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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一響一生平靜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7 06:02:41

鐘聲一響一生平靜(萬籁之中當有你的聲音)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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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一響一生平靜(萬籁之中當有你的聲音)3

◎劉婷

展覽:萬籁

展期:2022.4.29-7.31

地點:南京金鷹美術館

電梯很快到達52層。站在200米高的金鷹美術館俯瞰整座南京城,能看到很多車子在緩行,人像小螞蟻一般挪動,但聽不到窗外任何聲音,他們隻是在靜靜地流動。這時候你會明白何謂“萬籁俱寂”。而我則将在這個萬籁俱寂的地方看一場名為“萬籁”的展覽。

我是有期待的。我曾在烏鎮2019當代藝術邀請展藝術節上看到過雅娜·文德倫在烏鎮水下錄制的鯉魚吐泡泡的聲音(《隔骨傳音·與鯉魚一起聆聽》),那很夢幻,也很浪漫。我自己也曾在山間錄制流水的聲音,在夏日雨後河邊記錄蛙鳴,也曾在夏天日光很烈的時候,于山間林下,聽取聒噪蟬鳴。所以在“萬籁”展上,我以為自己會聽到山林的喧嚣,自然的蟲唱。對于我們這些由于疫情隻能久居城市鋼鐵叢林的人來說,這将會是一場怎樣的溫暖之旅?

然而這些都沒有。這種沖擊是直接的,就像你本來期待的是農家菜,突然上來了一桌法式大餐。雖然預期落空,卻也别有趣味。

走進第一個展廳,南京的城市元素撲面而來,六朝古都興衰,千年文化脈絡起伏。曆史學家用史筆描摹人物生平,小說家用想象場景呈現曆史細節,詩人則發内心之幽情,那麼聲音又能做什麼呢?展方選擇了四段聲音:魏晉古語朗誦的梁武帝蕭衍《河中之水歌》、宋時古語念白的辛棄疾《水龍吟·登建康賞心亭》、英語誦讀的《拉貝日記》片段,以及帶有未來氣息的科幻小說《我們生活在南京》的電波聲。

四段聲音都與南京有關,從古代到未來,聲音背後是有景象的,聞聲如見景,聽音如在場。你好像同蕭衍一起在河中遊蕩,好像與辛棄疾一起拍了欄杆,仿佛置身于1937年那個殘酷戰争場景,又好像陷入到未來的慌亂未明狀态之中。曆史語言學的研究能夠活化曆史時期人們說話的方式,但這并不是最令人驚奇的,最讓我感動的是未來的那段聲音,嘈雜的無線電湮沒了人聲,讓人有一種置身于賽博空間的感覺。未來,聲音或許會回歸到一種純粹的波的形式,帶有确切含義的語言則會退居其次,甚至消失。

與四個聽筒相對的是窦平平的《檐下耳語》裝置,她企圖以聲音的形式轉化文學内容,當你坐下去的時候,文學在你耳邊低語,當你離開,聲音随之消失。這像是一個隐喻,有些聲音,隻有去聽才能聽到,就像我們永遠叫不醒裝睡的人,我們也永遠無法對那些不想聽我們說話的人說些什麼。

沿着長長的走廊深入,會看到一個巨大的聲音裝置:紅色帷幔之中是波浪一般起伏的鋼絲結構物,其靈感來源于藏族的經幡。古老的藏族文化,背後隐藏着關于撫平心靈的秘密方式,裝置恰好構建了一個冥想和聚集的場所,其下方是一片鏡面,象征着水。水是平和的,水是随物賦形的,它将這種哲學韻味推向了極緻。進入裝置内部,風聲水聲交錯着人聲,内部的銅鈴亦随之搖曳,人因此而進入梵境。

延續這種梵境的是OPEN建築事務所的《山谷音樂廳》的聲音作品。作品位于一個暗房之中,當我拉開帷幕,小心進入,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懸崖,風景不斷變化,山、石、植物、空曠的場景等在眼前變換,之後是山谷音樂廳。它是真實存在的,位于承德的山區,以一種空靈的、仿佛天外來物的姿态存在。舒緩的鋼琴曲從視頻中流出,經春曆冬,山野的景緻随四時不同而如走馬燈一般變化。當我坐在屏幕前,仿佛坐在了山間,屏息聆聽自然的呼吸,飄雪聲、風聲,以及山間特有的動植物的聲音,聲聲入耳、入心,我與這一切融為了一體。

“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來曰宙。”《淮南子》如是說。離開山谷音樂廳,穿過遮光簾,我一下子進入了“宇宙”。一個奪目光滑的六面體建築出現在眼前——宇宙八音盒,這是一個企圖實現人與宇宙在聲音層面上實時互動的樂器。在八音盒兩邊牆面張貼着屏幕,其上播放着人類探索宇宙的場景和聲音——“4、3、2、1,點火!”人是宇宙的結晶,同時人也感受着來自宇宙的訊息。通過聲音的方式,人與宇宙相互交流。我們聽到了宇宙的波聲,宇宙是否也能聽到我們的八音盒裡傳達出來的聲音呢?

