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讀《孔子世家贊》。
原文:太史公曰:《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
對其中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句覺得不好理解。
漢朝鄭玄注:景,明也。古人有高德者則慕仰之,有明行者則而行之。
唐朝孔穎達疏:毛以為,若得賢女在王後之位,則谏王使之為善,庶幾於古人有高顯之德如山者則慕而仰之,有遠大之行者則法而行之。...鄭以為,言高山者,以山之高比人德之高,故雲古人有高德者則慕仰之也。且仰是心慕之辭,故為高德。德者在内,未見之言行者。已見施行之,語德則慕仰,多行則法行,故仰之、行之異其文也。
宋朝朱熹注:“仰,瞻望也。景行,大道也。高山則可仰,景行則可行。”
看了鄭玄和朱熹的注釋,我反而更加迷惑。
鄭玄的意思似乎是說:有高尚德行的古人就仰慕他,有行為光明正大的古人就能夠遵行他。注意,鄭玄的注“有明行者則而行之”中的“而”字,應該是助動詞“能夠”的意思,後代引用鄭注的人,都忽略了此處的“而”!
朱熹的意思似乎是說:仰,是仰望。景行,是大道。高山可以仰望,大道可以循行。
這些注釋,看了不僅不能釋惑,反而更加迷惑。
如果按照鄭玄的解釋,再加上後面幾句,邏輯上有點似是而非:有高尚品德的古人就仰慕他,有光明正大行為的古人就遵行他。雖然我不能達到他這種境界,但是我内心向往這種境界。
如果按照朱熹的解釋,再加上後面幾句,更加不堪:高山可以仰望,大道可以循行。雖然我不能達到,但是我内心很向往。
再看現代全注全譯版本,也讓人迷惑:
中華版譯為:
太史公說:《詩經》中有這樣的句子:“像山嶽那樣高尚的品德讓人景仰,像大道一樣光明的行為會吸引人遵從。”雖然我達不到這樣的境界,内心卻很向往。
上古版譯為:
太史公說:《詩經》中有這樣的句子:“一個人的品德像山一樣高尚,人名就會敬仰他;一個人的行為像達到一樣光明正大,人們就會跟着他走。”我雖然不能達到這種境界,但是内心一直向往着。
嶽麓版譯為:
太史公說:《詩》上有這樣的話:“仰望着高山,可以向上攀登;遵循着大路,可以向前邁進。”雖然不能達到這個目标,可是心裡向往着它。
問題的關鍵其實并不在“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上,而是在“然心鄉往之”這一句中的“然”字。
司馬遷在“但是”什麼呢?
由文義可知,司馬遷向往的是孔子如巍峨高山般無法仰視的高尚品德,是孔子矢志不渝追求的儒家大道。
意思是說,孔子的德行如高山,讓人絕了攀登頂峰而與孔子比肩的想法。孔子的大道如大同,讓人絕了努力去實現的念頭。因為高山是如此之巍峨,大同是如此之完美。
接下來,司馬遷就說,雖然我知道我個人的品德不能比肩孔子,雖然我知道我個人的追求比不上孔子的大道,但是,我也有上進心呀,我的内心也是向往着自己的個人品德将來有一天能達到孔子的高度,自己的人生追求能瞄準儒家大道,而不是俗人眼中的榮華富貴。
因此,這一段注釋如下:
原文:太史公曰:《詩》有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雖不能至,然心鄉往之。
太史公曰。太史公,司馬遷自稱;曰,說;
《詩》有之。《詩》,《詩經》;有,有無的“有”;之,代指下面要說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高山仰止。高山,高山一樣的品德;仰,仰望;止,止息(超越之心);
景行行止。景,大;前“行”,道;後“行”,循行;止,止息(企及之心);
雖不能至。雖,“雖”字後所言是事實,故譯為“雖然”;不能,不能夠;至,達到;
然心鄉往之。然,連詞,表轉折,但是;心,内心;鄉往,向往;之,它,指高山一樣的品德,大道一樣的追求;
可譯為:太史公說:《詩經》有下面的話:“(品德如)高山(可)仰望(而)不可超越,(追求如)大道(可)循行(而)無法企及。”雖然(我)不能達到(這個境界),但是(我的)内心(還是)向往它。
對嗎?不對嗎?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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