

媽媽可能也知道女兒不願意讓她去學校接她,于是總在村東頭的坡上等她放學,但李新梅和同學走在一起,遠遠看到媽媽,總是扭頭一個人先跑回家去。

就連媽媽親手縫制的好看的書包和鞋子,李新梅也不喜歡。上面繡着過于精緻的圖案,和班上同學們用的都不一樣,她不想擁有這種不同,就像擁有一個與别不同的媽媽一樣。

這隻會讓她覺得自卑,覺得自己也成了人群中的異類。于是,一聽到有同學喜歡這個書包,她二話不說就把書包送給了同學。

但即便如此,李新梅的童年,依舊和媽媽的“污名”分不開,她常常被人叫做瘋子、啞巴的女兒。

童年時期的李新梅,不止一次委屈地想:為什麼我就不能有一個正常的媽媽?和别人一樣說着正常的話?做正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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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一家

女兒的明顯疏遠,以及背過一次就再也不見的書包,這一切媽媽都默默看在眼裡,但她什麼都沒說,隻是一如既往地沉默着,埋首于家裡的各種活兒。

漸漸地,李新梅也發現媽媽變得不愛出門,話更少了,她開始覺得媽媽有點可憐。

上了高年級,李新梅聽說别的同學都有“姥姥”,自己也總被其他人問“你去過姥姥家嗎?”“你見過你姥姥沒?”她開始無比渴望自己也能有個姥姥,不管她是外國人還是少數民族的,至少确定了媽媽有個家,她也就不會是個異類了。

為此,她特地問過媽媽:你的家在哪裡?但媽媽嘴裡說出來的,依舊是她怎麼都聽不懂的方言,李新梅感到既傷心又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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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媽媽終于學會說一點漢話,她告訴李新梅:我們回家吧,家裡可漂亮了。

結合媽媽支離破碎的語言,和她比劃的手勢,李新梅勉強聽懂了,媽媽在說,“我老家附近有條很大的瀑布,我常常經過,家門口種着肥碩的芭蕉樹,還有一棵高大的闆栗樹,成熟的時候,父親會把闆栗打下來,拿去集市上賣錢。”

更多的時候,媽媽會獨自一人坐在家門口,呆呆地望着遠方,一邊流淚一邊呢喃:“想家,想回家,不知道家裡的父母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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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樣的媽媽,李新梅覺得心髒好像被人揪起來那樣的疼,她在心裡暗暗發誓:我一定要幫媽媽找到她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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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先去問了爸爸,有關媽媽的家鄉一事。但爸爸告訴她,他也不知道,媽媽是被人販子拐賣來的。

1985年的冬天,媽媽被人販子從重慶火車站賣到爸爸所在的河南輝縣早生村。當時的她,渾身上下就穿着一件薄薄的衣服,冷得渾身發抖,耳朵上還凝着未幹的血。哆嗦起來,嘴裡的牙也豁着冷風,那些缺失的牙齒,應該是在路上被人販子打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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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的大姑看到她實在可憐,便花了1000塊錢,從人販子手上買下她。剛好那時候,李新梅的爸爸正在鬧離婚,大姑便把勤勞、沉默的媽媽介紹給他當媳婦。

但李偉卻不同意,他覺得這個女人又黑又矮,長得也不好看,聽力又差,又無法溝通。後來,大姑硬是讓媽媽在她家住了大半年,李偉又實在拗不過家裡人,才同意了這門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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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為此特地詢問了大姑本人,大姑證實了爸爸說的話全都是真的,還叮囑李新梅:“你媽是個可憐人,你要對她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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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

知曉了媽媽可憐的身世,李新梅又想起自己先前的無知,不禁悔恨交織。自那以後,她不用任何人說,自己就主動包攬了一些家務活。

一天,她在給媽媽收拾床鋪時,竟意外發現媽媽枕頭底下竟然藏着一把刀。刀是橫放着的,刀柄向外,刀柄向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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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發現,她不敢聲張。之後又悄悄給媽媽收拾過幾次床鋪,每次都發現有刀放在哪裡,隻是有時是水果刀,有時又是剪刀。

有幾次,李新梅偷偷把媽媽枕頭下的刀藏了起來。但隔幾天再看,枕頭下又塞了其他的刀。

李新梅猜不出這個舉動的緣由,但模糊感覺,這把刀應該源于媽媽内心的恐懼,她想要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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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此,李新梅私底下偷偷觀察了父母之間的關系良久,卻并沒有發現爸爸有打罵媽媽的行為。他們倆幾乎從不吵架,就連說話都很少,更多的時候,兩人隻是結伴一起去幹活。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補償的心理,爸爸每年過年都會主動給媽媽買新衣服穿,卻舍不得給自己買上一件。