在“宇宙”的隔壁,依舊是用厚重的遮光簾作為隔斷,暗黑的空間裡一塊屏幕閃爍着星星點點的光,初看時以為是梵高的《羅納河畔的星夜》,坐定了發現,鏡頭在向前緩緩移動。在南京聲音地圖項目所創作的《秦淮音河24小時》裡,我們随着緊貼河面的視角,身臨其境般地在秦淮河裡徜徉,聆聽着這座城市古老而現代的聲音。城市永遠在更新,古老的城牆則隻是默默矗立。市井永遠是鼎沸的,流水的潺潺卻引人入夢。這構成了一幅當下南京城的圖像,與展廳一開始的過去的南京、未來的南京,形成了呼應。

聲音一直在變化,變化的主導者是人,人享受着聲音的美感和形式,人賦予了聲音不可思議的想象空間,人試圖用聲音呈現我們所在的時空。所以走出展廳,進入另外一個長廊,看到魯安東(本次展覽的策展人)、殷漪的《三聲庭》展覽現場會有一種文末總結的感覺。“我聽故我在”的展簽,是野心,也是一種宣言。

步出展廳,餘音繞梁,同時我也在思考,一場以聲音為主題的展覽該是怎樣的?

人其實是視覺動物。視覺所帶來的感官沖擊永遠是最強烈的。盧梭曾論述過,眼睛能比耳朵接納更多的感知對象,因此對眼睛說話比對耳朵說話更有效。所以在人類之中形成了一種“眼睛”即“正義”的文化傳統,中國人也常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表現在當代藝術的展覽裡,視覺往往多于聽覺,也往往比聽覺更重要。音樂或其他聲音形式隻是視覺展覽的一種信息要素的補充,是一種輔助手段。有聲會更好,沒有也不要緊——我們常常是這種感覺。

這不就是短視頻的算法推薦嗎?永遠推薦我們喜歡的,最後我們便會一直生活在我們所喜歡的氛圍之中。而那些我們所不喜的,我們很少考慮它們的死活。它們大概率的結局也會是死亡。我們喜歡圖像的,所以圖像會天長地久,而聲音的、文字的那些,就會慢慢退卻,直至消失。

聲音是脆弱的。儒家傳統中“五經”本來是指詩、書、禮、樂、易。其中唯獨《樂記》消失了,因為它是和聲音相關的文字作品,一旦隔代,後人就讀不懂了,便不會流傳下去。嵇康之後再無《廣陵散》,也因為它是聲音的形式。其實消失的聲音,何止廣陵散?我們的聲音一直在消亡,大到整個地區的方言鄉音,小到一個街區的叫賣聲音,都是如此。我想起外婆中氣十足的聲音,她總是喜歡說:“怕什麼?有外婆呢!”我長大了的時候,外婆已去往另一個世界,她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但已經慢慢模糊,以至于不複記憶。其實很多聲音都是這樣。

同時聲音又是具有穿透力的。有些聲音令人不适,甚至令人害怕;有些聲音令人深思,有些聲音令人忘我;有些聲音說不出哪裡好,但就是會讓我們動容不已;有些聲音則成為我們記憶最深處的美好,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還在回蕩。我有時候想,聲音之所以會有這種穿透性,也是因為它的綿軟無力,恰好能夠擊中我們的内心。

一場以聲音為主題的展覽,是需要勇氣的,是必要的,也是巧妙的。或許從一開始它就沒有想過要讨好觀衆,在一切都需要流量的時代,它難以成為網紅展,那些抱着拍攝好看照片而去的觀衆,必定也會铩羽而歸;但那些帶着聆聽之願而來的觀衆,一定會像我一樣坐在《山谷音樂廳》的大屏面前,心歸道山。

回答之前提到的那個問題:一場以聲音為主題的展覽該是怎樣的?我覺得,這不是一個有現成答案的問題,而應該是一個開放式問題。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有的人會把親人的絮語放進去,有的人會把街頭叫賣放進去,有的人會把流水聲放進去,有的人則可能把吵架的聲音放進去,有的人會展現自相矛盾的聲音,有的人會用聲音探索表達的尺度和空間問題……而我希望這樣的聲音探索,沒有止境。“萬籁”之中需要每個人發出自己真實的聲音。

攝影/倪清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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