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北京話講：“冬至大如年”。早先時候，冬至可是個大日子。北方的冬天，沒有農事，“熬冬”的日子不好過，于是便有了很多盛大的節日，比如冬至、臘八、春節、上元節……

到了冬至，除了祭祀、吃馄饨（餃子），北京城裡還盛行着一種雅趣——九九消寒圖。

打從冬至起開始“數九”，我們小時候應該都學過《數九歌》，講的就是這個。北方流傳最廣的《數九歌》是這樣唱的：“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這當中的一個“九”是九天，從冬至到數完了九個九天共計八十一天，整個北方進入春耕的繁忙季節。歲時有序，走過這九九八十一天，春回大地，柳樹抽芽。

在這數九寒天裡，唱着《數九歌》，“寫九”和“畫九”就成了每日的功課。今天就來介紹一下九九消寒圖的幾種玩法。

《燕京歲時記》中有記載：“九九消寒圖乃九格八十一圈。自冬至起，日塗一圈，上陰下晴，左風右雨，雪當中。”這裡不僅介紹了九九消寒圖，還詳細描述了其畫法，這應該也是最簡單的玩法了。

因其畫法分上、下、左、右、中，還有一種塗銅錢的。

當然，也有以顔色來标注的，《康熙遺俗轶事飾物考》一書中記載：“晴塗紅色，陰藍色，雨塗綠色，風塗黃色，雪可以空白不塗，或填鉛粉。九九完成，已是冬去春來，每格筆畫顔色不同，五顔六色，美不勝收。”

以上都是民間流傳較廣的“塗圓圈”式的做法。

據溥儀的相關檔案，他小時候有兩種“塗圓圈”式消寒圖的進階玩法：一種是将其标注形式略作改進，畫成一個個陰陽魚。

另一種則是《消寒益氣歌》，其上附有很長的歌詞，且每個格子裡九個圈構成的圖案與歌名相合。例如：左右合和圖，左右各四圈，底部用一圈聯合起來。三星在戶圖，則是三圈在中，其餘六圈構成門戶之門字形。八方朝貢圖，八個圈分布四周與中心圈相連。

另外，與其他消寒圖不同的是，畫法也更為精細。有的在同一天的圈内，竟記有三種符号，記錄了當天天氣變化的複雜情況。

《帝京景物略》記載：“冬至日人家畫素梅一枝，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盡而九九出，則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圖。”這是九九消寒圖的第二種玩法，有的也用顔色來區分天氣。

上面這一幅是最常見的一種，九枝梅，每朵九個花瓣。當然梅花的畫法有很多……

九九消寒圖 徐世昌

《清稗類鈔·時令類》中有記載：“宣宗（即道光皇帝）禦制詞，有‘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二句，句各九言，言各九畫，其後雙鈎之，裝潢成幅，曰九九消寒圖，題‘管城春色’四字于其端。南書房翰林日以‘陰晴風雪’注之，自冬至始，日填一畫，凡八十一日而畢事。”這就講的是描書法，每個字都是九筆，符合九九之數，又有迎春之意。九個字描完之時，便是春色滿園之日。這也是很多人童年的記憶。

據傳故宮養心殿寝殿暖閣旁的雕花隔斷上，就粘有一張這樣的消寒圖。

至于“管城春色”中的“管城”二字，來曆有講究。唐代韓愈解釋，筆，受封于管，号“管城子”。毛筆的筆杆以竹子做，一度叫“管”，這一說不得了，“管城”豈不是由一支筆統轄的領地嗎？于是，後人将“管城春色”這四個字做了各式各樣的解說，一說是八十一天的毛筆字寫成同時也成就春光滿城，還有是筆墨縱橫八十一日在偌大北京畫滿春光……

除了簡單的描字，有人還為其湊成一副對聯：“春前庭柏，風送香盈室”，每日在上下聯中各描一筆。

還有的，在形狀上下功夫，典型的就是下面這張形如葫蘆的，其中九個字是：“雁南飛哉，柳芽待春來”（繁體字）。

除此之外，還發現了一種“畫圈”和“描字”相結合的形式。

據介紹這張九九消寒圖作于1902年（光緒年間）。全圖手繪，大部分是墨書，也有朱文。正下方是消寒圖，九宮格裡每個格子中間一個字，連着讀是“雁南飛，柳芽香，便是春”，每個字周圍又有九個圓圈待塗。九宮格兩側有朱字“上點天陰下點晴，左風右雨雪當中。點進圖中墨黑黑，便知郊外草青青”是消寒圖的用法。

最奇特的是，在上面這張圖中，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全是詩句，消寒詩，一共四套，每套九首，共三十六首詩。

首先最外圈的一套消寒詩構成整幅圖的外輪廓，内容是中國曆史。

頭九陰陽各初分，三皇治世萬物生。堯傳舜位禹傳桀，武王伐纣列國分……九九闖王到北京，三貴北方借清兵。吳兵追至雲南去，一統江山屬大清。

第二套消寒詩在題圖兩側，内容是三國演義。

頭九初寒正是冬，三國英雄趙子龍。長闆坡前抱阿鬥，幼主頭上顯真龍……六九迎春地氣溫，草船借箭武侯功。七星台上東風起，赤壁用火滿江紅……

第三套消寒詩在中腰，内容是勸孝。

頭九天氣寒，文帝把藥嘗。蔡順真孝母，蘆花于子骞……八九正消冰，求乳到鹿群。楊香拳打虎，董永自賣身……

第四套消寒詩在消寒圖中，内容是曆史典故。

頭九冬至一陽生，海俊醉卧百花廳。公主贈劍恩輕重，點将轅門殺老宮……六九立春天漸長，杏園小姐去和番。日後夫妻重相見，梅開二度世無雙……

整張圖十分繁複，集民間多種九九消寒圖的玩法于一身，而其上的多首消寒詩，則是民間益智、遊樂、啟蒙、說教的活教材。

過去，在寒冷漫長的冬季裡，人們有無窮的雅趣可享，有無盡的雅事可為，每日的“寫九”和“畫九”便是其中之一。完成的九九消寒圖，便可用來“占豐歉”。消寒，是熬冬，也是望春；是送，也是迎。

如今，工作填滿了我們的時間，但在閑暇之餘，我們還是可以仿照先人，用雅緻的意趣點綴我們的生活。購買或動手自制一張“九九消寒圖”，待來年垂柳回黃，春風滿園，又是元氣滿滿的一年。

本文圖片部分源自網絡，文字參考《“九九消寒圖”的那些事兒》宗和、《九九消寒圖與消寒益氣歌》李松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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