不僅如此,家裡的錢也都歸媽媽管。有一年,家裡進了小偷,把媽媽藏在枕頭下的7000塊給都給偷走了,一家人就這樣失去整年的收入。

媽媽急得滿屋打轉,把屋裡屋外都翻了個遍,卻也無濟于事,反而是爸爸在旁邊寬慰她:“沒了也沒辦法,打你一頓也回不來。”接下來的一整年,家裡窮得連做菜都不敢放鹽。

李新梅覺得,媽媽雖然是被拐賣來的,但她好像對爸爸并沒有那種常人以為的恨,在他們的相處中,更多的隻是那種夫妻間常見的埋怨。她埋怨丈夫不讓她回家,埋怨丈夫總是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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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怨之外,媽媽曾試着跑過兩次。第一次是剛被拐來沒多久,她僅僅帶着自己來時穿着的薄薄衣衫和做的兩雙小鞋子就跑了,但不到2小時又被親戚找了回來。

第二次是拐到早生村的第九年,她帶着4歲的李新梅和2歲的小女兒,想要坐車回自己家,她告訴孩子們:“我們去家看姥姥。”可在車站時,還是被鄰居看到她們,最終又給帶了回來。

在李新梅看來,媽媽的體内好像總有一股勁,那股勁讓她不顧一切地想要回家去,然而自己家在哪裡,到底該如何回去,她其實并不知道該怎麼辦。

再後來,媽媽就再也沒有跑過,她徹底安靜下來,過着平淡又普通的日子,但“回家”這些字眼還是頻繁地挂在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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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時,李新梅剛學會上網,就試着在網上找了找線索,但基本沒啥方向。到了高中,她開始試着加一些QQ群、在百度貼吧、知乎上找線索,她在裡面細緻描述了媽媽的語言、服飾、外貌等等,收到的回複卻基本都是無效信息。

因為媽媽是從重慶拐過來的,李新梅就一直把尋找的方向鎖定在川渝地方,但幾年過去,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到了2016年,李新梅就漸漸停止了發帖,她開始覺得,這件事或許根本沒有希望。

2018年,李新梅的爸爸李偉因食道癌去世,遺體擡回家時,媽媽先是怎麼都不肯相信,但看着眼前的人怎麼都推不醒了,她又開始号啕大哭。李新梅原本以為,媽媽這一生都不會為了爸爸哭泣。

可就在辦完喪事的隔天,媽媽又告訴李新梅:“你爸死了,我也準備走了,我也回家了,你們(姐妹)倆在這兒吧。”

話雖如此,媽媽卻根本無處可去,她隻能孤零零地一個人呆在家,以飛快的速度老了下去。從前,媽媽身邊好歹有爸爸作伴,現在她一個人,又找不到自己的家,越發顯得孤單、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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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情況在李新梅生下孩子後,稍微好轉了一點。因為幫忙帶外孫,媽媽臉上恢複了一點笑容,常常在哄孩子時,還會不自覺地唱起家鄉的歌曲,盡管一句都聽不懂,但李新梅卻覺得那歌聲格外的清亮、動聽。

與此同時,李新梅再度燃起幫媽媽尋親的希望,她擔心媽媽年紀越來越大,假如日後生病,又該如何溝通?也怕尋親無果成為媽媽一生的遺憾。所以即便知道希望渺茫,李新梅還是時時留意着外界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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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迹發生在2020年9月的一天。

那天李新梅閑來無事正在看短視頻,偶然刷到一條教人方言的教學視頻。視頻裡的那個人,說着和媽媽差不多的語言,他們都把吃飯叫做“更号”,喝酒叫做“更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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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立馬發私信,并加上了這位名叫“峰蕭蕭”的博主的微信。這位博主真名叫黃德峰,是布依族人,同時也是黔西南州安龍縣稅務局的公務員。在閑暇時,他喜歡錄制一些教學視頻,用來推廣布依語。

加完微信後的幾天,李新梅錄到了媽媽說話的幾段語音,一并發給了黃德峰,想讓他幫忙聽聽裡面講的是什麼,她的媽媽到底是不是布依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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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德峰點開語音,聽到了用詞非常正宗的布依語,裡面李新梅的媽媽不停地在說回家。黃德峰又叫李新梅發一張她媽媽的照片過去,果不其然,照片裡的人,有着高聳的眉骨,這是典型的布依族人的長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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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黃德峰的結論,李新梅雖然有點高興,卻不敢抱太大的希望,這麼多年的一無所獲讓她耗盡心力,在找到最終線索前,她甚至不敢透露給媽媽知道,怕帶給她空歡喜。

