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寶的《搜神記》受到《漢書·五行志》陰陽五行論的影響非常大。五行有序天下太平，朝政安穩。五行失序，就會産生諸多妖異現象。這樣往往帶來社會的動亂與帝王的失責，甚至有改朝換代的影響。幹寶在作《搜神記》的時候就是想讓人們相信他記錄的這些妖怪故事都是真實存在的。他以史官的角度，借鑒了《漢書·五行志》京房《易傳》《易妖》記錄了大量妖異災禍的現象。

提起妖異災禍，一般人總是聯想到自然災害以及動植物變異等，很少會想到，人的變異其實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大類。和動物身上出現災異現象相似，人的身上也會出現一些不同的妖異現象，這些怪異的現象也被中國的古代經學師們認為是妖怪，并且這些種種的妖異現象同樣也預示着不同的災禍值得統治者們去注意。

人發生異象的故事中主要發生的是性别的轉化，其中人的性别轉化有很多。首先關于陰性轉化為陽性的有兩篇文章。第115則與196則。第115則記述的女變男的故事發生在襄王十三年，有個一個女人突然變成男人，村裡的人就給他配個妻子，沒想到他的妻子竟然也能生下孩子。第196則故事講的事，在安峰郡有一個姑娘叫周世甯，她八歲的時候，就逐漸變成一個男人。當她長到了十七八歲，男性的特征愈發明顯。而她身上的女性器官也慢慢變化了隻是沒有完全消失，男性器官也長成了卻也沒有完全長好，所以雖娶了妻子卻還是沒有子女。

這兩篇都是都是由陰性變為陽性。古之學者認為性變态是神怪之物，所以幹寶也把它記錄進《搜神記》中。第115則故事中女子突然轉化為男子這就代表是一種不祥的征兆。可以稱為“賤人為王”或者叫做“陰盛陽衰”。因為在古代女子的地位很低，隻能作為男人的附屬品，所以女性轉化為男性一般是代表一種政權将要更叠的預兆。196則故事與115則故事中的變形有相似之處，因為它們都是在影射賈後政變的。因為女人變作男人有賤人為王的說法。

145則故事與167則故事與上兩則相反都是講述男人變為女人的故事。第145則故事講的是在豫章郡有一個男人他變成了女人，并且嫁給人做了妻子還生了一個孩子。男人變成女人有兩種說法。一種是男性轉變為女性預示這要失去繼承者。一種是男性轉變為女性還結婚生子，這預示着要再過一代才斷絕世襲。幹寶用這個故事解釋王莽的篡權。第167則故事講述的是漢獻帝建安七年，趙焦郡有個男人變成女人。這也是預示這政權的更叠朝代的變遷。

第145則故事與第167則的故事都涉及陽性變成陰性的主題，并且它們倆都隐喻着漢朝的王權變動。由于這兩則故事受到了災異說的影響，它們的變性主題具有不祥之兆功能，而且這些故事反映着漢朝的儒教和家長制的傳統。由于中國長期處于家長制的封建社會，自古就有着男人當家和隻有男人才可以繼承血脈、綿延後嗣這種觀念。所以男人轉化為女人被看做是“将亡繼嗣”。

再者，《搜神記》中有七篇文章描寫人生出怪胎的故事。第109則周烈王六年，林碧陽君的駕車人，生了兩條龍。第147則故事中的女人生出的怪胎是畸形兒，漢平帝時期，在長安有一個女人生兒子，不過是個怪胎。兩個頭兩個脖子，他們的身體是連在一起的，兩個人的臉是相互對着的，四條手臂同長在一個胸膛上，後背脊骨的末端有着眼睛，長二寸左右。

第148則故事中女子生的怪胎明顯有編造成分。講的是漢章帝元和元年，代郡高柳烏生了孩子，三隻腳，像雞一樣大，皮膚通紅，頭上有角，長一寸多。159則故事與162則故事都和147則故事相似，都是女子生了連體嬰兒，不過這個女人把孩子抛棄了。第207則故事也是比較奇特的，講述的是一個叫萬祥的人，他的婢女生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生下來非常的奇怪。孩子長着鳥的頭而他的兩隻腳卻是馬蹄，有一隻手沒有毛，長着一條黃色的尾巴，并且這條尾巴好像有碗那麼粗。

