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的清晨格外熱鬧，爺爺奶奶們都已經起床，做早飯，洗衣服，打太極拳，聽收音機，鄉村的路上一片嘈雜。

騎着三輪車的朱桂英奶奶一路笑着點着頭，打着招呼，大家都是一樣的問話：來了！

“嗯！”

其實朱奶奶不是我們村的，她住的村子離我們大概幾十公裡，按照她騎三輪的時間計算，路程大概在二十分鐘左右。

但是她依舊每天清晨騎着她的小三輪，風雨無阻地準時準點出現在我們村裡。

她小三輪裡總是帶着各種早飯，和市場上買的菜。

當然她去的地方就是毛偉民爺爺家。

01.

朱奶奶今年已經六十九歲了，但是身體依然很健朗，她每天這樣來回照顧毛爺爺已經快十年了。

毛爺爺十年前中了風，導緻右半身癱瘓，失去了生活能力，是朱奶奶的悉心照料才使他慢慢康複，恢複了一些基本活動。

這日，朱奶奶照樣買了毛爺爺喜歡吃的豆腐花和油條，騎着三輪車來了。

進了院子，卻沒看到像往常一樣坐躺椅上等朱奶奶的毛爺爺。

朱奶奶尋思着人去哪了？進屋找了一圈沒看到人，打毛爺爺電話，手機卻在卧室裡響個不停。

朱奶奶當時感到非常不安，她圍着屋子找了一圈，最後在後面小屋衛生間裡發現了面朝地躺着的毛爺爺。

朱奶奶想到當時的情景都吓得掉出了眼淚，她對着我們說：“多虧鄰居們幫忙了，要不然老毛這次就去了。”

我們大家都安撫她，讓她不要太着急，毛爺爺這次是突然血壓升高，導緻昏倒在地，索性發現的及時，沒有什麼大礙。

“朱家奶奶，你通知你女婿了嗎？”王大媽突然來了句

“哎！通知了，孩子在深圳也忙，一時半會也趕不回來，給他爸打了一萬塊醫藥費讓好好修養。”說完，朱奶奶用滿是皺紋的手背抹了下眼淚。

大家聽後，都沉默了，隻能互相看看，王大媽摸了下朱奶奶的背，讓她放寬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02.

朱奶奶和毛爺爺原來其實是親家，朱奶奶早年喪夫，一手把女兒拉扯大。

女兒和毛爺爺的兒子是在大學談的戀愛，畢業後，就吵着結婚。當時朱奶奶拗不過女兒，看看毛爺爺夫妻兩個都是實在人，想着女兒嫁過去，也不會受苦，就同意了。

但是 沒想到，在 女兒懷孕的時候，毛爺爺的夫人得了癌症，那段日子，毛爺爺一家都顧着毛奶奶忽略了朱奶奶的女兒。本身懷孕帶着情緒的小兩口就生出了嫌隙，吵架越來越密集，後來朱奶奶女兒索性搬回了朱奶奶身邊住了。

雖然那段時間朱奶奶也一直勸女兒懂點事，但是畢竟年輕，就是犟着不肯去和毛爺爺兒子道歉。而毛爺爺兒子也是個犟驢，因為毛奶奶的事本身也焦頭爛額，又覺得自己的妻子不能諒解自己，也心一橫，不管了。

讓朱奶奶女兒最寒心的是，她生孩子那天，毛爺爺兒子也沒來，所以在生下女兒後她就下定決心離婚。

但是其實朱奶奶女兒生孩子那天，毛 奶奶進了ICU，醫生連下了三次病危通知書，毛爺爺兒子坐在ICU外面哭的整個人都差點昏了過去，所以錯過了朱奶奶女兒發的信息，等看到信息的時候，孩子已經生完了。

他匆匆忙忙去婦幼所看他們母女的時候，朱奶奶女兒硬是沒讓他見孩子，從而導緻毛爺爺兒子徹底心灰意冷，從此再也沒來看過他們母女。

在朱奶奶外孫女四個月的時候，毛奶奶走了，他們小夫妻兩個的婚姻也結束了。

03.

毛爺爺兒子和朱奶奶女兒離婚兩個月後，留了一封信，去深圳打工了。

朱奶奶的女兒也接受了公司安排去外地分公司工作去了。

留下了僅一歲的外孫女給朱奶奶。

再後來，他們各自雙方在當地組了新家庭，回來就屈指可數了，每月準時到的就是銀行卡裡的數字。

朱奶奶和毛爺爺都覺得虧欠孫女毛欣怡，所以對這個孫女非常寵愛，兩個人互相扶持照顧，想着共同把外孫女撫養長大。

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在外孫女八歲的時候，毛爺爺突然得了腦中風，成了半癱子。

從此以後朱奶奶變得更忙了，她不僅要照顧外孫女，還要照顧毛爺爺。

很多人勸她不要管了，這是她前女婿的事情，但是她總是歎口氣說：“終究還是我那不懂事的閨女犯的糊塗事，才造成老毛現在孤苦無依，再說為了我那外孫女我也得管。”

這一管，就管了十年，外孫女上了大學，毛爺爺也在朱奶奶幫助下，恢複了 一些基本的生活能力，本來日子越來越好，沒想到，毛爺爺再次進了醫院。

朱奶奶看着臉色發白躺在病床上的毛爺爺再次掉下了 眼淚。

“别哭了，我這不是沒事嗎”毛爺爺笑着說

“得虧，那天早上我提早來，要是再晚些呢？”