然而另一頭的黃德峰卻很是欣喜,他立刻把李新梅媽媽的語音錄制成短視頻,發布後轉到了許多布依族人的群裡。剛好有一位布依族文化專家周國茂,對布依族各個語系都很熟悉,在聽完語音後,他确定李新梅媽媽的口音屬于布依語中的第三土語——也就是貴州西部那邊的土語。

9月11日,李新梅被拉到了一個名叫“比侬,回家”的群裡,進群後她才知道,“比侬”是同胞的意思。這個群是黃德峰的好友王正直建的,她是黔西南廣播電視台的布依語翻譯,在确定語系後,他們就着手将第三土語區(六枝、水城、鎮甯、晴隆、普安、畢節等)的布依族朋友拉進群裡,短短幾分鐘的時間,群裡就聚集了40多‬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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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立馬聽出李新梅媽媽的口音屬于貴州普安縣或晴隆縣,并提出想要跟當事人視頻對話的請求,但礙于李新梅的媽媽聽力太差,兩邊并沒有得到有效溝通。

後來群裡又有人建議,不如發一些普安、晴隆當地布依族的代表性服飾、風景之類的照片給李新梅媽媽看,或許能有效果。

李新梅即刻照做了,她把群裡大家發來的照片一張張展示給媽媽看,當看到一張二十四道拐的圖片時,媽媽突然很激動地說:“這裡有座廟,那裡有座房子,走下去就是德燕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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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王正直,但經過查證,他們發現二十四道拐附近并沒有廟,也沒房子。正在洩氣之時,深夜裡有才看到消息的群友卻說:“二十四道拐旁邊的确曾經有座廟,但後來被拆除了。”他推測,李新梅的媽媽可能是二十四道拐附近沙子鎮或者江西坡的人。

9月13日,随着群裡的圖片和視頻不斷在布依族人的群裡轉發,又有一位群友羅其利注意到一些關鍵信息,她聽到李新梅媽媽在視頻裡說到兩個詞“波林”和“搭東”,她覺得這兩個發音很時熟悉,好像是沙子鎮邊的兩個村名,但又不很确定。

她馬上給晴隆那邊的朋友打了電話,有個朋友正巧在沙子鎮趕集,于是她讓朋友去找村裡的老人問問,有沒有“波林”或“搭東”這兩個村裡的女性曾被拐賣過。

朋友打聽後告訴羅其利:30多年前,附近有個叫“布魯交”的村子裡不見了一個名叫“德玲”的女子,年紀和李新梅媽媽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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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其利建議李新梅用布依語“德玲”的發音試着喊一喊媽媽,她滿懷期待照做了,卻不料媽媽莫名其妙地搖頭,說:“我不是德玲,德玲是布魯交的。”

李新梅大失所望,但群裡大家都安慰她,不要氣餒,這個信息至少說明了李新梅媽媽認識德玲,并且她的家離布魯交很近。

當天下午四點多,羅其利的朋友在詢問過村裡的另一位老人後,又帶來了一個消息:三十多年前,老人的村子裡有一個叫德良的女子,嫁給鄰村一個比她大十來歲的男子,後被拐賣。德良的父親叫德定,家裡還有三個弟弟和一個妹妹。

李新梅得知後,又沖着媽媽喊道:“德良!德良!”這一次,媽媽的臉上終于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她有點不确定,又帶點不好意思地說:“新梅,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啊?新梅啊,我就是德良。”

這是德良時隔漫長的35年後,第一次聽到有人喊出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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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回了名字後,群友們又積極幫忙德良找到了她的家。萬幸的是,時隔多年,德良的雙親依然健在,父親88歲,媽媽也有84歲了。德良的小弟德磚進了群,看到群裡發的德良的照片,一眼認出那就是自己的大姐。

隔天,李新梅和德磚聯系上後,便讓媽媽德良和自己的父母視頻,德良呆呆看了視頻裡兩個枯瘦的老人半晌,才試探着叫了聲“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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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裡的老人當即擦起了眼淚,德良問:“你是不是哭了?我不見了,你就哭了吧?你是不是到處找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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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李新梅,看到這一幕,不禁淚如雨下。

在之後的交流中,李新梅又對媽媽的身世有了多一點了解。原來,在被人販子拐賣前,媽媽嫁給了鄰村一個大她十來歲的丈夫,沒想到這個丈夫十分嫌棄德良,有次去鎮上趕集時,他默許三個人販子拐走了她。