第一篇故事中的龍亦可理解為馬，古代傳說中形狀像馬的龍，有龍馬從河水中背出的圖。本篇講的就是林碧陽君的駕車人生了兩匹馬這是人生出了動物。而其他五篇故事都是人類生了怪胎。147則故事中女子生出的胎兒是畸形，作者指明是漢元帝時期發生的事，意思是為了說明西漢後期，末日來臨，隐伏危機，以畸形兒來附會朝政的興衰。159則的故事中是女人生的孩子和147則故事裡出現的畸形兒非常的像，都是作者用雙頭兒暗指漢朝進入豪強割據混鬥的時期。雙頭代表一種象征指君主與臣下沒有區别。

207則與208則故事都是發生在晉懷帝時期，幹寶以怪異為神，故盡數收入《搜神記》中以彰神道之不誣的初衷。所以這兩則故事中女子産下的怪胎己不僅僅是畸形兒而是怪物。萬祥的婢女産下的孩子是鳥頭，兩隻腳是馬蹄，一隻手沒有毛，尾巴黃色，像碗一樣大。嚴根的婢女生下了一條龍，一個女孩和一隻鵝。這都是預示晉懷帝時期天下大亂。

其實懷帝執政西晉統一的時候天下己經開始大亂，繼匈奴貴族劉淵起兵自稱漢王，李特之子李雄稱帝，國号大成以後，匈奴劉耀俘虜晉懷帝，殺晉官民三萬餘人，并将洛陽化為灰燼。正是因為天下大亂，所以怪異之事層出不窮，成了災難降臨的兇兆。

幹寶在衆多妖怪故事中記錄的生雙頭男孩的故事都是帶來災禍的妖異征兆。但是有一篇記述關于生連體嬰兒的故事是罕見的吉兆。就是第215則故事，講的是新蔡縣縣令任喬的妻子胡氏生了兩個女兒，這兩個女孩腹部相連共用一個心髒。兩個女孩相互面對面隻是從腰部以下各自相分開。作者引用《易經》說：“兩人同一個心，那鋒利可以斬斷金。”晉愍帝是西晉最後一位皇帝，晉元帝是東晉的開國皇帝。本篇用縣令夫人所生的連體嬰兒作為新政權的吉兆。

此外，《搜神記》中還記錄了一些人的身上出現變異的事情。如第121則故事講述了膠東郡密縣有個七十多歲的來人頭上長角。這裡人的頭上長角被認為是将要出現動亂。幹寶引用《五行志》作出解釋認為人長角，就好像諸侯要去興兵讨伐京城那樣。所以至今人們對于那些不守本分，做超出自己職權範圍的事的人成為“頭上長角”，本篇故事就是宰相專制、諸侯反叛為頭上長角，且認為是篡權變亂的應驗，從中流露了作者維護封建正統的立場。

第221則故事講述的是女子生理上的畸形。一個女人她的生殖器官是長在腹部，正對肚臍底下，還有一個女子她的生殖器官竟是長在頭上。幹寶認為這是兩個女子本性都是喜歡淫亂的象征。幹寶引用京房的《易妖》作出解釋認為如果人生下女兒，她的生殖器長在頭上那麼這代表這個國家将會沒有繼承人。如果她的生殖器長在了腹部，那麼就代表這個國家将會有大事發生。

總之，幹寶《搜神記》的寫作目的就是為了發明神道之不誣，并不是有意為小說，所以其妖妄故事叙事的能指與所指相互對應。雖然這些妖妄故事從漢到晉每朝都有，叙述的故事也各不相同，但是所指卻隻有一個方向：即從漢末到晉，社會是動亂不堪，佞臣宦官交替把持朝政，朝廷黑暗，君主殘暴無能，老百姓多流離失所，朝不保夕，文人志士也總被卷入權力紛争，因此人們極度敏感。在這種情況下社會上發生的妖異故事理所當然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并且由于受漢代天人感應與陰陽五行說的影響，這些故事都被附會于政事。

撰稿/婉竹【讀史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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