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富貴，“玉”是玉蘭花，“堂”指海棠花。西府海棠、垂絲海棠、貼梗海棠和木瓜海棠，俗稱“海棠四品”。老北京四合院的海棠樹，說的是西府海棠。

清明賞海棠，是北方的專屬，以京城為盛。北京的公園、小區、王府大院裡，最常見的就是西府海棠。雍容大方，濃淡相宜，春可賞花，秋可品果，是老北京喜愛的花果樹種。帝都賞海棠的地方很多，出名的有兩處，一是陶然亭，一是海棠花溪，一南一北，遙相呼應。海洋花溪在北土城東路的元大都遺址公園内，每到清明時節，元代的夯土城牆、護城河與繁花相映成趣。陶然亭更不用說了，山、水、橋、花，配上滿天風筝，别是一番好景緻。記錄下這藍天、白雲、河流、湖泊和雲錦般的花朵，是賞花人春天必做的功課。

小區裡有幾株海棠，分别在院前、院中和院後。院前的向陽，落櫻欲沾衣，缤紛如雨；院後的偏東可得半日春陽，花蕾相間，盤桓枝頭着意鬧，人見猶憐；院中的夾于樓宇之間，綠意盎然花朵初綻，大部分還是“小蕾深藏數點紅”，頗有“且教桃李鬧春風”的古意。三者相差不過百米，節令有不同，各有風緻，也算一奇。

小時候有段時間身子瘦弱，冬天易感冒咳嗽，破例可以吃水果罐頭。那時候，罐頭是奢飾品，病人的專利，兄弟姐妹之間其他的可以争搶，獨獨這個不行，都很懂事。這造成了中國人的集體記憶，罐頭是病号食品，平常日子是不碰的。據說，歐美的人均罐頭年消耗量在50-60斤，中國人不到2斤，可見其影響之深遠。那時罐頭的品種不多，常見的是蘋果、梨、橘子、黃桃。吃到過一次海棠，是第一次見這種水果，味道略有不同，記憶很深。

90年代後期，在複興門上班。辦公室南面，有兩株高大的西府海棠，入秋之後，眼看果子就紅了。嘗過幾顆，香甜中有青澀，全然不似罐頭的味道。轉年春天，花朵蜀繡般絢爛。後來院子拆遷，匆匆移居别處，偶爾還會惦記曾經繁茂的海棠樹，不知今夕花落誰家。

還有一次吃海棠，是在清華。幾位老朋友相聚，正逢秋海棠成熟。剛采的果子又紅又大，酸甜相宜，汁水濃厚，一口氣吃了十幾顆，滿手留痕，至今回味。難怪對清華印象一直不錯，仔細想想，除了荷塘，可能也與此有關。

同學在清華教書，據說上幼兒園的兒子回老家之後戀戀不舍，立下宏願，将來要把清華辦到老家去，讓媽媽一時激動不已。老城有重教傳統，百萬人口每年考上清華者不過一二，孩子的稚氣之言，令聞者動容。

說起海棠，還有一樁文人公案。“一樹梨花壓海棠”，戲傳為蘇東坡為調笑張先所作，其實應該源于唐代元稹的“半含惆怅閑看繡，一朵梨花壓象床”。此詩指一位白衣女子像一朵梨花，躺在象牙床上。到了明代，“梨花壓海棠”，才開始比喻老夫少妻之事。至清代，始有“一樹梨花壓海棠”之句，成為民間笑談。

海棠花，素有“花貴妃”之譽。“海棠春睡”，就來自于貴妃醉酒的傳說，《紅樓夢》常用這個典故。張大千晚年有一副《海棠春睡圖》，托女兒轉贈四川友人，表達對家鄉的思念。難怪唐伯虎有詩曰：褪盡東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春心付海棠（《題海棠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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