一路上她跑過好多次,但每次都被抓了回來,然後狠狠一頓打,本來聽力就弱的她,耳朵被打出血後,更加聽不見了。

但這并不影響她被拐賣了很多次,那期間她曾生下一個小孩,然而卻被人搶走了。再後來,也不知道被拐賣了多少次後,德良又被李新梅的大姑買下,和李偉結了婚,那一年她大概才25歲。

德良的爸爸在發現女兒不見後,曾提着刀去人販子家找女兒,對方答應一定把德良找回來,最終卻不了了之。

而德良這些年來之所以一直枕着刀睡,則是源于布依族的傳統習俗。布依族人相信,如果做了噩夢,放把刀在枕頭下面,就不會再夢到那些可怕的事情。李新梅想,媽媽一定做了很多很多年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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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0月17日晚上7點,在德良離家35年後,她終于再次踏上了家鄉的土地。家門口,一群穿着傳統布依族服裝的人都在等着她。

但此時的德良,在曆經漫長的飛行、轉車,一次次下車之後發現目的地都不是自己家時,她已經因為暈車、失望,顯得疲憊不堪。

這時,人群裡突然走出來一個異常矮小、包着灰色頭巾的老人,那是德良84歲的媽媽,她正端着一碗米飯,想要送到德良嘴邊。

這是布依族的傳統,隻要是從外地回來的人,都要吃上一口家裡的熱飯,這樣以後就不會再丢了。但德良因為難受,最終一口也沒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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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的人看着這一幕,都紛紛流下了眼淚。盡管德良已經老了,但她在媽媽面前,卻分明還是曾經的那個小女孩。

當晚,德良和父母三個人一起呆在房間裡,說了很久很久的話。期間,父母一直緊緊拉住德良的手,眼神半刻也不肯離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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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那段時間裡,李新梅發現媽媽一直在笑,和以前不同,這種笑明顯是發自内心的那種喜悅。尤其是跟爸媽講到自己孩子的成長趣事時,媽媽的語氣裡竟然有着以前從不曾出現的撒嬌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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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如此,和朋友也一樣。德良再也不像在早生村裡那麼孤獨、沉默,反而,她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聊得來,一次和鄰居聊天聊得過于投入,竟然連一邊的李新梅都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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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想:“媽媽終于回到屬于她的世界了,她終于不再是一個異類了。”

但現實又從不肯止步于此,德良其實早已不屬于這裡。她的父母,根本沒有能力收留這個突然回來的女兒,而德良的二弟一家在外打工賺錢,小弟更是村裡的貧困戶,養着4個孩子。

盡管德良心裡如何不舍,她也無法在這個家裡長住。李新梅原本以為勸媽媽回河南的思想工作會很難做,卻沒想到,那個口口聲聲說着“我不走了,要走你走”的媽媽,一反常态地溫順。

聽到說要回河南,她二話不說就開始整理行李,看上去一臉平靜的樣子,但低頭的時候,卻還是悄悄掉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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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梅想,媽媽也許什麼都知道,但她隻是固執地活在自己想象的、從前的世界裡,好像一切傷害都不曾發生,她也不曾滿身傷痕。但現實中的困難,她又分明看得懂,所以她不掙紮。

能夠找回家鄉,對德良而已,也許已是莫大的安慰和希望。臨走前,她還和父母、鄰居約定,等過年時她再回來。

然而,2021年年初,德良的母親就突然去世了。一直到當年3月,德良再次回家時,才得知這個消息,她覺得自己回來得實在是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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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德良的故事,在當地迅速流傳開來,附近一個鎮上的人,也照着他們尋人的方法,幫助一位遠在山東的布依族人順利找回了家。

而“比侬,回家”這個群,也還沒有解散,在這個群裡,還聚集着許多同病相憐的人,很多人都有家族裡女性被拐賣的故事,有的是堂姐、有的是表姐,有的是小姨……

在90年代前,因為貧窮、語言不通,布依族女性被拐賣到外地的事情屢見發生。人販子一般會看準當地貧窮、弱勢的家庭下手,所以被拐賣到外地的人,很少有人能夠被找回來,而即便找回來,也是像德良一樣,是很多年之後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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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多的人,因為語言和記憶的篡改,早已失落了家鄉的母語和記憶,所以即便有心,也難以找回家人。而德良之所以能找回親人,一個極其重要的因素就是她還保留着當地的母語,沒有經過漢化和記憶的篡改。

在此,願每一個被拐賣在外的人,都能找回自己的家;願世間再無拐賣,每一個作惡之人都得到應有的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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