“所以說，幸虧有你，要不然我今天就見到小毛他媽了。”

這句話說完，大家都一愣，沉默了下來。

毛爺爺也覺得說錯了話，想緩解下尴尬的氣憤，剛想開口說點什麼，卻沒想到朱奶奶提前說了

“老毛，照顧你這些年了，你這身子也隻有我了解，後面就讓我繼續照顧你吧。”

毛爺爺聽完朱奶奶這句話，頓時就掉下了眼淚，這些年其實朱奶奶對自己的好，他都看在眼裡，心裡也明白，朱奶奶是個好女人，但是其他的想法他想都 沒敢想。

所以當他聽見朱奶奶的話後，激動地抓着朱奶奶的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朱奶奶順時也抓着毛爺爺的手，兩人相擁哭了起來。

毛爺爺出院那天，給兒子發了個信息，朱奶奶也分别給女兒和外孫女發了個信息，告訴他們：他們兩個老人決定在一起互相照顧。

04.

為了方便照顧毛爺爺，出院當天，朱奶奶就收拾了行李搬到了毛爺爺家。

村裡的人這些年看着朱奶奶對毛爺爺忙前忙後的照顧，早就期盼他們兩個老人能在一起，所以朱奶奶的到來，村裡人都非常高興，都來到毛爺爺家 幫忙。

但是沒想到毛爺爺出院第三天，他們的兒女出現在了毛爺爺家院子裡。

“我不同意”毛爺爺兒子坐在椅子上歪着頭，抽着煙。

“我也 不同意，媽你趕緊收拾東西回家，嫌我不夠丢人嗎？”朱奶奶女兒站在院子中央對着朱奶奶呼喊道

“我不需要你同意，當年你留了一封信就走了，十幾年了你回來看過我嗎？你管過我嗎？這次要不是桂英，你還 能見到你爸？”躺在卧室床上因為生氣，毛爺爺的臉漲得通紅。

“不要生氣了，注意血壓”朱奶奶一邊抹眼淚，一邊順摸着毛爺爺背安撫道

“你趕緊把你媽領走，這臉丢不起。”

“毛建明你什麼意思？誰丢臉了？這些年，要不是我媽，你那半癱的老爸早就去見你媽了，說話有點良心”

“朱雅麗，你說話好聽點，誰也沒求着你媽來，是她自己硬貼上來的。”

“毛建明，你混蛋。”

“你們有什麼資格在這吵？”。毛欣怡背着一個大背包站在門口，對着吵架的兩個人大吼道。

朱雅麗和毛建明同時看向門口的女孩，頓時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欣怡？”

毛欣怡繞過兩人，徑直往裡屋走去。

“爺爺，外婆”毛欣怡撲到在爺爺懷裡，大哭起來。

哭完，毛欣怡拉着外婆的手放到了爺爺的手裡，笑着說：“我支持你們，不管是外公還是奶奶，反正都是愛我的和我最愛的人，我們永遠都不分開，你們老了，我管，看誰敢反對？”

說完瞪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兩個人。

毛建明和朱雅麗看着擁抱的三個人，退出了房間，各自坐在客廳，沉默。

05.

我們村有個習俗，老人過壽不過整，大壽都是逢九，所以今年朱奶奶六十九歲生日，毛爺爺想大辦，本來朱奶奶不同意，但是毛爺爺說，就算是我們的結婚酒了。

生日當天，村裡的老人都來湊熱鬧，今天朱奶奶特意穿了一件大紅色的裙子，頭發也染成了黑色，好像一下年輕了十歲。而毛爺爺也換上了白襯衫，西裝褲，顯得格外精神。

宴席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毛爺爺的兒子帶着媳婦孫子，朱奶奶的女兒帶着女婿外孫出現在了門口。

正當大家竊竊私語，以為要出問題的時候 ，卻沒想到，毛爺爺兒子毛建明說：

“爸，今天是咱媽生日，我趕回來祝壽，順便拍個全家福。”

同時朱奶奶女兒朱雅麗說：“媽，今天是你生日，隻要你高興，你過得幸福，女兒都支持你。”

毛爺爺聽他們說完，牽起了朱奶奶的手說：“以前是你照顧我，以後換我照顧你，哪怕我們的時間就剩一年，我也不會後悔。”

聽完毛爺爺的話，朱奶奶又掉下了眼淚，這時毛欣怡伸出了手給朱奶奶擦了擦，并對着毛建明和朱雅麗說：“說實話，我非常讨厭你們，但是畢竟你們是爺爺和外婆的子女 ，既然現在我已經成年，以後，爺爺和外婆我會照顧，他們的事也不會麻煩你們。”

聽完這話，毛建明和朱雅麗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但是，因為你們也是爺爺和外婆心理最愛的人，我不想讓他們傷心，所以我也會試着去接受你們。”

話音結束，所有人都擡起頭看着毛欣怡，而她露出了花季少女該有的笑容。

“那還愣着幹嘛，一起拍全家福吧”毛建明眼眶帶淚水地指揮着大家站位置，朱雅麗一隻手挽着朱奶奶，一隻手挽着毛欣怡，看着毛爺爺，笑着叫了聲“爸！”

一張全家福，大家眼角帶淚，嘴角帶笑，但是卻充滿了溫馨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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